左司 作品

第618章 顾茜

沈如晦思索了半天,也没有定计。

摇摇头,忽然看见门外的院子里,有一道人影闪过。

“站住。”沈如晦喊了一声。

那个人听到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赫然是沈澈。

沈澈早看到正厅内的沈如晦,见父亲极少见的眉头紧锁,知道多半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父亲有些忧心,他不过不敢打扰,也怕他父亲不让他出去,就想悄悄摸摸的开溜。现在逮了个正着,沈澈正好硬着头皮进去,明知故问道:“父亲,找我有事”

“你去那里”沈如晦盯着沈澈的眼睛问道。

“哦,出去见一个朋友。”这话不算撒谎,沈澈确实去见一个朋友,而且他知道他什么事情都瞒不了他父亲。从小到大,不管他做什么,他的一眼就能看出他有没有撒谎。这样的感觉很不好,他从小生活在父亲的光环之下,或者说是阴影之下。

“你难道不知道,有些人是不能见的吗”沈如晦淡淡道。

“只是朋友而已。”沈澈硬着头皮道。

沈如晦目光灼灼:“你可以有朋友,但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明白。”

沈澈低头不说话,因为他知道论口才他永远说不过他的父亲,但是心里的不满早已经写在脸上,父亲的意思他可以理解,但是年轻的他无法接受!

他有他的生活和朋友,有他的理想和追求,但现实就是这么的无奈,他的想法和追求永远需要靠边站,有的时候,他会想起他的表妹顾茜,顾茜的处境他感同身受,因为他就是另外一个版本的顾茜,他们是同一类人,他们没有自己。

沈如晦见沈澈老大不服气的模样,摇了摇头:“走吧。”

沈澈点头离开。

沈如晦背着手在正厅里踱来踱去,时而停下脚步望着楼顶,时而透过正门瞭望远方的万寿山,沉默许久,嘴里喃喃道:“转眼过去二十年了,好快好快啊,也不知道二妹现在愿不愿意见我她一定和从前一样恨我吧”

沈如晦平和淡然的脸上,忽然露出几分萧索木然之色。

沉默了片刻,沈如晦又想起今日是薛岳下葬之日,他不想去,薛边林也没有邀请他去,他却不能不去,为了薛边林的脸面而去。

他让人备了一份圈,回房换了一身黑色衣服,负着手背离开大院。

沈澈离开家之后,上车的时候,又遇见了妹妹沈雪。

“哥,你去那里啊”沈雪问道。

沈澈看了眼他的妹妹,心想苏信的事情沈雪应该还不知道吧要不要告诉她呢

沈澈摇摇头,如果让沈雪知道了,依照他妹妹的性格,多半会向顾茜打小报告,让顾茜白白伤心难过,可是话又说回来了,顾茜难道没有权利知道眼下的一切吗有!顾茜比他更有权利了解事情真相,只是现在顾茜在那边生活简单无忧无虑,何必让她徒增烦恼

顾茜如果得知此事,一定会回来,可是她回来又有什么用呢

沈澈不知道,他对妹妹沈雪道:“出去有点事情,雪儿,你今天不要上课吗”

沈雪在北京大学读中文系,听说也是学校里的大名人。

“哥,你今天怎么了”

沈雪表情古怪的看着沈澈,皱了皱眉头道:“现在已经放寒假了呀,我去读什么书啊”

“哦,不好意思。”

这些天来,沈澈被各种事情弄得心绪混乱,连时间都忘记了,而他已经大四毕业,那里还记得现在暑假寒假的事情:“我最近有点忙,抱歉,雪儿,改天有时间带你去玩。”

说罢,他转身上车。

“诶,等等,哥,你最近忙什么啊”沈雪问道。

“小孩子别管这些。”沈澈道。

“你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好吗”

沈雪翻了翻大白眼,撅着嘴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那个薛岳死了对吧”

“你关心这个干嘛”沈澈站在车旁,皱起了眉头。

“我没关心啊,但是这么大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我自然知道啦。”

沈雪好奇地道:“对了,哥,那个薛岳是怎么死的”

“我没空关心别人的事情,你也别关心。好了,我有事情要忙,先走了。”

沈澈不想和沈雪多说这些事情,上了车子离开大院。

坐在车上,各种各样的事情涌入沈澈的脑海之中。

眼下情况混乱,苏信忽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自从那通电话之后,沈澈再也联系不上苏信;而马连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想方设法营救苏信,可是眼下的局面,马连成根本无力改变什么;而古图却不想参与其中,其实就算古图参与进去,也未必就有用。

沈澈心情糟糕,揉了揉眉心,苏信的事情,他想不到什么办法,他只是一个年轻人,他没什么本事和能力帮助苏信度过这次的难关,心里有些歉意和无奈,并非是对苏信的歉意,他并不欠苏信什么,和苏信也只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还没有到那种性命相交的兄弟情义。

沈澈是对他的表妹顾茜的歉意。

沈澈知道,表妹顾茜一直对苏信念念不忘;仅凭这一点,如果有能力,他可以尽力帮助苏信渡过难关,然而一件让他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可想而知闹得有多大另外,他一直有点担心顾茜知道此事之后的反应,不愿意让顾茜徒增烦恼,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他没有权利隐瞒这件事情。

顾茜有权利知道这些,比他更有权利!

想了想,沈澈终究是掏出手机,给顾茜去了一个电话。

顾茜的手机已经停机,欠费了。

沈澈无奈放下手机,又想到顾茜曾经告诉过他一个希望小学的电话号码,他翻到那个电话,打了过去,接电话的人是当地人,口音带着浓重土话,沈澈啰嗦了半天,对方才听懂他要找希望小学的支教老师顾茜,语气顿时热情起来,显然顾茜在那边非常的受当地贫困山区的村民和孩子们的欢迎,这让沈澈心情好上不少。

等了一会儿,顾茜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喂,你是”

“小茜,是我。”沈澈笑了笑。

“表哥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顾茜有些欣喜问道。

“哦,刚好没事做,就想跟你聊聊天。”沈澈不知道如何开口提及苏信的事情,沉默一会儿,询问起顾茜在那边的情况,最后问道:“小茜,你的手机怎么停机了”

“我现在在山区里面,交电话费要去镇上,需要走几十公里的山路,我没有时间去。”顾茜说。

沈澈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小茜,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嗯,很好啊。”顾茜的声音轻松带着笑意,说:“我现在是小学四年级的班主任,带了四十个孩子,这里的孩子都很淳朴善良,当然了,也顽皮的很啊,每天不但要负责他们的学习情况,还要管理他们的生活,每周五送他们走山路回家,不过这里的村民都很热情淳朴,对我很好很好,虽然生活条件很艰苦,不过过得很开心,什么事情都不用想,无忧无虑。”

沈澈的嘴角上溢出了一些欣慰的笑容,这样的生活或许更适合顾茜。

只是顾茜真的无忧无虑吗真的能够放下这边的一切吗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吧。

沈澈微微呼了口气,道:“你过得开心就好。”

“表哥,你有什么事情吗”顾茜问。

“我没事,就是今天闲了下来,突然响起好久没跟你联系,给你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沈澈笑了笑,关于苏信的事情他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道:“你开心就好,我还有些事情,就先挂电话了。”

“表哥,你……是不是心里有事情瞒着我”

顾茜显然极为了解她的表哥沈澈,察觉到什么,追问道:“你告诉我!”

沈澈无言以对,事实上他打这个电话,就有种掩耳盗铃的味道。

这个被赋予众望的青年此刻心里是非常纠结的,他想苏信的事情告诉顾茜;然而又担忧顾茜听到之后,会坚持不住,会打破她现在的平静的生活,会不顾一切的放下她现在的平静而幸福的生活,返回北京。

沈澈揉了揉额头,狠下心道:“小茜,苏信……出事了。”

医院的高级护理房中。

薛边林双手靠在背上,目光望着窗外的景色,带着一股浓浓的忧虑之色;以往他极为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一夜之间,他似乎苍老了几十岁,染过的头发冒出不少的霜白,脸上的皱纹交错,双眼之中少了昔日的那份震慑人心的光彩,反倒是带出一股苍凉和寂寞的感觉。

在薛边林不远处的病床上,躺着一个青年。

青年脸颊瘦削,下巴上有一圈浓密的黑色胡渣子,充满了坚毅的味道。

此刻,青年双眼紧闭着,面色苍白没有血色,显然是昏迷未醒。

此人正是余靖宇。

余靖宇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醒过来一次。

关于白云山庄发生的一切,薛边林从余靖宇的嘴里得到了确切的答案。

薛边林并没有说什么,让余靖宇好好养病,然后一个人站在窗前,发了一上午的呆;至于此刻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薛先生,您妻子打电话过来催您过去了。”

这时,一名青年出现在门口,神色恭敬的道。

薛边林的思绪收了回来,然后有更多更复杂的问题涌入他的脑袋,每一件都需要他费心费力,每一桩都困难无比,其中最令他痛苦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最令他担忧的,是他父亲的身体状况。

他抬头望了眼天空,阴霾万里,难见天日。

正如此刻他的内心,被阴霾填满!

“走吧。”薛边林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收回目光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转头对青年道:“让医院照顾好这个病人,照顾周全,另外再派几名人过来。”

薛岳尸检之后,直接火化,升起灵堂。

这个葬礼前的追悼仪式很简单,薛边林没有邀请任何外人。

灵堂里,场面悲切而压抑。

沈如晦来到薛岳灵堂后,先是给薛岳敬香,三鞠躬。

之后,沈如晦抬头看了眼站立一旁的薛边林。

在场的亲属都沉浸在悲痛当中;薛边林倒还神色平静,只是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沈如晦心里叹了一声,活到他们这种程度,再也没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痛苦!

“边林,节哀顺变。”

沈如晦走了过去,和薛边林握了握手。

“如晦,谢谢你能来。”薛边林重重的握了握沈如晦的手,表示感激。

薛边林刚刚经历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心中煎熬可想而知,但是他的头脑没有因此而混乱,相反极为清晰,低声道:“如晦,今晚我想拜服你父亲沈老。”

沈如晦早已料到此事,点点头。

沈如晦又安慰了薛边林几句,转身离开。

自从沈如晦进来后,薛家老二薛荣林一直关注沈如晦的动向。

见沈如晦拜祭完,薛荣林立马找了个空挡,不动声色的来到沈如晦身边。

沈如晦淡淡一笑,和薛荣林握了握手,道:“私人场合喊我如晦就好。”

沈如晦和薛荣林说了几句客套话;薛荣林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几次想开口,却都被沈如晦不动声色的化解掉。

薛荣林的如意算盘落空,心灰意懒,却不得不陪着笑脸。

“荣林,如果你有事,可以先走一步。”

沈如晦见薛荣林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又如何不知道薛荣林找他何事但是事情能做和不能做;愿意做和不愿意做,做与不做,都有着天差地别的关系,沈如晦明面上什么都没有说,等到薛荣林离开之后,他的目光望向薛家老三薛建林。

沈如晦笑了笑,背着手走过去。

沈如晦和薛边林薛荣林关系很一般,不过他和这个薛建林关系不错,或者说年轻时关系不错。薛建林不像他的两个哥哥那么稳重,性格也很外露,藏不了心事,年轻的时候就进入商场,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轻而易举发了大财,创办公司,如今定居香港,沈如晦有好几年没有见过了。

沈如晦走了过去,和薛建林聊了几句。

薛建林强挤着笑脸,不过谁都看得出来,他笑的特难看。

外人还以为他是因为侄儿薛岳之死,而心情低落。

事实上他摆着这幅样子,确实是因为薛岳。

对于这些,沈如晦并不知道。

他每天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处理,没有时间去关注这种事情。

不过他是何等人物自然看的出薛建林心情极度糟糕。

沈如晦见此,结束谈话,出了灵堂,上车离开。

坐在宽大的沙发上,沈如晦脸上的平和笑容消失,他伸手揉了揉眉心,多事之秋啊!

这次过来拜祭,许许多多往事涌上心头,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二妹沈如韶。

沈如韶就在万寿山上的万寿寺里,路途很近,但是自从沈如韶出家为尼后,他这个兄长就再也没有见过,不是他不想去,而且不能去,不敢去,个中缘由,实在是一言难尽,总而言之,这二十年来,沈如晦每每想起此事,心里总会有难以排解的无奈和对二妹沈如韶深深的歉意。

只是,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二妹对他的恨意应该化解了吧

沈如晦这么想着,修长有力的手指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