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氤氲缭绕着朗朗梵音,大雄宝殿之中僧人们的诵经声戛然而止。年迈慈祥如同真佛现世一般老住持睁开那双古井无波的双眼,遥遥望向灵山脚下。
“施主,我宗佛子正在闭关,当下不宜见客,还望海涵。”
一位身披赤色袈裟的僧人移形换影瞬间出现在落衡的面前。
“檀宁见过落衡施主,不知施主,可还记得贫僧。”
“是你。”
落衡启唇。
“你是檀伽的师弟。”
当年群英荟的那个被他打败却又通过复活赛回归的和尚。
檀宁微微一笑,看着落衡。
“施主还记得贫僧。”
落衡此刻却没有与他叙旧的心思,他二人也的确无什么旧可叙,也只不过有一面之缘。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檀宁听见此言,微微一怔。
“师兄吗?”
落衡不说话,只静静地盯着他,算作默认。
“师兄半月前回宗便开始闭关,想来是修炼到了关键时刻,如今正在宗内佛塔渡境,此时贫僧也不知其情况,不知落衡施主寻我师兄何事?”
落衡听见此话闭了闭眼,片刻重新睁眼看向檀宁和尚,摇了摇头。
“如此便已无事,叨扰了……”
他刚要转身离去,却突然猛地想起什么,转身看向檀宁。
“若你师兄他日出关,请告知我一声,我到时会再次前来拜访。”
檀宁以为落衡是想要与檀伽切磋比试,便一脸和善的颔首应了下来。
却不想在下一次见面时,会得知一个令他晴天霹雳的事情。
本月前已回……
他莫不是有什么穿梭虚空的法宝,否则自己赶路便花了二十天,才从东洲越过千山万水赶到西金。
落衡心中抑郁,却别无他法,一个人孤身飞在西金与西州的交界线,感觉天地虽大,自己却不知该飞向何方。
这些年他走南闯北,隐姓埋名的游历九州,看过了南水北山,西路东麋,跃过了百万重山,也走过了千万里路。
可正如他所说,心中一直记挂着那人,也仅仅那人。
他曾幻想过她定然不忍心自己身处险境的,所以他曾多次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然而不知是那人料定他不会死,还是果真心狠至此,他好几次死里逃生,可那人都不曾出现。
虽然他说自己是望月宗弟子,可他自己却从未去过这个宗门。
他想他从未跪拜天地,没有焚香祷告上苍,也没有祭祀过望月宗的列祖列宗……虽然是因为她就是望月宗的第一代宗主,她也没有长辈可拜。
但是,他觉得这样是不算的。
只当年在山野中给她那一拜,他便给她做了整整八年的乖弟子。
他今年九十八岁,他与他八十年未见,八十个春夏秋冬,如今想来他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挨过去的。
原来没有见面的日子已经有他们曾经相处时间的八倍了。
这些年,他换了一个身份去游历天下,他看过了南水北山,东麓西岭,跃过了百万重山,行过了千万里路。
他孤身独闯秘境,几次死里逃生,与三两萍水相逢的朋友在海上望月,在悬崖峭壁上高歌。
可他却不觉得孤独,仿佛她从未离去过一般,仿佛与她分别不过在昨日。
见与不见,心中都在挂念。
因为她住在他的心里,从未离开。
可他还是忍不住期望,如果他置身险境她会不会出来救他,可她不知是果真绝情至此,还是料定了他舍不得死,所以她从未出现过。
他很想很想她。
纵使他已经看见了高山与大海,纵使他已经看见了世间的繁华,可他始终觉得那些热闹都不是自己的,他只是去一起参与了,他的心却始终牵挂着远方。
她说她是门前的土坡,是路边的溪流。
可她怎知纵使外面真有无边大海,绝顶高山,可那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从始至终想要的都唯有她一人。
她或许懂。
或许不懂。
更或许是懂了,却装作不懂。
什么孩子,他与她没有血缘关系,是命运让他遇见了她!
落衡召唤出那块青铜罗盘出来。
紧紧的握在手心中。
区区八年光阴的相处就让他此生只能钉在弟子的身份上,他不服也不甘心。
他愿意花上八十年,八百年,哪怕八千年或者更久去等她,他会用自己的一生去成为她希望自己成为的样子,可她绝不能阻止自己爱她的决心。
青衣道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沙漠的尽头,他仿佛活成了记忆中那人的模样。
一声幽幽叹息在虚无中响起。
天命不可违。
她与他此生无缘。
虚空之中突然出现数百个身披黑袍的身影,这片空间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桀桀桀,我们终于定位到了这个世界,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可算是到了。”
“虽然此界灵气薄弱,但聊胜于无,不过之前咱们不是投放了许多魔种到此界吗?怎么现在连一个可以感应得到的邪修或者魔物都没有?”
两个明显是领队的黑袍人浮在虚空中肆无忌惮的交流,他们身后立着如同傀儡复制粘贴一般的数百邪修。
然而地上路过的修士却无一人能看见他们。
“或许是投放的过程中出了一些什么问题吧。难不成还会是此界的修士杀的?要知道就算杀了那些魔种的寄生者,魔种也会在寄主死亡时重新寄生到杀人的那人身上,不可能现在毫无踪迹。”
“噢?是吗。”
一道清冷的声音骤然在身披黑袍的这群人影的耳畔响起,带着无尽的寒意与杀气袭来。
“如果是灰飞烟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