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崩塌的轰鸣声被黄泉暗河的嘶吼淹没，萧羽左眼的金瞳突然刺痛起来。
碎石簌簌坠落间，黑袍人撕开虚空踏出血浪，脸上的傩戏面具裂成两半——赫然是灵异协会会长那张布满尸斑的脸。
\"你以为阴阳涅盘是恩赐？\"会长癫狂的笑声震得陈雪耳鼻渗血，他腐烂的右手突然爆开，化作万千血色符咒，\"每用一次，邪神就在你魂魄里多刻一道血契！\"
萧羽后撤半步踩碎莲花结晶，右眼血瞳映出符咒里蠕动的蛆虫。
当第一枚符咒即将洞穿陈雪眉心时，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攥住。
符咒在掌心灼烧的刹那，二十年前孤儿院大火突然在记忆里复燃——火光中抱着襁褓的黑袍人后颈，正有莲花印记在扭动。
\"当年是你把我扔进火场！\"金光自萧羽指缝迸射，被他捏住的符咒竟反噬向施术者。
会长左眼突然炸开血雾，踉跄着撞在岩壁符纸堆里，烫金档案簌簌飘落，每张都画着萧羽从婴儿到此刻的成长轨迹。
鬼域之主的残魂在血河中凝聚成半张骷髅脸：\"蠢货！
他故意让你觉醒阴阳眼，好让邪神借着...\"话未说完就被萧羽用莲花结晶钉穿天灵盖，暗河顿时沸腾起无数白骨手臂。
王猛突然闷哼着跪倒，他胸口的替命符纹路已蔓延到萧羽手腕。
当看到漩涡中浮现李瑶被锁链贯穿的虚影时，这个总把\"酬劳翻倍\"挂嘴边的中年汉子，竟笑着将桃木剑捅进自己心窝。
\"老子这条命...早该在十五年前那场车祸就没了...\"鲜血顺着剑身的北斗纹路涌入萧羽心脏，王猛最后的声音混着血沫，\"现在物归原主...\"
阴阳双瞳在这一刻洞穿了九重漩涡。
萧羽看到每层漩涡都是李瑶的一魄在燃烧，最深处盘踞的邪神本体竟与会长书房供奉的灵异协会徽章一模一样。
金光与血芒交织成太极图压向漩涡时，萧羽的七窍开始渗出黑血。
他听见自己灵魂被撕裂的声响，却在破碎的魂魄残片里，清晰感受到二十年前李瑶偷偷塞进他襁褓的护身符温度。
当太极图碾碎第六重漩涡时，某种比黄泉更寒冷的凝视突然降临。
即将崩溃的邪神之眼里，隐约传来李瑶本体在某个混沌时空的呐喊。
萧羽暴喝着将双瞳催动到极致，却没发现自己的倒影正在血河里长出獠牙。
漩涡彻底崩塌的瞬间，暗河深处飘起几点萤火。
其中一粒沾着李瑶常用茉莉发香的荧光，轻轻擦过萧羽正在妖化的指尖。
萧羽的指尖离那粒荧光只剩半寸，血河倒影里的獠牙已经刺破下颌。
就在妖化纹路爬上颧骨的刹那，第六重漩涡的残骸突然迸发出青白色火焰。
\"别碰！\"
李瑶的虚影裹着锁链从火焰中挣出，发梢燃烧的蓝火照亮她脖颈处新添的蛇形烙印。
萧羽右眼的血瞳剧烈震颤，那些缠绕在她灵体上的根本不是锁链，而是无数张缩小的傩戏面具首尾相咬。
\"当年你父亲在护城河...\"李瑶的声音被面具撕咬得支离破碎，她突然用额头撞向萧羽眉心的金纹，\"阴阳眼是封印！\"
萤火在她爆开的灵体中化作星雨，一粒光点坠入萧羽渗血的左眼。
二十年未曾落泪的瞳孔突然滚烫，他看见五岁那年躲在孤儿院阁楼的自己——暴雨夜漏风的窗棂外，李瑶正踮着脚往他怀里塞糯米团子，发间茉莉香混着符纸燃烧的味道。
\"原来是你...\"
暗河突然传来瓷器碎裂般的脆响。
鬼域之主残存的半张骷髅脸从岩缝渗出，眼眶里漂浮着三盏青铜灯：\"三百载后邪神真身降临，这小子不过是个容器。\"骷髅突然转向正在融化的会长尸身，\"你们协会那些老东西，怕是连自己供奉什么都忘了。\"
萧羽反手握住刺入岩壁的桃木剑，剑柄北斗纹路还沾着王猛的心头血。
当剑尖挑开会长残破的衣襟，暗金刺绣的灵异协会徽章背面，赫然是邪神之眼的图腾。
\"该醒了。\"
桃木剑贯穿徽章的刹那，整条黄泉暗河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萧羽左眼的金光突然实质化成锁链，将试图逃窜的骷髅残魂拖入瞳孔。
妖化纹路退潮般缩回血河倒影，掌心的鬼域之心却传来李瑶梳头时哼的小调。
强光吞没天地时，萧羽突然咬破舌尖。
混着金血的唾沫在虚空画出敕令，即将闭合的血色漩涡里，二十道傩戏面具应声炸成紫烟——这是王猛教他的\"买路钱\"绝活，用精血在阴阳间隙打上标记。
\"三百年？\"强光中响起骨骼重组的声音，萧羽将鬼域之心按进心口，\"给我三个月足矣。\"
现实世界的夜风裹着汽车尾气扑面而来。
萧羽踉跄着跪倒在柏油路上，掌心半块青铜镜碎片割开旧伤，血珠滴在\"瑶光\"二字凹陷处竟凝成冰晶。
身后百米外的灵异协会大厦灯火通明，三楼资料室的百叶窗突然齐刷刷落下。
保安亭阴影里传来打火机擦响。
林峰叼着熄灭的烟卷走出来，左手始终插在仿制警服口袋，腕表反光隐约照出口袋里缠绕红绳的铜秤。
\"总部刚下红色通缉令。\"他踢开脚边还在冒烟的追魂符灰烬，喉结动了动却咽下后半句话。
大厦旋转门突然映出十几道模糊人影，每道影子脖颈都系着暗红领带——那是协会高层会议成员的标志。
萧羽摩挲着镜片边缘的齿痕，这是李瑶去年中元节用来镇魂的残器。
当夜她簪发的茉莉落在镜面，说这物件带着她本命精血。
此刻镜中血丝正爬向西北方，那是李家老宅的方向。
\"你养父的殡仪馆...\"林峰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溢出的黑血里蠕动着符咒残渣。
他猛地扯开衣领，锁骨处的替身咒文竟与王猛胸前的纹路同源，\"今早被烧成白地，但冰柜里...咳...有东西等你...\"
大厦玻璃幕墙突然映出七盏血色灯笼。
萧羽瞳孔骤缩，那是协会最高规格的\"七星锁魂阵\"启动的前兆。
他反手将镜片藏进后槽牙的蜡封——这是李瑶教他的藏物术，当年用来偷渡奶糖的方法。
\"让后勤科准备好裹尸袋。\"萧羽擦着林峰肩膀走过时，沾血的指尖在他后背画了道隐气符。
旋转门映出的影子们开始扭曲，最前排的人影脖颈处浮现莲花烙印。
林峰突然按住狂跳的腕表，表盘玻璃炸开的裂纹正好组成卦象中的\"山风蛊\"。
他望着萧羽被霓虹灯拉长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年前暴雨夜——菜鸟警员撞见协会处理尸鬼时，是这个青年扔来沾着黑狗血的伞柄救了他一命。
\"档案室地下三层...\"他哑着嗓子抛出这句话，右手猛地捏碎表盘。
当表壳里的铜秤坠地时，旋转门内的影子们同时僵住，最西侧的安全通道突然传来门栓滑落声。
萧羽没回头，但咽喉处的妖化纹路闪过金光。
在协会大厅的青铜地砖上，他看见自己倒影的腰间多出一柄缠着红线的桃木剑——和王猛那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剑穗系着半块藏青色襁褓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