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雾气缠绕着神殿斑驳的石柱，曹悦的睫毛被凝结的水珠压得发颤。
康宇残留的体温还贴在肩头，方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她的耳尖到现在还发烫。
“刚才那是……”她捏紧法杖的手指节发白，冰凉的青铜纹路硌得掌心生疼。
“备用传送符。”康宇已经退开两步，骨节分明的手指正将泛着金光的符咒贴在石壁上，“失落神殿的入口每三分钟就会重置空间坐标，抱着你是为了同步生命体征。”他说话时喉结不自然地滑动，战术腰带上挂着的暗器囊随着动作发出细碎声响。
曹悦望着他绷紧的侧脸线条，突然注意到对方后颈处有道新鲜的擦伤。
那是二十分钟前在毒藤沼泽，这人用肩膀替她挡下变异食人花的酸液时留下的。
她别开视线，数据洞察之眼自动扫描起周围环境，淡蓝色的数据流在视网膜上瀑布般倾泻。
“东南方37度有异常能量波动。”她突然拽住康宇正要结印的手腕，“地面重力参数比标准值高出0.8个g，是重力陷阱。”
康宇反手扣住她的指尖快速后退，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瞬间塌陷成漆黑的旋涡。
无数闪着幽蓝荧光的藤蔓从地底窜出，每条藤蔓末端都长着人脸状的吸盘，那些扭曲的五官分明是上周被李昊踢出公会的玩家们。
“数据病毒具象化。”曹悦的瞳孔收缩成针尖状，法杖顶端爆出刺目银芒，“弱点在第三节藤蔓的紫色斑纹，用雷属性攻击！”
康宇的剑锋已裹挟着电光劈下，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他旋身时黑色风衣下摆扫过曹悦的小腿，两人背靠背的瞬间，曹悦突然将法杖重重杵进地面。
金色结界如莲花绽放，将扑来的藤蔓尽数绞碎成像素块。
“不对劲。”她盯着逐渐消散的数据流，喉咙泛起铁锈味——这是过度使用异能的反噬，“这些陷阱的触发机制太规律了，像是……”
“欢迎来到我的游乐场。”神殿穹顶突然投射出李昊的全息影像，他西装口袋里的金丝眼镜链闪着不祥的冷光，“两位不会真以为，创世纪的核心数据库会放在新手村级别的陷阱区吧？”
康宇的剑尖在地上划出火星，曹悦却突然轻笑出声。
她抹去唇角的血渍，从虚拟背包里抽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那是三天前他们潜入游戏公司资料库时，从碎纸机里抢救出来的残缺设计图。
“李总监可能忘了，三年前《创世纪》内测版的地图建模师……”她将羊皮纸按在还在蠕动的藤蔓残骸上，被酸液腐蚀的纸张显露出隐藏的纹路，“在神殿祭坛刻过一句箴言：‘真相总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康宇突然用剑柄敲击第七根石柱的裂缝，随着龙吟般的共鸣，祭坛中央升起被月光石照得通明的神像竟开始虚化。
曹悦的数据之眼终于捕捉到那丝违和感：所有光影都是从东北角折射而来的虚像。
“真正的祭坛……”两人异口同声，望向被幻象掩盖的阴影角落。
那里有块不起眼的青石板，上面凝结着类似干涸血迹的暗红数据残片。
李昊的影像开始剧烈扭曲，他抬手想要关闭全息投影的动作被曹悦尽收眼底。
“快走！”她抓住康宇的手腕冲向阴影，法杖在身后炸开干扰视线的光雾，“他能远程操纵神殿防御系统，下波攻击十秒后就会……”
崩塌的轰鸣吞没了未尽的话语，但在碎石如雨坠落的间隙，康宇分明看见曹悦嘴角扬起势在必得的弧度。
就像三小时前她破解公会仓库密码时一样，那种灼人的光芒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曹悦的指尖触碰到青石板瞬间，暗红数据残片突然化作千万条血蛇钻入她的瞳孔。
康宇的惊呼声被震耳欲聋的系统警报淹没，她看到三年前某个雨夜的监控画面——李昊将注射器扎进游戏舱接口，淡紫色液体顺着数据线渗入服务器核心。
“原来从内测就开始……”她踉跄着后退，被康宇拦腰扶住时才发现自己在流泪。
那些被操控的玩家记忆碎片在脑内爆炸，少女跪在病房里握紧植物人男友的手，老人颤巍巍按下同意隐私协议的指纹，所有痛苦都化作经验值流进李昊的私人账户。
康宇的剑柄重重砸在青石板边缘，裂缝中喷涌而出的不是数据流，而是实体化的证据链。
半透明契约书悬浮在空中，每一页都印着玩家们虹膜扫描形成的血色指纹，末页的利润分配表显示着数十个国家政要的名字。
“备份完成。”曹悦沙哑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她左眼淌下的血珠在落地前变成加密文件，“论坛直播通道还剩三十秒。”
李昊的全息影像突然实体化扑来，西装化作尖锐的数据棱刺。
康宇旋身将曹悦护在怀里，风衣后襟被划破的刹那，曹悦沾血的指尖戳进他心口战术口袋，染血的u盘指示灯在黑暗中亮起猩红光芒。
【世界频道突然被金色公告刷屏】
当曹悦剪辑过的记忆影像伴随着契约书扫描件出现在论坛首页时，正在攻打副本的战士突然松开鼠标。
酒馆里拼酒的玩家们盯着突然弹出的全服直播，某个蹲在复活点哭的新手看到自己三小时前被迫签的协议正飘在npc头顶。
“那些突然退游的人……”吟游诗人的琴弦崩断在风里，“原来都被做成了Ai训练素材。”
康宇的剑尖还插在祭坛供电系统里，他看着曹悦摇摇晃晃站起来。
女孩染血的法师袍无风自动，游戏舱强制退出程序倒计时在她瞳孔里闪烁，而她正用最后5%的精力值将证据包塞进每个玩家的任务栏。
“别睡。”他捏碎传送符的手背爆起青筋，“撑到正义值结算。”
现实世界，上海某栋摩天大楼突然断电。
李昊踹开主机房的门时，看到自己办公室电脑正在自动播放警方逮捕令生成画面。
他扯断金丝眼镜链想要销毁硬盘，却发现所有显示屏都跳动着同样的血色标语——这是曹悦用三百个被销号玩家的遗赠道具组成的诛心阵。
游戏世界下起金色暴雨，每滴雨都是被解放的数据灵魂。
曹悦的等级在系统提示音里疯狂飙升，她破碎的法杖吸收着月光长出新芽，康宇的剑鞘上浮现出所有被拯救玩家的id刻印。
“该收尾了。”康宇突然握住她即将消失的手腕，在强制退出前的0.3秒里，将某个冰凉的金属环扣进她掌心。
那是用祭坛核心熔铸的指环，内侧刻着他们初遇时曹悦说过的第一句蠢话：【这野猪怎么还会回血啊？】
曹悦的笑声消散在数据洪流中，她没看到康宇耳尖泛起的薄红，也没注意到自己状态栏突然多出的【永恒绑定】buff。
论坛首页飘起千楼致敬帖时，她正蜷缩在现实中的游戏舱里昏睡，掌心的指环压出淡淡红痕，而电脑屏幕上的直播画面突然卡在某个诡异帧数——李昊被押上警车时，西装内袋掉出的翡翠袖扣，分明和三个月前袭击曹悦的黑客组织标志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