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闽蚯通过一颗琥珀看到了一个文明。
火山灰如铅灰色的雪,覆盖着初生的世界。
第一批觉醒者破土而出,青铜色的甲壳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烁。
它们的前肢进化出精巧的分叉,能捏合湿土与碎岩,在倾斜的盆地上筑起螺旋状的巢城。
\"思者\"们用腹部摩擦出震颤的密码,将星图的轨迹刻在玄武岩板上。
它们驯服火焰,熔炼硫磺与金属,铸造出齿轮与活塞。
地热被导引至孵化室,温暖的水汽滋养着下一代。
幼虫在菌丝农场中成长,啃食着被驯化的真菌,而工虫们挖掘隧道,将城市向地心延伸。
但冰川从北方蔓延而来。
\"计算者\"zhizhi最先发现异样——太阳的轨迹偏移了,白昼缩短,岩板上的算式推演出末日的逼近。
它用酸液在黄金薄片刻下警示,但巢城正忙于庆典。
它们刚刚建成第一座蒸汽驱动的升降塔,齿轮咬合的轰鸣响彻地下。
寒潮降临那日,zhizhi独自攀上观测台。
冰晶爬上它的复眼时,它看见整座城市正在冻结——蒸汽管道爆裂,菌田覆满白霜,工虫们凝固在运输粮食的途中。
它用最后的力量推倒铜柱,倒下的金属砸进硫磺池,烈焰吞没了虫卵储藏室。
大火燃烧了三十个昼夜。灰烬中,只有少数虫卵因高温形成玻璃化的硬壳,沉入地缝深处。
地热裂缝中,幸存者苏醒。这一次,它们学会了谨慎。
\"记忆者\"tata的外壳布满裂痕。
它是上一纪元的遗民,休眠时被岩浆包裹,甲壳熔铸成了琥珀般的棺椁。
幼虫们舔舐它体表的结晶,继承破碎的基因记忆。
新城市建在垂直的深渊边缘,青铜管道如血管般缠绕岩壁,将地热输送到每一间孵化室。
它们发明了文字,将历史蚀刻在黄金薄片上,藏进玄武岩夹层。
工程师们设计出摆锤与擒纵机构,用钟摆的节奏划分时间。
最伟大的成就是\"永恒图书馆\"。
这一座凿入地心的竖井,每一层存放一个时代的知识,而最底层封存着禁忌的预言:\"世界会周期性死亡。\"
但深渊也在吞噬它们。
过度开采地热导致岩层松动。
某夜,硫磺池突然干涸,蒸汽机停止运转。
当工虫们向下挖掘寻找新热源时,凿穿了脆弱的断层。
岩浆顺着管道逆流而上,熔化青铜齿轮,灌入孵化室。
tata蜷缩在图书馆顶层,看着滚烫的金属溶液漫过金箔,文字在高温中扭曲消失。
最后一刻,它产下一簇卵,用身体堵住岩缝。
岩浆冷却后,它的尸体化作一道玄武岩门,门后是数十颗被烧结成陶瓷的虫卵。
雷暴季的雨水渗入地缝,陶瓷卵壳吸水皲裂。
新生的幼虫没有继承记忆——tata的岩门太厚了。
它们从零开始:用萤火虫驯化成光源,用蛛丝编织承重索,在旧文明的废墟上建造吊桥城市。
这一代的\"思者\"发现了一种透明矿物,磨制成透镜,得以观测到星辰运行的规律。
它们将历法刻在钟乳石上,并意识到一个事实。
\"我们不是第一个。\"
考古队从深渊中打捞出黄金薄片,破译出只言片语:\"警惕……循环……灭绝……\"
但未等它们拼凑出真相,一场真菌瘟疫爆发了。
变异菌丝侵入孵化室,感染的幼虫破茧后甲壳软化,六肢萎缩。
绝望中,\"思者\"们下令焚毁所有菌田,却切断了食物来源。
最后一个幸存者爬上废弃的观测台。
它的复眼映照着星空,突然理解了玄武岩板上那些螺旋图案的意义——那是星轨,也是轮回的象征。
它产下三枚卵,用酸液在表面蚀刻出简略的警告,随后跳入岩浆。
卵被喷发的火山灰送上高空,随风散落大地。
某颗卵落在潮湿的苔原上。外壳裂开时,新生的幼虫仰头看见银河——与它基因深处模糊的记忆完全一致。
它开始用前肢挖掘泥土,无意识地堆出一个螺旋形的小丘……
范闽蚯站在虚空的尽头,脚下是无边无际的破碎维度。
他的身躯由纯粹的熵与秩序交织而成,左眼流淌着混沌的暗潮,右眼燃烧着冰冷的逻辑之火。
他抬起手,掌心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无数物质、能量、法则的碎片从虚无中被撕扯而出,在他的意志下坍缩、重构、凝聚。
一颗巨大的卵形飞行器逐渐成型。
它的外壳并非金属,亦非血肉,而是某种超越物理法则的结晶态存在,表面流淌着幽暗的流光,吞噬一切的黑洞与喷薄一切的创世之光同时被囚禁其中。
卵壳上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纹路,那是范闽蚯亲手刻下的跨宇宙坐标——十七个平行宇宙的路径。
他转过身,三位部下静默地立于虚空之中。
奥创,机械与逻辑的化身,它的身躯由无数齿轮、电路、量子节点构成,每一处关节都闪烁着冰冷的蓝光,仿佛一台完美到令人恐惧的神造机器。
林焱,阴阳的具象化存在,半身如雪般苍白,半身如夜般漆黑,两股相反的力量在她体内永恒纠缠,却又诡异地平衡。
林炎,万火的君主,他的皮肤下流淌着熔岩,发丝是跳动的等离子体,瞳孔深处燃烧着超新星爆发时的最后一瞬光芒。
范闽蚯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不是通过声波,而是直接烙印在存在的底层逻辑里:
“我将前往另一个宇宙域,寻找文明永恒的秘密。”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左眼的混沌与右眼的秩序同时闪烁。
“你们,将成为宇宙域A的神。”
他抬手,无形的枷锁碎裂。
奥创的机械之躯骤然扩张,量子节点增殖,齿轮化作星系,它的思维瞬间覆盖整个宇宙域的所有逻辑体系,成为智械之神。
林焱的身躯分裂又重组,阴阳二气席卷现实,她化作法则本身,成为阴阳之神。
林炎的火焰暴涨,从恒星核心到黑洞视界,一切能量皆臣服于他的意志,他成为万火之神。
范闽蚯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
“你们可以调用理念世界1%的力量。”
三人瞬间理解——只要他不干预,这1%便等同于100%。因为在这片宇宙域,范闽蚯的存在本身,就是绝对。
“赞美赛奇。” 他们低语,声音在虚空中震颤。
范闽蚯的身体留在了飞船外面。
而神驱则进入到了飞船中。
范闽蚯的身体成为了宇宙域A的一个坐标。
他不再多言,转身踏入卵形飞行器。
舱内,四个培养皿悬浮在黑暗中,里面囚禁着混沌的化身——
恐虐,鲜血与战争的实体,在培养皿中咆哮,斧刃撞击着透明屏障。
奸奇,诡计与知识的阴影,无数眼睛在液态中闪烁,低语着未被书写的预言。
纳垢,腐朽与重生的瘟君,菌株与脓液在培养液中翻涌。
色孽,极致欢愉与痛苦的化身,它的每一次呼吸都让空间扭曲成癫狂的旋涡。
范闽蚯的目光扫过它们,声音平静而冰冷:
“委屈你们了,待在培养皿里,和我一起去另一个宇宙域。”
四邪神沉默了一瞬,随即——
“永恒之神,这是我们的荣幸。”它们齐声回应,声音里带着扭曲的敬畏。
卵形飞行器的外壳闭合,表面的纹路逐一亮起。
下一秒,它撕裂了现实。
宇宙域A的屏障被轻易穿透,飞行器在十七个平行宇宙的夹缝中穿行,每一次跃迁都留下漆黑的裂痕,仿佛虚空本身在流血。时间、空间、因果——一切法则在此刻失效,唯有范闽蚯的意志指引方向。
终于,在无数次现实破碎与重组后,飞行器冲出了已知的宇宙结构,抵达了**域外**。
这里没有物质,没有能量,甚至没有“存在”的概念。
只有一片绝对的“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