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慌乱

彭正俞含笑说,“是应该这样,虽然我不参与彭家航运的事,但更该接受组织对我们彭家的检验。”

闫家归根结底是生意场上的人。

早年在港市闫峥和乔以南折腾生意,只要他愿意,这种场面他措置裕如。

“彭副处行事有口皆碑,我信你的人品,只是旁的人彭副处也该管管,”闫峥神情随意,落在彭州华身上的眼神却冰冷锐利,有如实质。

众人心知肚明。

旁的人还能有谁?

不说得彭州华嘛。

闫振华在这种事上向来明朗,对长子的工作积极配合,“按你说得办,我们闫家的货船随便查。”

剩下谢景盛眉头紧锁,“查吧。”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波抽检显然是用几家开刀,联想到刚刚谢家女儿的刁难,还有闫队媳妇同彭二少的事,要说没带点私人情绪真不信。

但连闫家都带上,闫队这一手直接堵上所有人的嘴。

谢景盛压下心头火气,谢心悦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从前许思跟在他身边从来不会惹事,却一下惹到闫家。

谢景盛沉默片刻,“明天抽检,请问闫队什么点查?”

闫峥淡声说,“谢先生不必操心,叶处不是走了吗,海关负责抽检,这会儿码头上三家的货船应当已经围了。”

谢景盛拧眉,不可思议看着他,心中悚然。

动作竟然这么快,看来闫峥早就打定主意查谢彭两家。

窗外天已暗。

远远能听见黄浦江上渔船、货船进靠停的鸣笛声。

风从大开的玻璃窗吹进来,寒意席卷。

服务生赶紧去关窗。

该说的都说了,闫峥准备离开。

“小赵,回去。”

“好嘞,队长……”

话应了,但人没动,小赵壮着胆子说,“您能松松嫂子手不?”

这拉着人他咋推轮椅。

许思赶紧把手抽回来,脸颊发热,“爸,我们回去了,您呢?”

闫振华摆摆手,“你们都走了,我在这干啥?”

几人从会场离开。

留下一厅神色各异的人。

有人庆幸自家没被抽检,暗松一口气,有人幸灾乐祸看着谢彭两家,虽说只要船上没有违禁物品就没事,但时间耽搁不起啊,迟一天卸货,就耽误一天。

要是合同的日子过了,是要赔钱的。

彭正俞靠在窗边,冷眼扫彭州华一眼,“倒是会给我惹事,闫峥是什么人看明白没?

今朝富处那意思,商检局八成交他手里,只等一张文件。”

彭州华沉默不语,一张脸冷白。

半晌才说,“他腿断了,能做什么?”

“能作死彭家,”彭正俞冷哼一声。

……

老式电梯到一楼。

服务生上来‘咯吱’拉开门。

“闫会长、闫队,闫太太您们慢走。”

几人出大门到街上,和平饭店门口亮堂。

闫振华的车已经在等着,闫峥他们的车停后院里。

小赵说,“队长,我去开车。”

他一走,剩下三人站在路边。

闫振华说,“谢家以在是越来越翘尾巴了,以为在泽安闯出点名堂,不把人放眼里。”

闫峥看着远处,不搭腔。

闫振华又说,“你瞅瞅都怪你,今朝小思被那谢家那小囡笑话,就怪你连个婚礼都不给人办。”

话咋转到这上头来了。

许思眨眨眼说,“爸,这事我跟闫峥达成共识,没事的,谢心悦就是喜欢找我麻烦。”

闫振华说,“你别帮他说话,要我说就补办一个,风光大办,让旁人晓得我们闫家很满意你这儿媳妇,不敢说闲话,”

闫峥打断说,“我们的事自己拿主意,你别管。”

“我是你老……咳咳,你爹,凭啥不能管,”闫振华差点冒出个‘老子’,想到儿媳妇在旁边,还得维持体面形象。

闫峥冷然说,“你今天那是干嘛?”

闫振华不晓得他说啥,“什么干嘛?”

“抢龙凤厅做什么?”

闫峥话里夹上质问语气,也只他敢这么跟闫振华说话。

闫振华杵杵拐杖,得意说,“不让那俩嘚瑟,欺负我儿媳妇。”

闫峥冷笑,“呵,抢了龙凤厅让他俩结不成婚,彭州华又有由头来骚扰你儿媳妇?”

……

结了婚谢彭两家板上钉钉,彭州华就是旁人丈夫,不像现在这样还能随意骚扰许思。

闫振华心想,弯弯绕绕还是挨闫峥说,周易有点神,

“当场没想到,这彭州华脑子有点拎不清。”

闫峥不客气说,“你也有点拎不清,赶紧走,周易在等你。”

父子俩说话夹枪带棒,许思就站在

一旁默默听。

这会儿说,“爸您快回去吧。”

省的又跟闫峥吵起来,除了中秋那趟,许思还真不晓得闫峥和公公平常这样相处,估摸在她面前已经收敛许多。

闫振华也不讨人嫌了,“我先走,改天叫上你婆婆再吃顿饭。”

许思说,“好呢。”

闫振华上车走了。

对面是江,夜风从江上吹来,冷到骨子里。

许思拢了拢披肩,这身衣裳是好看,但一点抵不住冷。

闫峥把人拉到身边。

许思微愣,“怎么了?”

男人利落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她,“穿上。”

许思说,“我还好,小赵应该快来了……”

在她眼里,闫峥还是伤患呢,马上要去动手术不能病了。

闫峥微不可见叹口气,“弯下来点。”

他嗓音温和,不似和平厅里游刃有余的语气,更不像同公公说话时冷漠质问。

路灯落在那狭长双眼中,许思看见倒映的自己,她没在坚持微微弯下腰,男人就把衣服披在她身上。

外套上带着他的体温,暖意顿时裹住了许思。

闫峥垂着眼,耐心扣扣子,“还冷吗?”

许思摇头。

他又问,“喝酒了?”

许思又摇头,然后在男人洞察一切的眼神中坦白从宽。

“就喝了两口葡萄酒,不好喝太涩口了……”

闫峥唇角若有似无勾起,“好喝就会多喝?”

“……”

他是狗鼻子吧,什么都闻到。

“没有,我现在非常克制。”

许思垂眼,看他修长的手指 将两颗扣子扣好。

“闫峥……”

“嗯?”男人抬眸,询问看她。

许思发现,他似乎总是这样,她叫他或者问他的时候,他从来很有耐心。

她抿抿嘴巴说,“谢谢你,今天你跟彭正俞说的话,是在敲打他管好彭州华?”

闫峥看着她清亮的眼眸,因为弯腰的动作发丝滑在胸前,几缕扫过他的手背。

他说,“不用说谢,你是我妻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是我的妻子’。

这话她听闫峥说过两次,上一次是让刘婶走的辰光,他把决定权给了自己。

许思很难描述此时心境,胸腔里那颗砰砰跳动的心仿佛也按进一颗扣子,严丝合缝填住空缺,瞬间又安心得平缓下来。

风吹得她长睫轻颤,掩住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

许思定定心神,抓着西装宽大的领口直起身子,看向空荡的街道。

“小赵怎么这么慢呀……”

闫峥碾了碾手指,说,“罚他写检查。”

许思‘噗’笑出来,“还是别了,你们这几天肯定会很忙。”

男人似乎格外好说话,“那就不罚。”

许思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刚刚多想了,连带这几句话都听出些哄苗苗的语气……

她赶紧闭牢嘴巴不再说,怕说多了……有些东西就守不住了。

闫峥也就没说。

她的神情他尽收眼底,连那丝一闪而过的慌乱都没错过。

……

和平厅的窗边,彭正俞看着楼下,路灯暖黄照在那两道身影上。

亲密无间,地上的影子交叠。

若是当初……许思该是彭家人。

一朝棋错,步步错。

该早些拨乱反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