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行垂眸静思片刻,不甚在意的道:“我没有不给你机会,你做什么都由着你,我没有不让你做。”
“可你明明……”
不等她说完,谢知行看过来,字句寡淡,平和得没有丝毫感情:“姜婠,我是不相信你。”
姜婠脸上血色淡了几分,。
“出去吧。”
他不再看她,放下杯子就打算往里面去。
“等等。”
姜婠叫住了他。
他停下,转身看来。
“何事?”
姜婠咬了咬唇,小声询问:“你……今晚想喝什么茶饮或是汤羹?”
谢知行蹙眉,静默看着她片刻,淡声道:“都不想,你不需要做这些徒劳的事。”
说完,转身进了内室。
姜婠看着他进去的背影,抿了抿嘴,转身离开。
他不要这些东西,她就留着以后给孩子吧,既有愧于人,她没办法厚颜无耻的将这些东西当成自己的。
谢知行还以为他都这样说了,姜婠今晚不会让人送茶汤来,没想到准时来了,是一碗解暑的汤羹。
还说是她亲手做的。
还是摆在那个位置,他也看了许久。
翌日,收拾出来的,依旧是没动过的。
姜婠反正都习惯了,她就不信天天这样送,他永远都不吃,永远不为所动。
咳,就算真的石头捂不热,那也没关系,她做了自己该做的,终会无愧于心。
过了两日,她让人给他做的衣裳都陆续做好送来了,姜婠看了一下,都挺不错,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成衣工坊里最好的绣娘裁制做出的。
并着这些衣物,还有前两日去买的那些饰品,她亲自送去了他的住处。
不好擅自动他的东西,她没一一放好,放下就走。
所以,谢知行回来后,一进门就看到了。
往常他的衣饰送来,都是这么放着的等他回来自己收拾好的,谢知行倒不意外。
奇怪的是,今日并非往常送新衣饰的日子,且送来的衣饰,委实花里胡哨了些,与往常母亲让人准备的实在是相差甚远。
皱眉嫌弃的大致看过,他叫了李山进来。
“去问问,怎的准备了这么些?”
李山忙去,很快回来了。
李山十分惊奇的样子,回话道:“四爷,这些东西不是老太君让人准备的,是夫人准备的。”
谢知行豁然抬头。
“她?”
“是,衣裳这些是夫人选了布料吩咐人做的,饰品是前两日夫人去万宝阁买的。”
谢知行眉头微皱着,不悦道:“谁让她插手这些事的?”
他只是自己嘟囔这么一句,李山却回话道:“说是夫人自己要准备的。”
既是特意给他准备的,送回去她也用不了,可他不想穿戴这些。
淡淡扫一眼后,吩咐道:“将这些衣饰都拿去找个角落放起来。”
李山疑惑:“四爷不穿戴这些?夫人准备的应该是挺用心,虽颜色丰富了些,但四爷生得俊美,穿戴这些也还是不错的。”
“不。”
话落,谢知行迈步往里去。
李山只好将姜婠送来的这些,拿去找个角落放着。
可惜了。
。
谢知行每日都是去明政院才换官府入宫上朝,从家里出去的时候,是穿着自己的衣裳的。
第二日早上,姜婠问了她特意让盯着的瑟心,得到的答案虽是意料之中,却也挺失落。
“衣裳没穿,饰品也没戴一个?”
瑟心回话道:“奴婢特意迎上去行礼问安,仔细瞧了,相爷身上头上,确实没有一件夫人昨日送去的衣饰。”
一件都没有。
即便衣裳颜色与他寻常穿的有出入,他一时不习惯,饰品总有合适的啊,她特意选了几个并不张扬的。
吃的喝的不要,穿的戴的也不要……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她原本也不擅长这种讨好人的事情,亲自张罗他的衣食起居,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
见姜婠垂头丧气的,旁边的容月道:“夫人,相爷好歹是没把您送去的衣饰原样送回来,既收下了,便是好事,以后肯定会穿戴上的,急不得。”
姜婠苦笑道:“这算什么安慰啊?我给他送去的都是男子用的东西,他也退不回来啊,我又用不了,总不能让我再送给别人穿戴吧。”
容月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算了,你说得对,急不得,慢慢来吧。”
滴水能穿石,这才哪到哪?
宁姐儿是谢家孙辈如今唯一的女孩,还是长房嫡孙女,三岁生辰虽然不办大宴,但也挺正式的准备了一个家宴。
家宴的事情用不着姜婠帮忙,她便拿着装着丝带珠花的盒子去了东院。
不曾想,遇上了从东院出来的三夫人窦氏。
窦氏应该是从杜韵然那里看了宁姐儿出来,本来还和随行的丫鬟有说有笑的,看到她,脸色瞬间冷了,毫不掩饰的不待见。
姜婠心里叹气,上前福了福身:“见过三嫂。”
窦氏和身后的丫鬟婆子都震惊了。
震惊之后,窦氏讥诮出声:“真是稀奇,你竟然会给我见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会是又在憋什么坏心肠吧?”
不等姜婠回答,她接着阴阳怪气道:“不管是因为什么,我可当不起你的礼,没得真让我折寿了。”
听这话,莫非之前她不肯给窦氏行礼,还说了让她行礼不怕折寿的话?
应该是了。
姜婠头疼。
她该赔罪的,但是不清楚之前二人的具体矛盾,还真不知道怎么措辞才好。
正思索着,窦氏又冷嘲热讽:“听说你要痛改前非了,近日日日给四弟亲自下厨,还给他准备衣饰,不过他对你的东西不吃不喝不穿不戴?丝毫不理会你的示好,你却还上赶着?姜婠,你也有今日啊。”
算了,先不赔罪了。
姜婠淡笑道:“三嫂倒是对北院四房的事情清楚得很,不会是在北院安插了人吧?”
窦氏似乎心虚的慌了一下,随后冷笑道:“笑话,还需要我安插人去北院?你这些笑话,全府上下谁不知道?怎么?你自己做了,还怕人知道?”
姜婠笑笑,不在意道:“既然做了,倒是不怕被人笑话,我先前不懂事惹得三嫂不快,三嫂若是瞧着我的笑话能高兴,倒也是好事一件了。”
窦氏听她这话,直接见鬼似的惊悚不易,人都往后退了两步。
“姜婠,你被鬼上身了吧?”
姜婠默了默,她虽然不是鬼上身,但是这情况跟鬼上身,似乎还异曲同工了。
莫名心虚的咳了一声,姜婠干笑两声道:“没有啊,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上身?就只是突然想明白许多事了,三嫂别乱想,我还是我,只是自知以前有错,还对不起三嫂,想跟三嫂赔罪罢了。”
窦氏惊疑极了,面前的这个姜婠,跟往常大有不同,像 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的姜婠,跋扈刻薄目中无人,丝毫不将她这个嫂子当回事,仗着自己是侯府嫡女出身,看不起她只是个四品官的女儿,挑拨她和夫君以及继子女的关系,还羞辱她娘家人,让她苦不堪言。
姜婠这样的自视甚高恣傲张扬的人,竟然也会跟她赔罪?
窦氏本能的不信,但再联想她近来种种奇怪行径,不作妖欺负人了,还百般讨好四弟,遣散妾室,人都温和大气多了,莫非这个歹毒刻薄的女人当真悔过了?
就算是这样,那又怎么样?悔过了改变了,以前的那些事情就能一笔勾销?那她受过的那些欺负又算什么?
窦氏冷笑:“你也能有想明白的时候,可真是稀奇,不过你如何都与我无关你不必跟我赔罪,我可当不起。”
说完就不想继续理会姜婠了,匆匆越过她走人。
姜婠目送她裹挟怒气的背影,叹气。
她是苦唧唧的问:“容月,你说我和三嫂,有缓和关系的可能吗?”
容月低声道:“夫人,这怕是难了。”
“有多难?”
“恐怕不亚于您和相爷缓和关系的难度,甚至是更难。”
啊这……
她都不敢问她和窦氏之间的矛盾恩怨了,怕堵心。
“算了,先去韵然那里,给宁姐儿送礼吧。”
到了杜韵然的院子,见到了穿着一身红色小衣裙,喜气又灵动的宁姐儿,别提多可人儿了。
杜韵然正在给她打扮,就差头上的小揪揪没弄好发饰了,姜婠来得也是巧得很。
“正好我让人给她做的珠花彩带是红色绣金纹的,与她衣裳很配,如今戴上正合适。”
她将盒子从容月手上接来,打开递给了杜韵然。
杜韵然接过一看,挺诧异:“这珠子倒是不错,瞧着不是凡品,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御赐的南洲珠吧?是你嫁妆里那盒的?”
没想到杜韵然都知道她嫁妆里有什么。
姜婠笑着点头:“嗯,不知道给准备什么生辰礼好,就挑了两颗,让人给做了头饰给宁姐儿。”
杜韵然十分满意,但是还是冷哼道:“算你有心了,舍得拿出你那么宝贝的南洲贡珠送给宁姐儿。”
先前她不记得宁姐儿生辰的事儿,就原谅她了。
姜婠笑道:“你的女儿,我理应舍得一些的。”
杜韵然翻了个白眼给她:“你可别说这话磕碜我,你先对你自己的女儿舍得吧,别本末倒置。”
姜婠保证道:“放心吧,我以后会好好对她的,剩下的珠子,我都用在她身上。”
杜韵然很满意她的觉悟。
她将两个彩带珠花拿出盒子,按着见了漂亮头饰伸手乱动的宁姐儿,将两个彩带珠花别在宁姐儿头上两个小发揪上。
圆润饱满的珠子配着几金红交织的彩带,衬得小丫头更加灵动可爱了。
小丫头是个臭美的,知道自己在被打扮,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珠花,她很喜欢,笑得见牙不见眼。
在杜韵然的提醒下,宁姐儿对姜婠口齿清晰的脆声道:“谢谢四叔奶奶~”
姜婠:“……”
这辈分……
以前年少时,明明和杜韵然说好了,以后俩人生了孩子,互相做孩子的干娘的,现在好了,嫁一个家里,孩子还隔辈了。
她挤出笑脸,伸手摸摸小丫头,“宁姐儿喜欢就好。”
“宁宁喜欢~”
姜婠莞尔,又揉了揉宁姐儿的小脸蛋,有点爱不释手。
不过,爱不释手也要忍着,她收了手道:“生辰礼送来了,你想必也要带宁姐儿去老太君那里了,我就不耽误你们了,我先回去了。”
她是问了今日的大概流程,知道杜韵然打扮好宁姐儿后,会带宁姐儿去老太君那里请安,和谢家的女眷们一起闲话家常。
正好杜韵然的娘家人,也就是谢家大姑奶奶也全家都来掺假外孙女的生辰家宴,在那里等着了,中午家宴才会去宴厅。
知道大家不喜欢她,不想家宴上当众送礼惹人注目,姜婠便挑这时候来送礼的。
谁知杜韵然忽然道:“你和我一起去祖母那里吧。”
姜婠愣了一下道:“我……能去?”
容月说过,老太君说了,不让她去她那里碍眼,所以她这个儿媳,平时也都是不用给老太君请安的。
杜韵然道:“祖母是说让你没事别去她那里惹她不快,那是因为你以前去她那里不知分寸,还不敬不孝胡言乱语,如今你既不这样了,为何不能去?”
她虽不这样了,但老太君和其他人还是不待见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