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310：你不是我的孩子，是我毕生的耻辱。
姜婠心里一阵抽疼，嘶声道：“当时……就没有人为徐家求情或是申辩？”
凤重华道：“是有的，徐家镇守边疆近百年，数代子弟都埋在那片土地上，在军中威望极高，你阿爹战功赫赫，又是战死沙场，他和当时的太子莫逆之交，也是雍国当时的皇帝看着长大的，谁都知道你阿爹不会叛国。”
“那他们就没有保徐家？”
凤重华闭着眼摇了摇头，“保不了，你阿爹娶了我是事实，因为我延误战事是事实，且宇文拓得到了只有他和他的心腹部将才知道的军事布防图，宇文拓宣扬，那是我这个细作哄骗你阿爹得来的，”
“北境战事惨烈，不仅连失七州，还遭受屠戮死伤几十万军民，民怨怒涨，你阿爹和二叔死了，老王妃也死了，只剩下你二婶和两个年幼的堂哥，妇孺幼子何以辩解？”
这就是，不叛国也叛国的意思了。
谁都知道徐家满门忠烈绝无叛国，但却洗不掉被动的事实叛国。
“加上也有各方势力从中推波助澜，那时候雍国先帝刚登基没几年，朝政不稳，他的几个兄弟个个都权势不小虎视眈眈，朝中多的是人想把徐家拉下来，尤其是军方，都像踩着徐家出头，宗室容不下徐家这个凌驾在他们之上的异姓王，”
“在那样的情势推动下，雍国皇帝有心无力，太子也因你阿爹的战死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宇文拓也不择手段从中添油加火，势必要将徐家摧毁，到了那个地步，没人能保得住徐家的妇孺幼子。”
这才是最可悲的。
明知道徐家没有叛国，只因为各自有都有自己的算盘，谁都不愿意给徐家活路，谁都来踩一脚。
当时徐二夫人带着两个孩子自杀，是最好的死法，不然等着他们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但徐家的旁支，也都被株连了。
宇文拓当时的算计，阴毒且得意。
姜婠哑然了许久，心痛得几乎麻木，也笼罩着浓浓的无力感。
她巴巴的看着凤重华问：“那现在，若是要为徐家洗清罪名，能成么？”
凤重华点头：“能的。”
“我这些年，一直在谋划这个事情，孩子，你放心，我一定会为徐家报仇，一定会还徐家和你阿爹清白，但是这些不用你管，你只需要好好的就行。”
“可是我……”
“我知道你想做些事情，但这些事，确实什么都不用你做，你也做不了什么，你和你的孩子，是徐家仅有的血脉，你好好地，比什么都重要。”
姜婠沉默。
她似乎，是做不了什么的。
但，谢知行可以。
说完了这些，想起一个事儿，凤重华迟疑这道：“我知道你给谢丞相去了信，想必他不久就会来寻你，要带你走，但是……”
她祈求一般的目光看着她，道：“阿娘好不容易寻到你，舍不得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快离开？跟阿娘去一趟上京，多陪陪阿娘？还有，你的外祖母和舅父他们，你的表兄表姐们，都想见见你。”
姜婠点头，浅笑道：“您不用这样，您想让我去，我就去，而且，我也……我也想多和您在一起，我也舍不得的。”
听见这话，凤重华喜形于色，她以为，这孩子会迫不及待的回雍国去。
“虽然早有耳闻，但还是想听你说一说，谢丞相对你好不好，你和他在一起，可觉得幸福？”
姜婠重重点头：“很好的，他对我很用心，也很包容，前面几年我有些想岔了，一直折腾人，他也包容我护着我，他心悦我，我也心悦他，自然是幸福的。”
凤重华彻底放下心来，道：“那就好，等他来了，我见见他。”
姜婠说：“您会喜欢他的。”
凤重华不置可否，只要是对她女儿好，又得她女儿喜欢的，她自然就喜欢。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没用用午膳了吧，咱们母女一起用午膳吧。”
“好。”
客栈准备的午膳还是挺不错的，虽然并不是特意做母女俩喜欢的，但母女俩第一次坐在一起用膳，心里的触动，让食物也变得格外的合心。
饭后，母女俩又说了许多话，凤重华问了很多姜婠从小到大的事情，似乎想要通过她的口述了解，去想象女儿这些年不在她身边的种种模样。
直到姜婠累了困了要休息，才暂时作罢。
了却了和女儿相认的大事，凤重华才想起楼下关着的宇文峥。
她去见了。
宇文峥已经被关了三天了，人很颓废狼狈，要不是天寒，他怕是都臭了，但也好不了多少。
凤重华一心都在姜婠身上，没说过要怎么对待他，她的人也只供应食物和水，以及让客栈的人更换恭桶去清理，所以他没能梳洗换衣，他也不在乎这些了。
但是，他了无生趣，吃喝都很少。
门被打开，里面一股子闷了多日的怪味扑鼻而来，凤重华皱了皱眉，随后才迈步进去。
里面，宇文峥
蜷着身体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知道还以为是一具尸体。
宇文峥其实是醒着的，但他以为又是进来清理的人，没理会，闭着眼颓废他的。
可门开有人进来之后，好一阵都没有听到动静，他还是转过身看一眼，看到是凤重华，他有些意外，坐了起来。
看凤重华的眼神，控诉，委屈，又无比痛恨。
复杂的心绪，让他本就憔悴不堪的脸扭曲了几分。
他挪到床边坐好，死盯着凤重华咬牙冷笑着讥讽：“没想到，您也会屈尊来这里见我，怎么？想好怎么杀我了？”
凤重华看着他的目光，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声音也冷淡至极，“还不是你死的时候。”
宇文峥冷笑，脸上蒙着一层阴郁的邪气，“是么？还以为您是舍不得杀我呢？”
凤重华挑了挑眉，笑了，“舍不得？你？”
这笑，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充满了轻蔑不屑。
宇文峥见她这样，终究是有些绷不住了，压着的怨恨和不甘涌上心头。
他见识过凤重华对姜婠的热切温柔，怎么都无法接受自己被这样对待，哪怕这些年都习惯了，不期待了，对她只剩下痛恨了，但是以前好似没有对比罢了。
如今有了，他怎能甘心？
他以为她就是那样一个冷漠的人，只爱自己和家族，所以不敢期待，可原来她不是，她也是一个会爱孩子，对孩子温柔的母亲。
宇文峥愤恨质问：“为什么？同样都是你的孩子，是你生的，你要这样对我？！”
面对他这样的怨愤质问，凤重华依旧冷漠，不为所动。
只一句：“你不是我的孩子。”
宇文峥了怔住，没等他说什么，凤重华就接着冷冷道：“你是我的耻辱，是我毕生最大的耻辱。”
宇文峥不明白，他不明白，他怎么就是耻辱了，明明他是她生的孩子啊……
凤重华瞧着他这般模样，突然来了兴致，几乎是带着恶意的问：“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么？知道我为什么会厌恶你，会那样对你爹父亲吗？”
宇文峥愣住，他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凤重华盯着他，眼神鄙夷，声音冷漠，缓缓说着：“你的父亲，构陷了我的丈夫，让他死无全尸，摧毁了我夫家全族，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趁我生产力竭之际，抢走了我的女儿，将我变成他的禁脔，然后有了你。”
宇文峥闻言，眼睛缓缓睁大，苍白的脸上，尽是不可置信。
他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是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