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家。
又是齐家。
这就是刺杀失败带来的后果。
野草除不尽,春风吹又生。
有把柄握在别人手里的滋味就是不好受,时不时的还要被人拿出来说上一嘴。
齐采薇觉得很刺耳,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但这次站出来的却是姜子衿,她振振有词道:“刺杀一事与齐家无关,说不定是陆将军的政敌瞧不惯你们,才买凶杀人的,毕竟你们陆家贪污军饷,发的可是国难财,想要你们命的人多了去了。”
齐采薇连连点头附和道:“没错,恨你陆家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怨就怨你那发国难财的父亲……”
“啪……啪……”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两巴掌。
秀秀甩完巴掌退了回来,感觉手上怪怪的,抬起刚刚打完人的手看了看。
“妈的,这么多粉,都粘我手上了。”
“噗嗤~~”
正抱着小水壶喝水的小淼淼,一口水喷了出来。
姨姨实在是太逗了,没忍住。
再一看齐采薇的脸,那敷了厚粉的脸上,大大的一个巴掌印子。
十分醒目。
小姑娘捧腹大笑,笑得都快岔气了。
活该,谁让你们诋毁外祖父的。
要是她有姨姨那么好的身手,也要上去给她两巴掌。
“你……你竟敢打我。”齐采薇捂着脸,目眦欲裂。
“打你都算轻的,陆伯伯是被构陷,是冤枉的,再给我乱嚼舌根,小心我割了你们的舌头。”秀秀刚才就想抽她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齐采薇看着她重新抬起的巴掌,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几步。
乖乖闭上了嘴。
姜子衿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看向姜云泽,“爹爹……”
这女人也太嚣张了,竟敢登堂入室打人。
“爹爹瞧瞧。”姜云泽连忙上前,检查闺女的脸。
半边小脸又红又肿。
齐采薇这脸吧,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虽然她们母女专挑人痛处戳,但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他看着陆青瑶,“瞧瞧你都结交了些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难怪把淼淼教得如此顽劣不堪。”
“这与秀秀和淼淼何干,孩子出生,你连见一面都不肯,着急给我安罪名,赶出京城,如今她就是不认得你,与你生疏,你何苦给她安一个顽劣不堪的污名,有你这样做人父亲的吗?”
“再着,只要我们还没和离的一日,我就还是姜家主母,不就是管教个妾室庶女,打巴掌都算是轻的。”
她看着齐采薇,眼神冰冷,语气中带着警告,“齐氏,我陆家变成这样,当中有没有你爹齐尚书的手笔,你我心知肚明,若再肆意诋毁我父亲,你们母女俩就将如同这茶几……”
“砰……”
陆青瑶一巴掌拍在身旁的茶几上。
茶几瞬间滋滋裂开。
裂成了好几片。
阿娘发怒的时候,姜子宴早已将妹妹抱到了边上。
他很久没见阿娘这样子了。
本来外祖父一家就够冤了,如今煊帝还死拖着不公开。
让陆家受了那么多委屈。
如今这齐氏母女还不知死活的提到了外祖父,阿娘没一掌劈死她们,都是忍了又忍的。
不过这一掌倒是有些吓到姜云泽和姜老夫人了。
陆青瑶嫁入姜家十余载,虽然偶有拌嘴,但还从未动过手。
都说是将门虎女,但她也算是温良恭俭,温婉贤淑。
几乎无人知晓她还会这一手。
姜云泽一直以为她就只会些花拳绣腿,如今一想,倒是小瞧她了。
他退让了一步,“和离可以,淼淼也可以让你带走,但是得拿那些账目和书信来换。”
孩子嘛,始终姓姜,不管到哪都是姜家的子孙,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
如今最着急的反倒是他手中的那些证据。
陆青瑶会顾念着孩子和江州那一脉,但若是落到别人手里。
可就不好说了。
始终是个雷。
他得拿回来看一看,看看到底齐采薇这个蠢妇在江州都干了些什么,会不会连累他。
若是连累他,连累姜家。
那这人留着也是祸害。
“好,我全部给你。”陆青瑶从喜儿手中接过一大一小两个匣子。
直至如今,她也算是十分了解姜云泽了。
之人自私狭隘。
靠着寡母攻读,十几年的寒窗苦读。
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影响到自己的仕途。
看到木匣子里的账目,姜云泽和齐采薇母女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去了。
姜云泽当即让人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和离书。
这几日被朝臣炮轰,他早就想与陆家断得干干净净的。
他就等着今日,等着陆青瑶亲自上门求和离。
这和离必得是陆青瑶提出。
否则那些言官又该骂他忘恩负义,薄情寡义了。
这些食古不化的家伙,活的能被他们说死,死人也能被他们说得掀棺材板。
然而,陆青瑶并未签下和离书。
而是从另一个小匣子里拿出房契,说道:“和离可以,那请问你们何时搬出这栋宅子?”
“搬什么宅子?”所有人异口同声问道。
齐采薇顿觉不妙,质问姜云泽,“相公,到底怎么回事,这宅子的房契为何在她手中?”
当初觉得姜家门户低,还穷酸,后来看到这宅子,又觉得或许没有他想的那么糟。
宅子虽然不大,但是地段不错,离皇城也不算远。
难道这宅子不是姜家的吗?
姜老夫人也看着儿子,“阿泽,怎么回事?”
她直到如今,也识不得几个字。
更别说是看什么契书了。
他只知道陆青瑶带走了全部的嫁妆,只留下了她原先为阿泽打理的产业。
阿泽有俸禄,也有田产和店铺,从前也有赏赐,齐采薇还用自己的嫁妆补贴了许多家用。
儿子不是那种主动要媳妇嫁妆的人,但是儿子不要,她要啊。
孝敬婆母不是应当的吗。
这些高门大户的贵女就是钱多得花不完。
你不要,说不定到最后就像陆青瑶那样,把嫁妆全都赔出去了。
与其给外人,不如给她,反正最后还不是都留给儿孙。
按理这宅子早应该在儿子名下了。
她推搡着儿子,“孩子,你倒是说话呀,怎的房契会在陆青瑶手中?”
陆青瑶收好契书,施施然道:“还是由我来告诉你们,这宅子是我父亲特地为我置办的嫁妆,房契自然在我手中,不止这宅子,就连宅子里的一砖一草一木,你们现在坐的的桌椅板凳,也全是我的嫁妆,我与姜云泽和离后,你们自当搬离这里。”
姜云泽垂眸不语,一张脸漆黑如锅底。
沉默良久后才开口道:“陆青瑶,我们可是签了契书的。”
陆青瑶嗤笑,“契书?你倒是厚颜无耻的敢说出口……”
“当初新婚夜是谁说不能要我的嫁妆,这宅子就算是你想我买下的,往后你的每一笔俸禄都会分一半入我名下,我就想问你,分在哪了?”
“而且你别忘了,我们签的是白契,为了省那一笔税款,并未送完官府落章,不作数的,这宅子的官府文书里,宅子依旧还是在我名下,或卖或拆,我都有权处置它。”
姜云泽哑然,脑门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他一个做官的,怎么会不知道没落过官府印章的白契不作数。
这事甚至都不能闹到官府去。
朝廷明令禁止私下交易房产,这属于避税。
闹出去就是知法犯法。
当初也没想到陆家会倒,更没想过与陆青瑶和离。
既成亲了,妻子的嫁妆自然迟早都是姜家的,与她签那契书,也只不过是为了哄她开心。
可是如今让他搬离这宅子,就像是从他身上挖块肉差不多。
可以重新买,但在这个地段,买这样的宅子。
不一定有人肯卖,还需要一大笔的花销。
姜家现在,花不起这个钱。
姜老太算是听明白了,这宅子根本不在儿子名下。
她便开始好言相劝,“青瑶,我们在这里住了许多年,你不能说撵我们走我们就走,这儿毕竟也是枫儿和宴儿的家,待到我们百年之后,家中所有的一切,还是不是留给他们兄弟。”
陆青瑶:“姜老夫人,这您就无需操心了,宅子拿回去,将来也还是给他们兄弟的,当时现在,我就是想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你……你怎么能如此无情,我都一把年纪了,你还想折腾我,除非我死,否则我是不会离开宅子的。”姜老太太也不装了,开始犯起混来。
陆青瑶都笑了,“那我只好将这些屋舍全拆了,在这里边养羊鸡,养猪养牛什么的,您不介意,就同它们一块待着吧,反正在桃溪村也是这么过来了。”
老太婆用来用去,也就是那些招数。
“你……你……你……”姜老太太气得倒仰,捂着胸口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沟壑纵横的老脸都气歪了。
姜云泽这会儿倒是像锯了嘴的葫芦。
“陆青瑶,你不要太过分了,何必这般羞辱我娘,搬就搬,和离书签了,账目交出来。”姜云泽执笔,毫不犹豫的签下了自己的名。
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
握起齐采薇的手,温声细语道:“薇儿,委屈你们母女了,往后只能住到城外去,置一座小宅子,下人也得卖掉一些,留几个忠心的变成,什么燕窝老参也都别在吃了,得节省一些。”
齐采薇愕然,呆愣了一会。
疯了吧,居然要她住到城外过苦日子,还要卖掉下人。
她可是尚书府的小姐。
没了她陆青瑶,这姜家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她偏不信邪。
“陆青瑶,大不了你这宅子我们买了,多少你说个价。”
姜子衿:……
自打回来后就一直在帮阿娘管家,虽然姜家的确不怎么富裕,但也不至于到爹爹说的那个地步。
他这是故意吓唬阿娘的。
不过她也不愿搬去别处,逼不得已,只能买了。
要是这陆青瑶死霸占着正妻的名头,反倒是亏了,银钱嘛,没了还可以再赚。
陆青瑶看着儿子,“宴儿,你觉得咱们这宅子卖多少合适?”
姜子宴四处打量了一下,“这宅子加上这些屏风家具物件,至少也得两万两白银。”
“兔崽子,哪有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姜云泽气得胸口疼。
这儿子,怎么说也养了七八年,怎的才同他娘出去几年,就成个白眼狼。
姜子直叫冤枉,“爹爹,先不说别的,就光是您坐着的这些家具,就全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做的,想来当娘阿娘一定花费了不少银钱吧。”
“可不,本来我都不想卖的。”陆青瑶点头。
秀秀也点头,“阿姐,要不还是不卖了,淼淼说她还挺喜欢的呢。”
然后大伙都是看向姜淼淼小朋友。
姜淼淼咂了咂舌。
渣爹简直就是古代的凤凰男,住着阿娘的宅子,用着女子的嫁妆,甚至还用女子嫁妆养外室。
待女子无用了,便寻些错处,将人一脚踢开。
有够无耻的。
“阿娘,我们在这院子里养羊吧,还要养鹅,养许多许多的鹅,我喜欢铁锅炖大鹅。”
姜淼淼仰着脑袋,掰着手指头数。
“二十只羊,十只鹅,三十只鸡……”
“买,这宅子我们买了。”齐采薇和姜子衿一咬牙,同时回道。
两万两。
心疼啊,可也没别的法子了。
不行就卖几间铺子和田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