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夫妻死别离

“喜欢吗?”

回酒店休息的当天晚上,苏云眠从浴室出来,就看到了摆在床头柜上的宝石匕首。

匕首小巧精致。

刀柄镶嵌着祖母绿翡翠宝石,描绘着古老图腾的纯金刀鞘镶满了钻石,美得不像凶器,倒像是一件古朴精美的工艺品,抽出匕首,如一汪冷月的弯钩刀刃闪烁着凌厉寒光。

是她想要的东西。

没想到会这么快找给她。

苏云眠轻轻往前一挥,轻松划破了男人随意披拢的松垮睡衣前襟,露出水汽朦胧、肌肉紧实的胸膛。

“夫人刚刚还没摸够吗?”

尽管差点被匕首划伤,孟梁景却一步未退,笑得肆意,就连语气也如以往散漫随意,甚至还有心情调笑。

苏云眠看了他一眼,懒得回应这种垃圾话,匕首收鞘,好奇端详,“这个是?”

“古董。”

孟梁景轻笑,随意道:“你不是要的急吗?短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我就让郎年去这里的拍卖会直接拍了个古董回来,听说是古时候西方某个帝国王室想要献给另一个帝国的礼物。”

竟还是个古董。

倒是挺锋利的,能用就行。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苏云眠没再理会男人,打算今晚就抱着这东西睡了。

刚转身手臂却被拽住。

“夫人,”孟梁景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微俯身,下巴压在她头顶,低笑着,“拿了东西就翻脸不认人了?没有回报的吗?”

还不能翻脸。

静默几秒,她淡淡开口,“你想要什么?”

“夫人知道的。”

感受着头顶轻微的震颤,男人散漫的笑声,苏云眠轻闭眼,几秒后再睁开,突然转身拽着男人被割破的衣襟,用力下扯,仰头报复一般狠狠咬在男人薄唇上。

狗东西!

她咬得很用力,渗出了血珠。

孟梁景狐眸一瞬瞪大,瞳孔微颤,一时竟未反应过来,好一会回神,刚要将难得主动的女人压下,卧房门却不合时宜地敲响。

“先生。”

门外是郎年的声音。

如果不是紧急情况,郎年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打扰,男人大手压在女人后颈,用力深吻,许久喘息着松开。

“等我回来。”

......

“什么事?”

关上卧房门,抓了把微湿的黑短碎发,孟梁景随口问道。

“他来了。”

郎年把一张精美的邀请函递来。

鎏金的卡面翻开,是一场宴会的邀请,宴会主人落款名赫然是——科西奥。

“鸿门宴啊。”

随手把卡片合上丢回给郎年,孟梁景笑了一下,脸上是浑然不在意地轻蔑,“这是要和我玩直接的啊,一个外国人,和我玩我们老祖宗玩烂的把戏,呵。”

“去吗?”郎年问。

“为什么不去?”

孟梁景握上门把手,轻轻旋开,笑得轻狂自信,“告诉佛朗西斯,让他今晚就到位。”

“好戏,开场了。”

......

回到卧室。

苏云眠已经在被窝里了,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想到明天的计划,孟梁景刚想要把女人抱起来温存片刻,床头柜上的手机却震动起来。

备注:儿子。

是孟安的视频电话。

“怎么了?”

想了想,他还是接通了电话,一边低声询问一边往阳台那边走去,拉开玻璃门,进入后又反手关上。

“爸爸,我想你了。”

屏幕里,孟安小脸苍白,情绪低落,“你好久没回来了,我好想你和妈妈。爸爸,你找到妈妈了吗?”

“找到了。”

孟安眼睛一亮,“妈妈呢?”

“她在......”

原本想说在睡觉,却止住了,似乎想到了什么,迟疑了几秒孟梁景拉开玻璃门,回到卧室里,坐在床边,手轻轻搭在背对他躺着的女人肩上。

“夫人,孟安想见你。”

床上的女人大概是睡熟了,一动不动,并未回应。

屏幕里,听到爸爸的话,知道妈妈就在那边,孟安语气激动起来

,大声喊着:“妈妈!”

“妈妈,我好想你啊。”

“妈妈,我最近好乖的,哪里都没去,有好好吃饭好好学习,有乖乖听爷爷和太爷爷的话......”

“妈妈,你为什么不理我?”

一直听不到妈妈的声音,孟安语气急躁起来,又带了些哽咽,声线也拔高了。

“妈妈!”

“你为什么不理我!”

孟梁景微皱眉,刚要喝止,屏幕里语气暴躁的少年突然掉下泪来,哽咽不止。

“妈妈。”

“我再也不乱跑了,我以后都乖乖听你的话,再也不乱跑了......你是我妈妈,你不能不理我.......”

“我错了,妈妈。”

孟梁景能清晰地感觉到,按在女人肩上的手在轻颤,女人的身体在抖。

可自始至终,

女人都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很安静。

心内轻叹,孟梁景收回了手,起身往阳台上走,语气很淡地同孟安道:“妈妈睡着了,等醒了再让妈妈打给你。”

玻璃门闭合。

“爸爸!你骗我!”

孟安语气带了些愤怒。

“孟安。”

孟梁景眉目染了些冷意,视线轻淡盯着屏幕里的孩子,小孩顿时安静下来,委屈地耷拉着眉眼。

“爸爸。”

“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会。”

孟梁景狐眸深沉,语气深沉肯定,“孟安,你要永远记得,你是你妈妈唯一的孩子,是她......最珍爱的宝贝,她最不可能丢下的就是你。”

“可妈妈都不理我。”

“那是她睡着了,等醒来了就会回到你身边,再也不走了。”

“真的吗?”

“爸爸不会骗你。”

孟安红了眼,哽咽着问:“那爸爸,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真的好想你和妈妈。”

“快了。”

孟梁景勾起笑,温柔道:“不是说了,男子汉不许哭的吗?”

“我没有哭!”

孟安擦了擦眼,仰着小脸,“我是男子汉!”

孟梁景微笑着,手指轻轻勾勒着屏幕里小孩倔强的小脸,那对同他一模一样的狐眸,难得温柔的语气。

“去休息吧。”

“爸爸妈妈很快会回去。”

卧室里,

床上侧躺的女人微睁眼,一只手伸在枕头下,压在匕首上的手在颤抖。

几秒后,

用力攥紧。

......

哄着孟安挂了电话。

孟梁景回到卧室,却再没了心情,面无表情躺在女人身边,盯着女人如同静止的单薄后背,却是叹息。

时间兜兜转转,

为什么,

还是走到了这个地步。

他伸出手,按在女人孱弱背脊上,慢慢描摹,动作轻柔小心,开口时嗓音带了些沙哑。

“苏云眠。”

“他是我们的孩子,你我的骨肉......他还小。”

你至少,

不能对他那么残忍。

女人没有回应,孟梁景锋锐眉峰轻颤,像是难以忍受一般,将人用力拽入怀中,紧紧抱着。

他想,

还真是如魔咒一般。

......

“爸爸,妈妈在哪里?”

二十年前,十岁的孟梁景仰着小脸,瞪着面前比他高大很多、一言不发的父亲,怒声质问。

“二十天!”

“我已经二十天没见到妈妈了!”

“她在哪里!”

孟承墨眉眼阴郁,眼底是难抑的烦躁,耐心道:“她出远门了,很快就会回来。”

“撒谎!”

“妈妈不管去哪里都会接我电话,可这二十天,妈妈一直没有接我电话,你撒谎,爸爸!”

孟承墨脸色阴沉下来。

他刚要怒斥,管家突然跑了进来,面上激动,“先生,找到了!”

孟承墨面上一喜。

也不管小孩吵嚷的叫声,交代一句看好小少爷,就大步离开了......当天晚上,母亲

就回来了。

孟梁景高高兴兴去找妈妈,却被拦在了门外,只听到卧室内发出剧烈的争吵声,甚至还有物件碎裂的声音。

他很害怕,用力砸门。

门开了,出来的是满脸疲惫的父亲,他想要进去看妈妈,却被父亲抱走了。

“妈妈想要自己待一会。”

第二年,

孟梁景十一岁,他的弟弟出生了。

名为孟佑。

医院里,摇篮里躺着的婴儿哇哇大哭,孟梁景好奇地伸出手去戳小孩的脸,软软的滑滑的,手指突然被小孩抱住,原本还在哭泣的婴孩顿时咯咯笑起来,瞧得他很是欢喜。

小小的心脏被一团暖意包裹。

这是他的弟弟。

是除父母之外,他最亲密的兄弟,未来的岁月,他们将携手共行,同世上大多数兄弟一样亲密信任。

他喜欢这个弟弟。

他想,他会做好一个哥哥,以后也一定会好好保护弟弟,给他撑起一片天,做他的盾,让爸爸妈妈放心的。

只是......

“爸爸,弟弟的眼睛为什么和我不一样啊?绿色的,好漂亮。”

他歪着小脑袋,

好奇地问身后的父亲,却是怔住,从未见过父亲那样冷漠恐怖的眼神,不像在看自己的孩子,倒像是......仇人?

他不理解,

却本能地挡在弟弟面前。

“爸爸?”

后来,弟弟被送出了老宅,爸爸说:弟弟生病了,妈妈也生病了,要分开治疗。

妈妈生病的话就没办法了。

十一岁的孟梁景,接受了这个说法,但还时常跑去孟佑在的住宅,勾着乐呵呵盯着他笑的婴孩的手指,轻轻摇晃。

“弟弟要快快长大。”

“等你和妈妈的病都好了,我们一家人就能住在一起了。”

时光如梭。

花园里,方凝心难得精神不错,躺在花园摇椅里晒太阳,十三岁的孟梁景趴在妈妈腿上,听妈妈给他讲故事,温柔的声音在耳边环绕。

暖阳覆身。

安详柔和,暖的昏昏欲睡。

他突然想起,独自在外的两岁弟弟,前几天去看弟弟,弟弟一直在哭,给他看了妈妈的照片才安静下来。

他不解。

妈妈看起来好很多了。

弟弟也是。

为什么他们不能一起生活呢?

弟弟也很想妈妈的。

“妈妈。”

他仰头,看向妈妈过于白皙的美丽面孔,握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妈妈,我问了照顾弟弟的阿姨,他病已经好了,我们能让弟弟回来吗?他很想你的。”

方凝心面色怔仲。

她茫然开口,“你说,什么?”

“弟弟啊。”

孟梁景笑起来。

“妈妈你太久没见到弟弟了,是孟佑啊,他都两岁了,哦对,他还有一双很漂亮的绿眼睛呢。”

“砰!”

故事书兜头砸下,少年懵了,呆呆摸了摸被砸到的额头,手上是鲜红的血。

很疼。

妈妈,打了他?

他还没明白过发生什么,刚刚还柔声给他讲故事的温柔女人突然面色扭曲,歇斯底里尖叫起来。

“你说什么!”

“绿眼睛,什么绿眼睛,那是个怪物!怪物!”

“他不是我生的!”

“不是我生的!”

“我没有这个孩子!没有!没有!怪物怪物!怪物都走开,别靠近我!全都是怪物!”

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扫落了小桌上的茶水器具,不小心滑倒在满地碎玻璃上。

鲜血飞溅。

女人眼神麻木灰暗,死气弥漫。

“你们都是怪物。”

“怪物。”

后来发生的一切宛如刻刀刻入血肉,深切恐怖的噩梦纠缠了孟梁景日日夜夜。

那时的他还不能理解。

为什么妈妈那样讨厌弟弟,为什么妈妈会变成那样,为什么温柔的妈妈突然变得那么恐怖。

可他不想让妈妈难过。

那天夜里,

彻夜难眠的少

年,跑去了主卧想要和妈妈道歉,安慰妈妈......他以后再也不会在母亲提起弟弟了。

路过书房,

听到父亲和医生在谈话。

他跑去了卧室。

床上没有人,浴室里有水声滴答,他跑过去,看到了此生最难忘的噩梦。

红色的水从浴缸里溢出。

女人纤细苍白的手臂搭在浴缸上,滑落的深红蜿蜒至少年脚边,拽着少年疯狂尖叫的灵魂,坠入了黑暗深渊。

少年跪倒在浴缸边。

双手死死捂住女人狰狞的手腕,满脸是泪,胸膛剧烈起伏喘不上来气,呜呜咽咽发出断断续续的语句。

“不要,不要。”

“我错了我错了,妈妈我错了,不要,求你睁开眼看看我,不要不要......不要死!”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我错了!”

“我说谎了,妈妈,我说谎了,那不是我弟弟,我没有弟弟,他的眼睛不是绿的,不是绿的!”

“妈妈我说谎了!”

“我是个骗子!骗子!”

“那不是我弟弟,是个怪物,是个怪物!”

“是我骗了你,你不要死,求你了,那都是骗你的,我再也不说谎了,再也不说谎了......”

少年歇斯底里的尖叫唤来了人。

一夜混乱。

后来,

母亲回来了。

那份刻入骨髓的深红恐惧,却再挣脱不开,几乎捆缚了少年的一生。

......

卧房里。

孟梁景死死抱着怀里的女人,汲取着怀中人绵软的暖意,许久剧烈的呼吸心跳才渐渐平息。

在苏云眠身边,

他总能得到足以抚慰灵魂的平静。

可现在,

他快要弄丢了。

“苏云眠,你不能离开我。”

无论如何都不能。

为此,他可以做出任何事,在所不惜!

......

“参加宴会?今晚?”

一醒来,苏云眠就听到这个消息,也大概猜到了什么,“科西奥也会去?”

孟梁景没否认也没承认,“礼服准备好了,今晚我们一起去。”

看来,

今晚就是了断了。

可她又不解——

如果说科西奥也会来这场宴会,那还需要什么诱饵,她这个计划中的活靶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不通。

“如果我说不想去呢?”

苏云眠问。

孟梁景笑,“夫人,这边的宴会很好玩的。”

宴会能有什么区别。

但她也知道,这话意思就是,她没有拒绝的权利,不管想不想都必须要去。

不过,

拒绝她也只是说说。

去肯定是要去的,无论如何,科西奥都必须要解决,这个人太危险了,指不定还会做出些什么。

这一天,

他们没有出门。

在酒店里看书听音乐,安静待了一天,直到黄昏,苏云眠才换上送来的礼裙。

礼裙是特意设计的长袖。

星空蓝的绸缎,长裙及踝,雕刻成一串星辰的纯金腰带盘旋在腰际,金色流苏吊坠缀满衣裙,一步一摇,明亮照人,是经典的古罗马风格,高贵典雅又华美。

孟梁景同样一身星空蓝西服,低头在她手腕上绑好卡着匕首的皮带,又放下长袖盖着,却是突然笑了。

“要是那件礼服还在就好了。”

语气遗憾。

意外的,苏云眠听懂了男人未尽之言......那件礼服,她亲手制作又亲手砍碎的礼服。

这时候,

何必还提起。

她抿唇抽手,往门外走。

......

宴会的场地在罗马郊外。

不知为何,苏云眠觉得车开的很慢,好像过了很久,车在停在郊外一座尖底哥特风城堡前。

已经到了不少人。

孟梁景先下了车,伸出手示意苏云眠搭上,见女人避开,自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握纠缠。

“夫人,要一直在我身边。”

男人微笑说着。

两人穿过人流往殿内进,苏云眠回头看了眼靠在车边面色冷漠的郎年,有些疑惑。

“他不来吗?”

过去的宴会,郎年总会跟在孟梁景身边,这次为什么不跟进来?

“他有别的事。”

苏云眠没再问了。

她不了解计划,但在踏入殿内那一刻不可避免地紧张,呼吸下意识地放轻。

她小心环视四周。

殿内人流攒动,衣着华美的男人女人相聚在一起谈笑风生,一派平和。

科西奥在哪?

他真的会来这里吗?

收在长袖的指尖轻轻触碰手腕捆缚的匕首,心脏略微安定了些,就听到孟梁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夫人放心。”

“在我身边,不会有事的。”

她没法放心。

自从知道自己是计划里的活靶子,她就没有一刻是放心的,她害怕科西奥,也害怕身边的男人。

乐声突起,

舞池内男女结对,翩翩起舞。

望着舞池内携手起舞的男男女女,孟梁景突然道:“夫人,能和我共舞一曲吗?”

第二次提出邀请。

苏云眠却没那个心情,她注意力全放在人群中了,不断搜寻着科西奥的身影。

他到底在哪?

......

城堡内殿很大。

很高。

一眼能望到最上方的尖顶,周围是半透明的彩窗,能看到外面的晚霞。

在中间,

盘旋着一圈圆弧,供人站立。

那里站着一个金棕色卷发的俊美男人,戴着黑手套的双手交叠按在银柄手杖顶端,碧绿眼眸淡漠凝望着下方舞动的人群,凝视着舞池边缘相伴站立的两人。

女人在四处张望。

旁边的男人目光却始终在她身上,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情意,深刻到几乎要溢出。

“多美妙啊。”

科西奥声音很淡,“雪莱,你听过花瓣谋杀的故事吗?”

在他身后,

站着一个金发蓝眼的男人,若是苏云眠看到定能认出,这人是她被抓到古堡第一天被狼追到一楼,开枪逼退她的男人。

雪莱回答:“不知,请先生解惑。”

“你记不记得,我曾买过一幅画:《赫利奥加巴卢斯的玫瑰》,上面画着一场谋杀,来自一位暴君的疯狂谋杀。”

科西奥绿眸深沉。

“历史上一位暴君,为了取乐,设下宴席邀请宾客并在天花板上放入武器——近四十万朵玫瑰,在宴会中喷发,将客人活活‘窒息’在花海中——由此诞生了死亡玫瑰的寓言故事。”

“雪莱,你认为花瓣能做到吗?”

“雪莱不知。”

“我可是很好奇呢。”科西奥突然勾起唇,“去吧,为我们的客人送上一份礼物吧。”

雪莱应声。

就在下方舞乐至巅峰时,头顶突然一声炸响,密集鲜红的玫瑰花海如暴雨倾洒向众人淹没而来。

宾客先是尖叫,又是欢呼。

在花雨中起舞。

苏云眠也惊讶抬头,看着上方尖顶内不断喷发的玫瑰雨,瞳孔骤然一缩......鲜红的玫瑰中,夹杂着黑色的玫瑰,朝着她飞旋而来......是科西奥!

他来了!

下一刻,

手腕被用力拉转,她看到孟梁景挡在身前,高大身影猛然一颤,在花海飞舞中,轰然倒地。

发生了,什么?

......

尖堡上层。

科西奥握着从手杖中取出的银色小枪,目光穿过花海,平静凝视着下方倒地的男人,勾起笑来。

“雪莱。”

“我可不相信这个故事。”

“柔软美丽的花,是杀不了人的,只会迷乱人心罢了......后生啊,你还是过于自负了。”

将手枪插回手杖。

凝视着下方男人倒地望来的眼神,看着他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难得的愉悦,轻启唇一字一句:

“孟梁景,你输了。”

他的目

标,从不是苏云眠。

在孟梁景踏上海岛那一刻,不,或者说决定出国救人那一刻,他就输了。

输给了美丽的花。

从此以后,他和方凝心之间最大的阻碍——孟梁景,终于消亡了。

他终于,

能和他的天使重逢。

......

开什么玩笑?

尖叫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往外冲去,苏云眠跪坐在地上,茫然地抱住地上的男人,脑子生锈一样卡顿。

发生了什么?

望着男人胸前弥漫开的血色,她颤抖着手去捂,开口时声音抖的不像话,“怎么了?孟梁景,你在和我开玩笑是不是?我不是那个靶子吗?你为什么要挡在我面前?”

为什么?

她难道不是那个靶子吗?

“你不是要去解决科西奥吗?你不是说你准备好了一切吗?为什么倒下了?”

“为什么!”

她无法理解。

“来人啊!来人啊!”

她大吼着,周围是尖叫跑过的人群,掀起地上大捧花瓣,无人应声。

郎年。

对,郎年。

她松开捂着男人伤口,满是血的手想要跑出去喊人,却被男人握住,孟梁景勉强笑了笑,一开口血就喷涌而出。

“夫人......来不及了。”

“我说过,会护好你。”

“我不需要你护!”脑子的弦突然崩裂,苏云眠嘶吼道:“我不需要!不需要!”

“你凭什么护我?”

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情绪翻腾刺激着大脑,语不成句,“我,我不需要你,你凭什么替我挡,我不要你挡,我要恨你一辈子的,你凭什么替我挡,我是要恨你一辈子的......”

“......别哭。”

男人勉强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却无论如何也擦不尽,只好无奈苦笑:“我不想离婚。”

“这样也好。”

“我不喜欢,不喜欢前夫,这个称号......亡夫,好,好多了......孟家,从没离、离婚的,不能,我......不想......”

“你......”

眼泪大颗滴落,落在男人染血的面上,滚烫灼热,苏云眠想说话,开口却是破碎的哽咽声,一句话都说不出,胸腔压抑的快要炸开,恨意翻涌,同难以言明的情绪纠缠翻滚。

她快要恨死了。

你凭什么要来替我挡。

让我如何去恨......尖锐的情绪在大脑内翻滚,泪眼朦胧,男人的面容一片模糊,隐约又听到男人的声音。

“你,能不能,亲亲,我?”

不要。

我不要。

苏云眠大口喘息着,头慢慢低下,却看不清男人的脸,脸颊上却骤然落下一个湿热的吻,还有男人很轻很轻的声音。

“夫人。”

“苏云眠,我爱你。”

此时此刻,那些无法出口、难以言明,深埋已久的爱意再难压抑,随着鲜血喷涌倾泻。

我爱你。

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爱你。

只爱你。

想和你生生世世,至死不渝......对不起,总是让你难过......可哪怕是自私,我也希望,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希望,

你能爱我。

男人的话语如重锤砸落。

身体愈发沉重。

脑中嗡鸣阵阵,心间轰然塌落一块,近乎窒息的疼痛尖锐如刀割裂着心脏大脑,剧烈咳嗽下,苏云眠嘴角溢出血来,摇晃的身体再难支撑,轰然倒地。

视线模糊间,

她隐约看到,红发的佛朗西斯从逆流的人群跑来,大声喊着什么。

在他身后,是郎年。

意识坠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