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三月二十五日。

    李默正式追随王熙月学习阵法之道仅一个月后，便前往山下坊市。

    他花费了千余灵石，购买来大量炼制旗阵材料。

    炼制旗阵的过程，要比布置大阵轻松得多。

    只需将几样材料拼凑起来，便能形成一杆阵旗，单一的阵旗甚至不能算是法器，关键在于阵法师在旗面上书写符文的过程。

    李默耗费了大半个月时间，终于参悟《八卦聚灵阵》的阵图，炼制出一套八卦聚灵旗阵。

    “王师姑，你看这套旗阵可有瑕疵遗漏？”

    王熙月接过这套旗阵后，朝着八杆阵旗轻轻一点，这些阵旗便飞往了不同的方位，插进了山洞石壁内。

    旗阵闪烁出点点灵光，逐渐搅动附近天地灵气，向这里汇聚过来。

    “不错，堪称完美，这套聚灵阵在你的师门中，少说也要两千左右灵石，但只能在山下使用，可提升修行时的灵气密度。”

    李默闻言，心中欣喜。

    有道之眼辅助，炼制旗阵对于自己来说，可谓是手到擒来，至少这种八个阵基的低级旗阵，根本没有什么挑战性。

    这就在这。

    “嗯？”

    “咦！”

    王熙月、李默、王竹三人，几乎同时感受到一股惊人的灵压，从天空压迫而来，犹如末日降临一般。

    王熙月作为金丹期修士，身影瞬间消失，出现在洞府之外。

    李默作为筑基期修士，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能够保持基本的行动，他看向只有练气期的王竹，此刻正在洞府角落里瑟瑟发抖，脸色无比苍白。

    “王竹，你没事吧？”

    王竹背靠墙角，面露恐惧之色。

    “好可怕的灵压，李默，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李默稍稍安抚王竹后，向外看了一眼。

    “我去看看！”

    随着李默跑出洞府，抬头望向天空，顿时瞠目结舌。

    只见天空上灵云滚滚，不断盘绕，电闪雷鸣，竟是以清明山为中心，逐渐形成了一个直径百里的巨大漩涡。

    那股恐怖的灵压，正是这些灵云透出。

    练气期的修士们，在这股灵压下几乎难以自立，这并非针对某一人，而是整个灵目门无差别扩散。

    “这……这是？”

    李默心中隐隐有所猜测，王熙月则是给出准确回答。

    “这是有人在尝试突破元婴期。”

    她面露一丝凝重。

    “司马傅才闭关不久，还在朝着金丹期大圆满靠近，这多半是陈寿益引起，清明山已经百年没有人尝试突破元婴，竟然积累了如此多精纯灵力，足以让尝试者凭空增添半分机会！”

    说到这里后，王熙月却又话锋一转。

    “不过突破元婴瓶颈每失败一次，下一次心魔就会厉害三分，陈寿益如此急迫尝试，未必是件好事啊。”

    李默情不自禁吞了一口口水。

    他呆滞片刻后，迅速地反应过来，当即开启灵眼，双手不断掐指，仔细观察这天地之间灵力脉络，似乎渐渐有所感悟。

    晋升元婴的过程不论成功与否，对于低阶修士都是难得的悟道机缘。

    “你这个家伙！”

    王熙月注意到李默的举动，这才反应过来。

    短暂的恍惚、愕然、妒忌之后，她的心中逐渐浮现出一丝绝望。

    此人也未免太过于可怕了一些！

    如此天资之下，却还这般机敏努力。

    再加上其主修功法，乃是灵目门的《真灵之眼》，自身精通多种技艺，已经初步具有神通广大之态，上限不可估量，并几乎不可被克制。

    待其修为有成，再想要压过此人，恐怕只有依靠绝对的修为境界了。

    “一般弟子修行真灵之眼，仅会尝试看破某项法术或技艺，但那般的看破，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对方主修功法的加持感悟，真灵之眼因此沦为他人眼中的弱势功法，但若是这种天纵之才，朝神通广大的方向发展，通过真灵之眼的看破百搭加持，着实是让人感到绝望……”

    灵目门当中，并非没有人体悟到《真灵之眼》的强势所在。

    但想要成为一位神通广大修士，谈何容易？

    单单东奔西跑，不断求教，理解各种技艺的枯燥基础常识，就足以让绝大部分尝试参悟之人心神俱疲。

    就更不要说去深入研究了。

    九成以上的修士，单是想一想，便会倍感头疼，恍惚觉得自己的精力被分散，心中异常烦躁，只想专注于某一技艺，不断深入研究修行，然后无敌于天下，得道成仙。

    而非处处分散精力，最后很可能落得一事无成。

    可惜这里乃是大乾国，追寻的是万物灵长之道，而非凌国的无极之道。

    单就主修功法特性而言，《真灵之眼》乃是比《圣鼎诀》更倾向于神通广大的类型，可谓是样样技艺都可看破搭配。

    以灵目门主修功法的特性，发展类似于专精研究的无极之道，更是落了下乘，这也是千年来灵目门始终没能真正成为一流门派的根源所在。

    天才毕竟只是极少数，大部分都是庸庸碌碌者。

    但好在灵目门主修功法，修行起来也没有像矩阵傀儡术那般高的要求，普及率较高。

    所以宗门才能延续千年。

    圣鼎门也因为主修功法《圣鼎诀》，具有神通广大的特性，虽然诞生出一位旷世奇才化神老祖，但其元婴修士的数量在东部六门当中，却并非最多的，颇有些根基不稳的样子。

    短暂恍惚过后，王熙月也随之双手掐诀，努力感悟起来。

    约一个时辰后。

    天空直径百里的滚滚灵云，逐渐形成了漏斗状，向清明山巅缓缓坠下。

    “有希望！”

    王熙月面露惊喜。

    “接下来就是契合道法，结出元婴了！”

    然而王熙月的话才刚说完，便听到清明山巅传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伴随着这声叹息，原本已经坠下的漏斗状灵云，竟在一阵紊乱后，迅速地消散了。

    转眼间便恢复了晴空万里，再无种种天地异象。

    “唉。”

    王熙月也随之发出了一声叹息。

    同一时间的灵目门内，不知道传出了多少类似的叹息。

    “终究是自身底蕴不足，再下一次尝试冲击元婴瓶颈的话，没有了本门百年底蕴辅助，心魔强度又会凭空提升三分，这位陈寿益代掌门此生进阶元婴的希望，应该不大了。”

    李默也不禁轻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后，跟随王熙月重新回到洞府中。

    在翠霞峰又修行了数日后，心中有所感悟的李默，竟是再次前往山下坊市。

    这次他花费了两千七百多块灵石，又耗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按照从薛太那里买来的阵图，炼制出了一套六丁六甲虚空阵旗，交给了王熙月检查。

    “王师姑，你看这套旗阵，可有瑕疵遗漏？”

    王熙月反复检查后，手持旗阵沉默了下来。

    许久后。

    她突然起身，将旗阵还给李默。

    “此阵堪称完美，对于筑基期修士而言，已经近乎奢侈，在灵目门这套旗阵少说也要五千灵石，你已经算是一位出色的阵法师了，待你修为有成，宗法大师、阵法宗师未来可期。”

    李默接过旗阵，欣喜之色点头。

    如此一来。

    再加上王熙月赐予的六灾六难灭尘旗阵，上个月才炼制的八卦聚灵阵，他手上便有三套不同的旗阵了。

    然而就在这时。

    王熙月叹息了一声。

    “你走吧，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接下来符文阵法之道，只能靠你自己了，但你要记住，窥探天机既是我们的力量源泉，也是我们的厄难灾祸终点，你好自为之。”

    王熙月见李默一副呆滞不肯离去的样子，顿时流露出恼怒之色。

    “你继续留在此地，难道是想让本座道心崩坏不成？”

    “弟子告辞！”

    李默有所决断后，当即起身告辞。

    他突然有所顿悟，阵法师的力量之源在于窥探天机，而自己的阵法造诣如此之高，似乎与飘渺梦境中的那个不可名状之物有所关系，他与那里的天机产生了契合？

    随后李默又与王竹唏嘘告别。

    回到临时洞府后，李默稍有回味。

    “不知不觉，自己来到山上已经五个月，又快到汛期了，也不知百安县天命司有没有大事发生，朱伟前往华安镇大沟村，查到线索了没有。”

    这五个月来，李默身上的大批灵石花费得七七八八，却可谓是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短暂沉思后。

    李默拍向腰间的储物袋，八具傀儡化为灵光飞出，他准备研究组装矩阵傀儡的最后一步，在这些傀儡外壳内布置大阵。

    傍晚。

    吕翠翠来到李默的临时洞府，看到李默又拿出了这套还未完成的八卦聚灵矩阵傀儡。

    “你准备开始组装大阵了？”

    “嗯。”

    李默洒脱一笑。

    “有这个打算，但是炼制一套八卦聚灵阵，需要八件中品法器的支持，这件事暂且不急，我叫你来是想要告诉你，我在翠霞峰算是出师了。”

    吕翠翠闻言，顿时大吃一惊。

    “这么快！”

    两人在李默的洞府中交谈许久后，相约之后与吕顺、吕彤去安乐城过端午节玩耍。

    然而变化总比计划快。

    两天后。

    陆岐竟是来到了李默的洞府前。

    “弟子李默，参见师傅！”

    “嗯。”

    陆岐面露些许慈爱。

    “东方家族那边的事已经解决了，果然如为师所料，东方家族公开谴责了那个丫头，说她为了一己之私，鲁莽行事，绝非东方家族授意，并表示愿意对你进行赔偿，以正朝廷法纪。”

    说罢。

    陆岐递来了一个储物袋。

    “这是朝廷委托我交给你的，是东方家族赔付给你的三千灵石。”

    李默接过储物袋，面露感激之色。

    获得三千灵石巨额赔偿是一方面，不必再担心东方家族的报复是另一方面，他当即作揖拜谢，知道师傅不仅是救下了自己，更是代替自己承受了东方家族的因果。

    陆岐点头。

    “对了，我刚刚去了翠霞峰，你王师姑说你已经出师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弟子在阵法之道上颇有造诣，王师姑说，已经没什么可以教弟子的了，就让弟子回来了。”

    “嗯？”

    陆岐轻捋胡须，稍稍诧异。

    他本以为是李默并不适合修行阵法之道，还打算稍稍安慰一番。

    “罢了，阵法之道神秘莫测，以后我有空了，再去拜会你王师姑，好好问个明白，你现在既然已经不用再去翠霞峰，东方家族的事也已经解决，那就顺便再帮为师办一件事吧。”

    “师傅请讲。”

    这还是李默第一次接受师傅的委托任务，顿时面露郑重之色倾听。

    “也不是什么大事，正在闭关的司马傅代掌门突然飞剑传书，让我通知各郡县天命司，今年检测灵根资质的时候，就不用与监工堂搭配安排闹剧了，你既然要回百安县，就顺路通知一下飞燕吧。”

    “弟子知道了。”

    李默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答应。

    陆岐摆了摆手，示意李默自便后，随即转身离去。

    他边走边叹息。

    “司马师兄，你什么都好，就是在这种小事上计算太多了，浪费元神精力，这些终究是旁门左道、邪门歪道，我们修士终究还是要靠境界实力说话，要走光明大道。”

    李默目送陆岐远去，皱眉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