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杰 作品

第125章 风雷巨子

    这股力量熟悉又陌生,好似一直潜藏在我身体深处,如今突然苏醒,汹涌澎湃。我紧紧握住那把乌金刀,刀身滚烫,黑中透红,仿佛被炉火淬炼的烙铁,散发着炽热的温度。

    我毫不犹豫,猛地拔刀出鞘,刺向王师婆。她站在两米开外,脸上满是不屑,觉得以我现在重伤的状态,根本伤不到她分毫。然而,就在她的嘲笑还未从嘴角褪去时,我的刀已然抵在了她的身前。她瞪大双眼,满脸惊诧,下意识捂住肚子,鲜血从她的指缝间汩汩流出。

    血月惊呆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我竟还能出手伤到王师婆。鲜血越流越多,王师婆震惊得说不出话:“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她身体一软,瘫坐在地。血月赶忙扶我坐到一块石头上,王师婆大口喘着粗气,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天人之境的第二道门……只有打开天人之境的第二道大门,才可能练就这般玄天宝术,你到底是谁?快告诉我!”王师婆近乎疯狂地叫嚷着,眼中满是急切与难以置信。“我是李潇,林逸尘的儿子。”我强忍着伤口的剧痛,平静地说道。她痛苦地摇头,大声反驳:“这绝不可能,你不过是个孩子,怎么可能开启天人之境,还是第二道大门。你在说谎,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奇事。当年就连林逸尘那般的高手,在你这个年纪也未曾有这般惊人的成就。”

    我无奈苦笑,身体一动,伤口就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只能强忍着不动。王师婆瞬间从优势一方沦为劣势,生死都掌握在我的手中。血月拿起乌金刀,架在王师婆的脖子上,冷冷说道:“交出《玄天宝录》,我饶你一命,否则……”王师婆却惨然一笑:“你觉得我这把年纪,还会在乎这条老命吗?既然是我输了,我心服口服,要杀便杀,何必废话,浪费时间又有何意义?”血月一时语塞,她没想到王师婆如此决绝,不怕死的话,她的威胁也就失去了作用。

    血月向我投来求助的目光,我早已捏住王师婆的脉门。我心里清楚,她不怕死,那药肯定不是为自己找的,她必定有个极为牵挂的人。我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王师婆的伤口不断扩大,若不及时包扎,随时可能因失血过多而死。玄天宝术修习者也是人,只要是人,身体里的血液就是有限的,更何况王师婆已是风烛残年。

    “你就这么死了,你想救的那个人该怎么办?你还没拿到药,他恐怕也时日无多了吧?”我紧紧盯着王师婆的眼睛,提到那个人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这细微的变化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与绝望。“交出《玄天宝录》,我们保你性命,还把药给你,你继续回去救你的人,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王师婆显然有些心动,但又无奈地说:“我都要死了,哪还有能力救他。这或许就是我们的命吧。”血月接着说道:“不交出《玄天宝录》,你将一无所有。就算有这本奇书,你没命练,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王师婆靠在洞壁上,身下的鲜血汇聚成一滩,触目惊心。血月赶忙手忙脚乱地为她止血、上药、包扎,王师婆既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静静地任由血月摆弄。处理好伤口后,血月累得直喘气,王师婆则紧紧地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目光久久不愿移开。

    王师婆身受重伤,她布下的奇阵随之破解,我们死里逃生,劫后余生的喜悦涌上心头。血月坐在地上,让我斜靠在她身上,这样能让我舒服一些。王师婆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出神,似乎在内心做着艰难的抉择。

    我们就这样僵持了整整十个小时,在这期间,我能明显感觉到伤口在快速愈合,甚至能感受到皮肤生长的奇妙感觉。血月太过疲惫,在我身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终于,十个小时后,王师婆开口了:“我没有《玄天宝录》。”血月在睡梦中惊醒,难以置信地望着王师婆,对她的不诚实感到无比愤怒。明明之前种种迹象表明她有《玄天宝录》,如今却矢口否认。

    王师婆缓缓说道:“你所看到的都是假象。在你跟踪我之前,我就已经盯上你了。我想用假的《玄天宝录》引出真正的《玄天宝录》。我需要一个在玄门江湖中有分量的人来帮我完成这件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我故意制造机缘巧合,让你以为我手上有这宝贝。”血月愣住了,王师婆的话真假难辨。如果是真的,那她付出的巨大代价都付诸东流了。她为了得到《玄天宝录》,在江湖上散布消息,说《玄天宝录》在她手上,吸引了众多江湖豪客的注意,目的就是想从王师婆这里夺取。为了这个计划,整个玄门元气大伤,百年基业几乎毁于一旦。她对《玄天宝录》势在必得,只有真正拿到它,才能给玄门弟子一个交代,否则,就凭这件事,玄门弟子就能将她逐出师门。

    可在这关键时刻,王师婆却告诉她这只是个圈套,她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血月心中的恨意可想而知。在搜遍王师婆全身一无所获后,愤怒和屈辱让血月的眼睛都红了,她提刀就要砍向王师婆的脖子。我想阻拦已经来不及,只能急忙使出一个通心印击飞她手中的刀。血月反手又要打出通心印攻击王师婆,我赶忙紧紧抱住她。“全毁了,我的一切都被她毁了……”血月怒不可遏地嘶吼着。

    王师婆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一样靠在洞壁上。我拉着血月,劝慰道:“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们逃出生天,都还活着。就算没拿到《玄天宝录》,以后还有机会,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话终于让血月冷静了下来,她把乌金刀递给我,我们朝着洞口走去。

    没有了大阵的阻碍,我们走得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来到了江边洞口。此时已经是第二天夜里,江面上船只密密麻麻,大型探照灯将江面照得如同白昼,所有船只都在紧张作业,一派忙碌景象。我从小在江边长大,从未见过江面如此热闹。从作业情况来看,这些应该是他们找来用于打捞的船只。我们在山洞里被困了一天一夜,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船只越多,说明他们还没找到江底铜棺,我稍稍放下心来。

    我们坐在洞口,把腿伸进清凉的江水里,溅起朵朵水花。血月自然而然地靠进我的怀里,我微微一怔,还是轻轻搂住了她。这个举动似乎给了血月某种暗示,她搂住我的脖子,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说道:“你告诉我,你是喜欢我的。”我依言照做。血月却还不满足,又问:“那我,现在是你女朋友了吗?”我挠了挠头,心里有些犯难,想着如果要和血月在一起,是不是应该通知碧萝一声。血月见我犹豫,顿时勃然大怒,一把将我推进水里,还狠狠地踩了两脚,气呼呼地说:“我就知道你又在想你的碧萝,你这个人可以去死了!立刻!马上!一秒钟都别耽误!”

    好在我水性极佳,在水里翻了个身又爬了起来,正好把一身的泥巴洗干净。血月见我落水,慌忙把我拉起来,她担心我的伤口裂开,毕竟才过去十多个小时,而我的伤是腹部贯穿的重伤。我爬上岸,扒开伤口一看,竟然已经结痂,虽然还有些疼痛,但对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大问题了。血月见状,满脸愧疚。

    折腾了这么久,我们早已饥肠辘辘。就算是玄天宝术修习者,也得吃饭喝水。去断肠崖和村里都不太方便,更不可能大老远跑去镇上吃饭。我让血月生起一堆火,自己找来一根树枝,削掉枝杈,施展从小练就的抓鱼绝技,不一会儿就在水里扎了四五条鲜鱼。我们把鱼穿在树枝上烤着吃,虽然没有油盐调料,但对于饿了一天一夜的我们来说,这已经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了。我把鱼烤得香气四溢,四条鱼很快就被我们风卷残云般吃光。

    吃饱喝足后,我们懒洋洋地躺在洞口,探照灯的强光不时从洞口扫过,十分刺眼。突然,大地猛地一颤,我差点失足滚进长江,连忙紧紧抓住洞壁才稳住身形。抬眼望去,只见十几条作业船只一起朝着断肠崖的方向拼命疾驰,可它们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拽住,船身绷得紧紧的。紧接着,大地又剧烈颤抖起来,我和血月茫然地望向江面。此时长江上空月明星稀,并没有长江断流那天的诡异异象,但水面却剧烈摇晃,水下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要钻出来。长江中心形成了巨大的漩涡,整个江面仿佛都要被吞噬进去,江面上作业的船只逐渐被漩涡笼罩,摇晃得厉害,随时都有翻船的危险。

    我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他们发现江底铜棺了!这么多作业船只,显然是想把铜棺拉出来。江面再次剧烈摇晃,整个江面仿佛抬高了一寸,江水迅速灌进山洞,我和血月站在水中,眼中满是恐惧。那具连先进科学仪器都扫描不到的铜棺居然真的存在,可只是一口棺材而已,就算是铜质的,这么多排水量巨大的轮船竟然都拖不动它,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江面上狂风大作,很快月亮被云层遮住,紧接着暴风骤雨倾盆而下,风雷之声不绝于耳,江面上巨浪滔天。作业船只摇摇晃晃,随时都有翻倒的可能。我听到断肠崖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似乎在疯狂呼喊着什么。一艘轮船被漩涡卷入江心,随着漩涡左右摇摆,突然船体倾斜,整个轮船倒扣过来,江面上顿时布满了落水的人,都是各大派的江湖豪客。有人奋力向对岸游去,但大多数人都被漩涡吸了进去。

    紧接着,第二艘轮船也侧翻了,然后是第三艘、第四艘……轮船翻覆后,我才注意到船只背后都拴着数根小孩手臂粗细的钢缆,钢缆的另一端没入水中,想必是拴在了铜棺上。其他船只并没有放弃的打算,在狂风暴雨中,马达轰鸣声震耳欲聋,钢缆越绷越紧,江水水位不断被抬高,水面从我们的脚踝逐渐上升到腰部,直至脖颈。

    这次长江没有断流,但这声势比断流那天更加恐怖,雷暴声仿佛要将天空撕裂。江面上大雨如注,在风雷暴雨中,我隐约听到有人哭泣的声音。血月突然指着江面大喊,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一众轮船中间,漂浮着一条窄小的木船,正是江边渔民常见的乌篷船。那船在水浪中如同一叶浮萍,被高高抛上波峰,又迅速跌入低谷,更可怕的是,乌篷船正朝着漩涡中心冲去。

    血月惊呼:“他疯了吗?连轮船都会翻,一条木船凑什么热闹?”我竭尽全力,想看清在滔天水浪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只见一人站在船头,正拼命划桨。那人身着雪白道袍,长须长发在风雨中肆意飞舞,道袍被吹得好似要飞起来。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再仔细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不正是在鄂西小镇与我反目成仇、不告而别的张仙人吗?

    这边张仙人在滔天巨浪中时隐时现,随时都可能被水浪吞没;那边,作业轮船的钢缆已经绷到了极限,只听一声巨响,如同炮弹爆炸一般,整个江面剧烈颤抖,十来艘轮船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连翻倒在江面上。大地也跟着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江面上白茫茫一片,到处都是落水的人,他们拼命朝着长江两岸游去。

    而在江心漩涡中间,张仙人独自站在船头,宛如从天而降的神仙,一手掐着法诀,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类似大印的东西,在江面上忽隐忽现。我的心完全被张仙人揪了起来,总觉得事情透着古怪。在这种恶劣的情况下,换做别人操桨驾船,早就船毁人亡了,可张仙人却能在风浪中如鱼得水,仿佛他就是这风雷的主宰。

    以我对张仙人的了解,他不过是个混江湖的骗子,除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就靠卖些狗皮膏药为生。以我现在的玄天宝术修为,他根本望尘莫及。可眼前的张仙人却能在风浪中独占鳌头,成为弄潮儿,这实在让我难以理解。我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此时张仙人已经到了漩涡中心,他高举法印,手中法诀不断变换,奇怪的是,水浪竟渐渐平息,漩涡也自动散去。

    张仙人驾着乌篷船顺着风浪远去,渐渐在风雨中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消失不见了。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此时的江面就像一个巨大的游泳池,无数不会水的江湖豪客在水面上呼喊救命。我和血月跳进水里,将他们一一救上岸边。虽然我忙着救人,但脑子里全是张仙人离去时的画面。他独自一人,驾着一叶扁舟,在滔天风浪中如天神之子般来去自如,凭借一块法印就平息了风雷和漩涡,这一切都太过诡异,谜团重重,让人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