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忙摇头否认，母亲轻叹一声，说道：“妈心里清楚，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本性纯良，做不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可妈这心里啊，最近总是慌慌的，就怕你在外面遇到啥麻烦。”我挤出一抹笑容，打趣道：“我倒是想干点坏事呢，可您瞅瞅我这样，能折腾出啥幺蛾子？”母亲听了，脸上的担忧这才稍稍散去，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为了不让母亲过于担心，我简单跟她透露了一些事情，告诉她这事和我爸有关，但与我并无关联。母亲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神情不安地说：“那天从山里回来没多久，村长就跟我说，你爸的坟被人挖开了。我们找人把坟挖开一看，坟土都是新的，原本下葬时的棺材没了踪影，却多了一具石棺，而且那石棺里面还是空的。”

    我深知母亲心思细腻，若是对她撒谎，肯定瞒不过她的眼睛，倒不如坦诚相告，这样她反而不会太过忧心。于是我向母亲解释，那些人就是冲着我爸的坟来的，他们挖开坟墓时，那具石棺就已经在那儿了，而我爸的棺材也不知何时被人掉了包。母亲的脸色愈发难看，我忍不住问道：“妈，您跟我爸做了这么多年夫妻，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二十年前，我爸到底是做什么的吗？”

    母亲陷入了沉默，眼神仿佛飘向了遥远的过去。从她的神情中，我隐隐感觉到，她对父亲的了解，远不止表面上看到的那个山村赤脚老师那么简单。过了好一会儿，母亲才缓缓开口：“你爸是从水里来的。”“水里？”我满脸疑惑地重复道。

    母亲接着说道：“那年我在江上捕鱼，一网撒下去，怎么都拉不上来。我还以为捞到了什么稀罕物件儿，就和你外公一起费了好大的劲儿把网拉上来，结果发现网里居然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个活人。他看起来三十出头，长得特别英俊，不过身上全是伤。你外公怕惹上麻烦，想把他扔回江里，是我拼死拦了下来。趁着夜色，我把他带回了家，细心地给他治伤。两个月后，他的身体才慢慢康复。那时候，我因为长相的原因，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对象，家里人都为这事愁得不行。你爸李青人听说了这件事，就主动向外公提亲，就这样留在了村里。”母亲的这番话，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父母之间居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母亲苦笑着继续说：“我问过你爸好几次，凭他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比我好很多的人，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我。可你爸总是笑而不答，问得多了，他就说是缘分。他从来都没跟我提过他的过去，你外公问他是哪里人，他说自己是云南的，在省城做贩货的生意，结果遇到了抢劫，身上的钱和货物都被抢走了。贩货的钱还是借来的，他不敢回去，只能流落在咱们这儿。你外公看他勤快，又有文化，人也聪明，就招他做了上门女婿。”

    以父亲的条件，我实在难以理解他为什么会选择和母亲结婚，还生下了我。且不说他可能有其他红颜知己，就拿目娘的容貌来说，那可是连很多大明星都比不上的，父亲接触过这样的女子，怎么会看上母亲这样的山野村妇呢，光是这一点就很让人费解。就算母亲对他有救命之恩，可如今时代开明，也不见得救了人，人家就一定要以身相许啊。所以父亲和母亲结婚，背后肯定有其他隐情，难道是为了勘测长江水文？但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以父亲黥面者四大门总掌教的身份和地位，随便派个人来做这件事都可以。就算他自己想亲自勘测，也有很多种方式，完全没必要委屈自己，和一个山野村妇过一辈子。我跟母亲解释说，父亲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远比她想象的要厉害得多。那些人抓了全村的村民，就是为了得到父亲生前留下的某样东西，现在东西没找到，那些人还没真正离开，所以村里还是有危险。

    我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说服母亲去三姨家住一周。我还从血月那儿借了一沓钱给母亲，本来我开口借两千，血月却随手拿出两万塞给我，我也没跟她客气。母亲看到这么多钱，吓了一跳，就好像钱烫手似的，放在桌子上都不敢拿。我在外打工多年，收入有限，扣除生活费和日常开销后，能存下来的钱并不多。平时给母亲寄钱，也就一两千，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一笔钱，有这样的反应也在情理之中。我硬把钱塞给她，再三保证这些钱都是我自己挣来的，母亲这才敢收下。

    从家里出来，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我又来到了村长家。小时候，父亲经常带我来村长家玩，他们在一起聊天，我就和村长家的傻儿子一起玩耍，还经常捉弄他。村长看到我来了，非常热情。我看时间不早了，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地让他劝说全村村民都离开，一周后再回来。

    村长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一看我来了，就把儿子媳妇都支开了，神情变得十分严肃。我跟他说完后，村长抽着烟，叹了口气，说道：“潇娃子，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上次的事情还没解决？”我没有正面回答，村长接着说：“前几天有当兵的来找我谈话，说断肠崖那片在进行水文勘测，不让村民过去。这两天晚上，江面上动静可大了，听说还翻了不少船，我就知道肯定要出大事。上次你跟那些人在一起，一点都不害怕，我就知道，你跟你爸一样，都是有本事的人。我也不多问了，这就去劝村民们去亲戚家躲躲。”

    从村长家出来后，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村长说我和父亲都是能人，这说明他可能对父亲的过去有一定的了解，这或许是一条重要的线索。我刚想转身回去问个清楚，抬头就看到断肠崖方向火光冲天，我心里一惊，意识到又出事了，来不及多想，拔腿就朝那边跑去。

    我原以为是江边的防洪林着火了，等跑近了才发现，大半个江面都燃烧起来了，长江里流淌的仿佛不是水，而是熊熊烈火。我跑到江边，还没到断肠崖，就惊愕地发现，在烈火中燃烧的竟然是那艘号称代表国内最先进科技的潜艇。

    我吓得不轻，潜艇好端端地浮在江面上，怎么会突然烧起来呢？就算不小心着火了，它也可以沉入水底灭火啊。可眼前的潜艇已经被烧得只剩下个架子了，也不知道里面的官兵是否安全撤离。

    血月他们在江边围成了一圈，一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江面上的大火。我挤进人群，血月扭头看到我，朝我招了招手，我挤到她身边，急切地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潜艇怎么就烧起来了。血月一脸茫然地说：“别说我了，就连他们也搞不清楚状况，火一下子就起来了，等我们跑出来的时候，整个江面都已经烧起来了。”

    人们围在一起，不少人手里还拿着救火的工具，可面对这漫天大火，大家除了呆呆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我心里明白，潜艇的安全级别极高，别说在停泊的时候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就算在战场上，被导弹、鱼雷击中都不一定会爆炸，所以眼前的这一幕，按常理是不可能发生的。

    然而，它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这只能说明，江底下一定有某种神秘的东西，一种能够轻易摧毁代表国家最高科技成就的现代化潜艇的东西，一种能够让长江断流、让数十艘轮船瞬间翻沉的东西。

    我绞尽脑汁，用尽所有的想象力，也无法猜到江底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我猜不出来，这些号称玄门江湖最顶尖的高手们也都一脸迷茫，就连工作人员和王局，也毫无头绪。王局在江边烦躁地走来走去，脸色铁青，不停地打着电话。从他黯淡的眼神中，我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崩溃和绝望。

    大火整整烧了两个小时才渐渐熄灭，水面上弥漫着浓烈的燃料油气的味道，想必是潜艇储存的油发生了大面积泄漏，才引发了这场火灾。刚开始看到大火的时候，我还奇怪潜艇为什么不沉入水底灭火，等大火熄灭后，潜艇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缓缓沉入了水底。我听到王局咬牙切齿地说着：“我一定不会认这个命，我一定要把你揪出来……”

    这时，血月突然拉了我一下，我疑惑地问：“怎么了？”血月朝我们身后指了指，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影翻过堤坝，走进了树林里。这个黑影看着很眼熟，一时之间我却想不起来是谁。我扫视了一圈人群，很快反应过来，这个黑影是李丹子。

    在这个关键时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火灾现场，都在等着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李丹子却鬼鬼祟祟的，他这是要去哪儿？又想干什么呢？我朝血月点了点头，猫着腰跟了上去。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江面上，没有人注意到我们。我躲进阴影里，顺着一片陡坡往上爬，爬到坡顶，上面就是江堤，江堤后面是一大片防护林。

    今晚的月光很微弱，周围一片昏暗，相隔七八米都很难看清对方是人是鬼。等我钻进防护林，已经看不到李丹子的身影了。这片防护林面积很大，我在堤坝上看过，上面没有人，李丹子最有可能就是钻进了林子里。我很好奇他来这儿做什么，心想他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我正四处寻找他的踪迹，突然看到防护林里有手电光一闪而过，我心中一动，笃定那就是李丹子。他鬼鬼祟祟的，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我悄悄地跟了上去，看到前面有个黑影，黑影脚下有一块光斑在晃动，原来是李丹子把手电筒照向地面，以免被人发现。我注意到他手上似乎提着一个包，他这副模样，跟个贼没什么两样。我决定先跟着他，看看他接下来的举动。

    突然，李丹子停了下来。我定睛一看，在离他几米远的一棵树下，还有一个黑影。这荒无人烟的防护林，竟然变得越来越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