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夏的心又是一紧。
她凑近了些,借着远处汽车残骸燃烧的火光,小心翼翼地撩开他被划破的衬衫布料。
后背靠近肩胛骨的位置,一道约莫十厘米长的口子。
皮肉外翻,血迹已经有些凝固,但还在缓慢地往外渗。
伤口周围嵌着几粒细小的碎石和玻璃渣。
看起来有些骇人,但好在伤口不算太深,也没有伤及要害。
顾景夏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还好,还好只是皮外伤。
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以为……
巨大的后怕让她指尖微微发颤。
幸亏他反应快,用身体护住了她,否则现在躺在这里流血的就是自己了。
这份情,太重了。
“不是很重。”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不过需要处理一下,不然感染就麻烦了。”
周斯年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势。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她沾满灰尘却依然难掩关切的小脸上。
“你没事就好。”
这简单的五个字,比任何动听的情话都更能触动顾景夏的心弦。
她鼻尖一酸,差点又掉下泪来。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处理伤口。
顾景夏定了定神,开始思考对策。
这里是郊外,荒无人烟,手机……
她下意识地去摸口袋。
空空如也。
她的手机呢?
对了,好像是打斗的时候,遗落在那个废弃仓库里了。
没有手机,怎么联系人来接他们?
她看向周斯年:“你的手机呢?”
周斯年也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遍。
西装裤袋是空的。
衬衫口袋也是空的。
他微微皱眉。
大概也是在之前的打斗或者跳车时弄丢了。
两个人都失去了对外联络的工具。
顾景夏看着他同样空空如也的手,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有些脱力地往后一坐,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
“你也坐下歇会儿吧。”她拍了拍身边的空地,“伤口需要休息。”
周斯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地面,依言坐了下来。
只是动作比平时缓慢了许多,尽量避免牵动背后的伤。
两人并肩坐在荒野上,身边是仍在燃烧的汽车残骸,发出噼啪的声响。
远处是城市的灯火,模糊而遥远。
顾景夏仰起头。
没有了城市的光污染,夜空格外干净。
她有多久没见过这么清晰的星空了?
好像自从离开师父下山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周斯年顺着她的视线,也抬起头望向天空。
确实很美。
顾景夏收回目光,双手向后撑在地上,身体微微后仰。
她轻轻吁出一口气,带着一种奇异的放松感。
“这也算因祸得福吧。”
“好久没看过这么好看的星空了。”
周斯年看着她侧脸的轮廓在火光与星光下显得柔和。
他也想学着她的样子,放松地躺下。
然而身体刚刚一动,后背的伤口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动作一顿,最终还是放弃了,维持着坐姿。
他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好看。”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他转头看向顾景夏,声音低沉:“不急着回去了吗?”
虽然暂时安全了,但待在这荒郊野外总不是长久之计。
顾景夏摇摇头。
急有什么用?
手机没了,车也炸了。
她耸了耸肩,语气带着点无奈的调侃:“急也没用啊,腿着回去?天亮都走不到。”
“现在只能指望……”
她顿了顿,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
“指望无所不能的姜助理,能神兵天降了。”
除了姜助理,她也想不出还有谁能这么快找到他们了。
听到“姜助理”三个字,周斯年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
他轻笑一声。
“车上装了最新的智能定位系统。”
虽然现在车已经成了一堆碎片。
“但核心部件应该还能发送信号。”
“用点技术手段,姜助理那边应该能找到这里。”
顾景夏闻言,眼睛亮了亮。
对啊,她怎么忘了这个!
周斯年的车,肯定不是普通货色。
有定位系统就好办了。
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顾景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脑袋也一点一点的,有些昏昏欲睡。
好困啊。
好像很久没有这种纯粹的困意了。
周斯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倦意。
他看着她眯起的眼睛,像只困倦的小猫。
“困了就睡会儿。”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
“我看着。”
简单的三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全感。
顾景夏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好……”
身体下意识地朝着热源和安全感的方向靠了靠。
她往周斯年那边挪了挪,几乎快要靠到他的胳膊。
找到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她闭上眼睛。
没过几秒钟,均匀的呼吸声就在寂静的夜色中响了起来。
她真的睡着了。
周斯年侧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角还微微翘着,仿佛在做什么好梦。
心头那处最柔软的地方,又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他没有动,甚至放缓了自己的呼吸,生怕惊扰了她。
夜色渐深。
他静静地坐着,守着身旁熟睡的人,目光望向远方。
姜助理,应该快到了吧。
顾景夏再次睁开眼时,看见的是熟悉的床顶。
被子很软和。
屋里很安静,飘着股淡淡的安神香。
这里是周家老宅的主卧。
她回来了。
身上又酸又累,让她知道昨晚不是做梦。
爆炸的火,烫人的热浪,还有周斯年背上那片红……都还记得清楚。
他怎么样了?
“醒了?”
旁边有人说话,声音里带着点高兴,又很担心。
顾景夏费力地转过头。
周奶奶本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到她睁眼,一下站起来,快步走到床跟前。
她脸上又是心疼,又有点惊魂未定的样子。
“感觉怎么样?身上哪儿不舒服没有?”
顾景夏张了张嘴,想说话。
嗓子却干得不行,一出声,嘶哑得厉害。
像被砂纸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