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尽情享受吧

    舞台顶部的桁架突然开始震颤,悬挂的十二组par灯在声浪中摇晃成钟摆。刘鹏的皮靴后跟重重磕在效果器开关上,失真音色瞬间撕裂空气。

    “不再相信——"陈墨突然拿起麦克风,另一只手将话筒架举到半空中。

    “相信什么道理!”现场观众竟然异口同声的唱了出来,他们还只是听了一遍副歌,但就是都记住了!

    陈墨已经很久没有放肆的唱歌了,台下站着呐喊的观众,声浪一浪接着一浪。

    导播间瞬间沸腾,路聪差点把对讲机塞进嘴里:“五号机抓刘鹏表情!快!”

    刘鹏此刻的表情确实值得特写——他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漫天飞舞的彩带,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抽搐。

    这个曾经为了省钱不肯打车,徒步在凌晨走了三个多小时回家的男人,这个曾经做过理发师,送过外卖的男人,这个曾经居无定所住在地下室的男人,此刻正站在他做梦都想站在的舞台上。

    当陈墨嘶吼着“现在不是曾经的我”转身时,刘鹏突然想起在认识陈墨后的种种,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飞逝而过。

    对,他现在已经不是曾经的自己。

    不是那个半夜回家连出租车都舍不得打的自己。

    不是那个需要白天送外卖,补贴乐队的自己。

    不是那个一上台就畏首畏尾怕观众不喜欢的自己。

    也不再是那个为没有演出而发愁的自己!

    “曾感到过寂寞,也曾被别人冷落

    却从未有感觉,我无地自容!”

    观众彻底疯了。

    连乐队席也疯了。

    三十支乐队,所有乐手,全都站了起来。

    有人脱了衣服在头顶抡了起来,有的单脚踩在了矮桌上,有跟着鼓点在过道上疯狂振臂呐喊的。

    观众席甚至有一个年轻男孩,把上衣全脱了,露出了白花花的上半身,后背用荧光涂料写着"黑熊牛逼",此刻正在安检人员的追逐下绕着环形场地狂奔。

    乱了。

    彻底乱了。

    此刻只有摄像师稳得一批,他们像一个个旁观者,要把所有的镜头都记录下来。

    说不定以后都能用得上。

    金丫头乐队主唱万盛手里节目品牌方的易拉罐饮料终于爆开,碳酸饮料喷溅在他的皮裤上。

    他身后,几分钟前还在嘲笑黑熊乐队的乐手突然站起来跟着一起喊:“黑熊牛逼!”

    舞台右侧的摄影指导扯开领带,把价值不菲的摄像机架在肩上冲进人群,镜头里全是扭曲变形的狂欢面孔。

    扛着摄像机跑进人群的摄像师并不知道,在镜头外,他又被上方其他机位的摄像机记录了下来。

    陈墨想过在乐队的夏天这样的舞台唱《无地自容》会有疯狂的,爆炸的场面。

    但他还是小看了舞台下方的乐迷,小看了开放的场地,小看了《无地自容》的魅力给所有人带来的冲击。

    他很久没有这么疯狂了。

    那就,尽情的享受吧!

    陈墨的吉他背带在某个剧烈甩头动作中滑落,他顺势将琴身抵在胯部。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卡顿。

    导播间女实习生们的尖叫声直接盖过现场,“好帅啊!”

    路聪看着现场的热闹程度,终于把含了半小时的口香糖咽了下去,他虽然也想振臂高呼,但是不行,他得稳。

    路聪眉心紧锁,紧盯监控画面。

    他可是亲眼看着陈墨唱了十二首歌啊,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陈墨。

    一直负责扫射现场观众的摄像机里反馈的镜头,似乎这不是一场节目的录制现场,而真的是Livehouse的演出现场。

    ……

    后台通道里,郝冲本来正在等陈墨,陈墨这次纯熟帮忙,他连采访都拒绝了,不想喧宾夺主,唱完就走,不说话,所以会很快下来,就没让郝冲上去,就让他在后台通道这里等自己。

    头顶上一浪接着一浪的,直冲他天灵盖,郝冲实在是在这里呆不住了,他太好奇上面到底怎么了,直接往舞台前面走。

    郝冲跟着陈墨听了那么多次现场,以前每次陈墨唱歌,现场氛围都很好,但也没像今天这样,他在下面,觉得震的天都要塌了。

    不只是乐器和音响设备带来的声音,还有观众的呐喊声和踩踏声。

    就算观众席没有座椅,都是站着的,也不会有这么山崩地裂的踩踏声吧。

    这次是陈墨带着黑熊乐队的演出,所以郝冲也没提前听他们唱,他越想越好奇,加快了脚步。

    ……

    舞台上,李民的鼓槌终于脱手飞出,旋转着击中控制台的瞬间,全场灯光突然变成血腥的暗红色。

    陈墨抓住这意外的神来之笔,突然清唱起副歌的最后一句。没有鼓声伴奏的人声像把淬毒的匕首,直接捅进所有质疑者的心脏。

    导播间突然陷入死寂,路聪看着屏幕脸上黑的吓人,旁边的副导演冷汗顺着面颊往下流,因为现场彻底失控了。

    观众席的声浪已经掀翻屋顶,三十支参赛乐队的成员正在撕品牌方的广告牌。

    “你们赶紧到前台去,稳住乐队,不要让他们破坏公物,安保,安保,稳住观众。”路聪一边对着身旁导演组的人喊,一边对着对讲机喊。

    当最后一句歌声消散在空气中,陈墨闭上了眼睛。

    刘鹏的左手小指指甲整个外翻,血水顺着琴颈流进音孔,在桃花心木上洇出诡异的图腾。

    他们都出错了。

    还不止一处。

    哈哈。

    但就像陈墨老师在演出前说的,有出错才是真正的现场啊。

    台下突然响起整齐的跺脚声,连观众席后面的台子上坐着的四位专家观察团老师都站起来用手机打灯。

    陈墨走向和自己并肩的刘鹏,又看了眼身后的其他黑熊乐队成员。

    所有人似乎都意犹未尽,还没有从这场耄耋盛宴中缓过神来。

    他示意后面的李民几人走到前面来。

    五个人手臂搭着肩膀,一起弯腰鞠躬。

    “黑熊!黑熊!黑熊!”台下观众齐声呐喊。

    “我们是——”刘鹏把手中染血的薄片随手抛向天空。

    “黑熊乐队!”他破音嘶吼通过地麦传遍全场。

    邢万坤突然举起贝斯,大喊着“黑熊”,眼眶里全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