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历 作品

五十九章李治与武则天

    邢老师说,下一站他们决定去往陕西咸阳梁山,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合葬的陵墓,乾陵。

    据说乾陵的山形若是从南向北看,宛若一个裸睡的女子,地形地貌完全应合了乾坤阴阳,有“龙盘凤翥”之势,就在他们刚到达乾岭的山脚下,看见乾陵上空云彩聚集成一龙一凤之形,随着风吹云动,宛若游龙戏凤般互相追逐,这就是风水凝聚成的灵体。

    当他们进入宽阔的神道,神道两旁排列着石人群像,这些神像基本都是番邦人的模样,只因当时的唐高宗时代,大唐疆域处于极盛之期,万国来朝,“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武则天为扬大唐威势,将那些番邦使臣们的雕像立于陵前,还在石人像的背部刻有国别、官职和姓名,因此也称“六十一蕃臣像”,然而这些石像都不知何故全都失去了脑袋。

    因为陕西关中地区唐十八陵之中,只有武则天和李治的合葬墓没有被盗,而国家也至今未有进行过挖掘,真实的地宫没有打开过,不过倒是有一个仿唐地宫可以参观。

    据说这座仿地宫是根据已开挖的唐代陪葬墓室结构建造的,分为两部分,前部分是展厅,负责演绎大唐武则天和李治的历史故事给游客们看,而邢老师和杨老师对这种表演都没什么兴趣,因为他们知道那些记载在史书上的起码有百分之八十都是假的。

    虽然不是真正的地宫,但是越往里走,越是渗人阴暗,因为并非节假旅游旺季,加上他们是上午来的,因此来参观这个仿地宫的旅客寥寥无几,以至于到了后部分更是只有杨老师和邢老师两位游客。

    然而,这座仿地宫的甬道极深极长,越走越是心惊,一个仿地宫而已,至于要弄这么幽深的甬道?!

    身后他们走过的那条幽长甬道两旁的壁灯逐一熄灭,速度快得如同被无形之手逐一掐灭的烛火,转瞬间,眨眼间就到了他们面前的最后一盏灯,眼前骤然一片漆黑。杨老师有些害怕了,她情不自禁地抓住身旁邢老师的手臂,“这是怎么回事?”

    她想起上次去往太昊伏羲殿的事,当时两人是元神离体进入的伏羲内殿,难不成这次也是一样?!

    邢老师也皱眉思索,当下究竟是什么样的状况。

    就在这时,两人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点光,摇摇晃晃,那是幽暗微亮的烛火,照耀出一个‘人’的模样,这人手里提着一盏宫灯,佝偻着背,吊眼梢,尖钩鼻,脸色也阴沉得和身上的青灰色太监服一个颜色,只听他用阴阳不明的公鸭嗓道:“二位,天皇陛下和天后陛下早知你们二位要来,命我前来接引……”

    两人顿时明白了,这是进入了另一个维度里的真正地宫。

    不过,就算这是妖魔鬼怪为他们设下的陷阱,两人也不怕什么,于是他们决定跟着前面的那个老太监鬼魂进去看一番,若是真不对劲,那也是那些妖魔鬼怪倒了霉,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老太监提着的那盏宫灯,为他们引路,因为老太监的脚步蹒跚,宫灯始终飘忽摇晃,这光衬得他们仿佛是漂在幽深黑暗的地下暗河里的探险者,仅靠着一艘挂着油灯的小船,就企图找到走向光明,远离黑暗的出口。

    甬道的尽头,前面蓦然光芒亮起,无数盏长明不灭的宫灯,整个地宫都是按照当初的大唐皇宫一比一复制建造出来的,殿内的宫壁上描绘着瑰丽而又精美绝伦的壁画,鎏金缠枝的七枝宝灯树一左一右伫立在玉阶两侧,玉阶的至高处摆放着一把金龙椅,龙椅上共坐着一男一女,二人同穿华贵的明黄色龙袍,头戴帝王冠冕,正是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的人魂。

    见到邢老师和杨老师,李治和武则天的人魂皆面露一丝欣慰的笑容。

    与彼此人魂目光对视的一霎那,邢老师和杨老师如同许久未接连到信号的收音机,在发出一阵滋啦啦的信号噪音之后,断断续续接收到了久违的记忆信息。

    宫门前,武媚娘排在一群即将要被送入感业寺的女子们之中,她再三回头,希望他能突然出现,或者是派一个太监过来也好,对她说出要把她留下的话,可惜终究是没有等到。

    也对,如今的他又要忙着父亲的葬礼,又要忙着登基和立后,怎么会顾得上她,是她多想了!

    她初入皇宫为才人,还没来得及被内务府安排侍寝,就听说皇帝陛下听信了李淳风和袁天罡的预言,要杀尽所有武姓之人,她当时只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被这个消息吓得神魂胆颤,生怕哪天就被人拖出去砍了脑袋。

    因为她的姓氏,故而没有哪个内务官愿意触皇帝的霉头,把她推举侍寝,她就像隐藏在深宫里的透明人,被所有人默默遗忘了!

    她在宫里一待就是十年,当她以为自己的人生会这样青春韶华如流水,就这样默默终老时,在她的生命里突然闯入了一个男人。

    因为宫内生活实在无趣,她经常会捡一些漂亮的叶子,在上面倾诉着代表自己心事的诗句,再顺着宫廷内湖漂流而下,那天她再次把叶子轻轻放进水里,这次她没有那么快离开,而是坐在湖畔怅然想着心事,难道自己的青春就要这样无休止的消耗在深宫中了吗?

    这时,一个温厚的嗓音突然响起,“这些树叶上的诗都是你写的吗?”

    武媚娘吓了一跳,她闻声望去,一个穿着太子常服的年轻男子站在湖泊上的木桥上,他相貌英武不凡,只是身体看起来有些孱弱,他微微一笑说:“我常在水榭小阁的窗户下,看见漂来的一些写着诗句的树叶,诗句不凡,可惜我每次迎着上湖寻找来处,却从来没有见到这个写诗的人!”

    两人虽然身份天差地别,又是第一次见面,灵魂深处却仿佛与对方熟识许久。

    武媚娘从小在民间长大,她把外面民间的很多事告诉给李治听,有时还会和他说起自己小时候做过的傻事,“我小时候看见天空中的风筝很是羡慕,我就想也要像那只风筝一样飞到天上去,我就亲自动手做了两个风筝一样的翅膀,我高兴地带着这对风筝翅膀来到山上,原以为自己总算可以飞了,可是无论怎么样都飞不起来,我伤心地哭了,哥哥说人是怎样都飞不到天上去的……”

    李治并没有觉得武媚娘的话无趣,只是笑着问:“你为什么非要飞到那么高?”

    “只有在最高处,才能看见最美的山河,最壮阔的人间!”

    两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才人,尽管武媚娘从未侍过寝,名义上也还是皇帝的妃子,因此他们只能秘密交往,那段时间是武媚娘入宫以来最为快乐的日子,让她枯寂许久的内心开出了一朵靡丽至极的花,充满了禁忌的美丽和隐秘的喜悦。

    直到如今皇帝驾崩,太子即位,而她却要去出家为尼。

    就在她即将要和其他宫人们一起走出宫门之时,一个负责看守她们不要逃走的侍卫,猝不及防在她从身旁路过之时,借着袖子的隐蔽,快速地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玉牌,她蓦然一惊,抬头看向那个侍卫,侍卫低头不敢与她对视。

    她明白了,这是李治送来的,他并没有忘记她!

    她虽然没敢把玉牌直接拿出来看,却凭借着指间触感摸到玉牌上刻着两个字,静待。

    “静待花开终有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是要让自己耐下心来在感业寺等他,他会来接她回去。

    她心底一喜,一股淡淡的甜蜜绽放在心间,她和那群未生下过孩子的妃嫔们一块上了去往感业寺的马车,不同于车里其他女子们愁绪悲伤的情绪,她比她们多了一种东西,叫做希望。

    在感业寺里的日子,除了晨昏定省的为先帝诵经,还要干很多杂活,感业寺里的菜也都要她们自己来种,日子过得很是清苦,还有个阴沉老尼姑总是手持戒尺,负责监视她们的一举一动,稍微有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就会招来老尼姑毫不留情地重重一尺打去。

    往日里在宫里过得荣宠的娘娘们,享受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根本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有不少人选择了自我了断,而武媚娘从未有过放弃自己的念头,不仅是因为李治让她静待,更因为她的性格里从未有过放弃的念头,就像父亲那时认为女子读书无用,不允许她和哥哥们一样学文念书时,她便私下里自学,并且学得比哥哥们更好。

    在感业寺里的生活过了足足两年,终于等到了李治前来感业寺与她相聚,李治在禅房内,看见一身素袍的武媚娘,虽然剃去了满头的秀发,容颜依旧宛若明月般皎洁秀丽,他们发现从前对彼此的心,并没有因为分开两年而产生过距离,反而对彼此更加渴望和思念,两人热泪盈眶,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

    就这样,武媚娘随着李治返回了大唐皇宫。

    然而李治的宫里除了王皇后,还有一个叫萧淑妃的女子最为得宠,萧淑妃身姿玲珑有致,容貌妩媚娇俏,尽管李治其实都不太喜欢这两位,但是相较于王皇后的平庸古板,还是更宠幸萧淑妃多一些,也因此让萧淑妃越发狷狂无忌,目中无人,武媚娘没回宫前,王皇后和萧淑妃掐得你死我活。

    武媚娘刚回宫之时,王皇后暗自期待着武媚娘和萧淑妃鹬蚌相争,她渔翁得利。

    不料武媚娘的地位渐渐水涨船高,她和李治之间的情意居然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这让王皇后和萧淑妃越发恐慌,两人决定联手对付武媚娘,比起胸大无脑、只是一味蠢坏的萧淑妃,王皇后则心机深重、老谋深算许多,在得知武媚娘生下女儿之后,王皇后因为无子而感到妒忌,她不敢亲自动手,便暗自撺弄萧淑妃下手。

    彼时,萧淑妃正因为武媚娘生了孩子而生气,经过王皇后的撺弄,她找了个机会偷偷掐死了武媚娘的女儿。

    后来东窗事发,萧淑妃把王皇后攀扯下水,两人同时都遭到了李治的废弃。

    为了翻盘的王皇后,利用家族势力联系上一位朝中大臣,她自知姿色平平,入不得那位大臣的眼,就命同样不甘心被废的萧淑妃去勾引那位大臣。

    “为什么要我去勾引?”萧淑妃嘟着娇艳的红唇,有些不满,之前若不是王皇后撺弄,她就算失宠也不至于会被废。

    王皇后淡淡看向她,“我不及妹妹的貌美,否则我必亲自上阵,何况这桩事予你也有好处!”

    听到王皇后承认不如自己漂亮,萧淑妃脸上不免露出得意之色,她忍不住问道:“我能有什么好处?”

    “我没有孩子,皇上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好起来,如果能联合那位大臣之手,把武媚娘推下来,把你的儿子推上位,以后你就是太后了。”

    王皇后的话让萧淑妃动了心,她借用王皇后的势力和那个大臣暗自往来,发展成情人关系。然而那位大臣野心甚大,他想立萧淑妃的儿子为帝,到时候再凭借着自己和萧淑妃的关系,成功把持朝堂,于是和萧淑妃勾搭没多久,就指使萧淑妃给武媚娘和李治的酒里下毒,只有两人都死了,大唐才是他们的。

    然而毒酒并没有被武媚娘和李治喝下口,因为一个宫人实在太害怕,要知道谋杀皇上和皇后是要诛九族的大罪,跪在地上把萧淑妃和王皇后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李治大怒,把王皇后的全家流放,而和萧淑妃有私情的那位大臣,毕竟涉及他头顶上的帽子颜色问题,不能大张旗鼓处置,只得秘密处死。

    至于王皇后和萧淑妃该如何处置,他把这个权限下方给武媚娘解决。

    想起之前尚在襁褓中就无辜惨遭掐死的女儿,武媚娘就还没来得及为女儿报仇,如今她们竟敢来谋害自己和皇上,如今新仇旧恨一块算,武则天下令将王皇后和萧淑妃每人责打一百臀杖,砍掉手足,投入酒缸,骨醉而死。

    显庆五年之时,李治的风疾越发严重,他便把一部分手中的权利和政事交给武媚娘处理,二人并称“二圣”。

    尽管也有大臣担忧女子干政,会祸乱大唐,要知道武媚娘可是姓武,唐太宗时期对“武”这个姓,可是谈之色变的,李治听而不闻,依旧对武媚娘信任无比,直至李治越发病重,武媚娘亲自伺候汤药服侍。

    衰弱地躺在病榻上的李治,脸色灰败,鬓霜皆白,如同一盏即将熄灭在风雨中的烛火,然而在武媚娘的心底,他依旧如同自己初见之时那样,温厚而英武的男子。

    她跪伏在李治的榻前,拉着李治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曾经属于两人的回忆,“我原以为会永远孤寂在深宫,日复一日的在沉寂中湮灭下去,直到与你的相遇,你捡到我放在水里的树叶,那时我就想啊,这个人就是我一生要追随的那个男人。”

    说到这里,武媚娘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李治眼眸流露出深深不舍,他知道自己已经油尽灯枯,如今只是在苟延残喘,即使他已经艰难连说话都费力,也依旧坚持着要在武媚娘耳畔说:“朕其实早知你就是李淳风预言中的女子,与别人不同,朕深信你能替朕治理好整个大唐,你是……”

    说到这里,李治剧烈咳嗽了几下,在武媚娘替他拍背顺气之后,他继续艰难地说:“你是朕一手带出来的,若太子或皇子们无德无才,不能治理好江山,那么爱妻替朕穿一穿龙袍,统治一番江山也可!朕信你不负社稷,不负百姓!”

    武媚娘震撼了许久,最终点头答允。

    李治临终前对武媚娘说得那番话,是这对可以交托权利江山的至尊夫妻最大的信任和情感。

    直至多年之后,她登基为帝,开启了女子也可为帝的先河,当她站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一览天下山河日月,天下尽握于手。

    她才恍然明白,原来这么多年李治从未忘记过她说过的风筝翅膀,她的手时隔多少年的时光,再次触摸到那对看不见的风筝翅膀,那是权利带给她的翅膀,她是九天之上的凤凰,她将带着这双翅膀……肆意翱翔于天地间。

    当大唐的所有回忆涌入脑海里,杨老师蹲在地上,捂着脸恸哭不止,邢老师站在一旁同样红了眼眶。

    杨老师在经历一场恸哭之后,一股浑然天成的皇家至尊霸气从内而外散出,那一刻她是武则天,也是杨玥,前世今生融为一体。

    邢老师后来告诉我,当时地宫的武则天从龙椅上走向他们,居然问起我来。

    “婉儿的转世为何没来?”

    邢老师回道:“她不方便来。”

    听到这个回答,武则天颔首,从袖中掏出一柄黄金打造的金称,“你把这柄秤带给婉儿吧……我知她这一世的使命,只有拿到了这把黄金秤,她才是能秤量天下的上官婉儿!”

    邢老师接过这柄黄金秤,这时依旧高坐在龙椅上的李治沉声道:“你们该走了——”

    话音刚落,仿佛眼前闪过一丝浮光幻影,他们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一直站在仿唐地宫里的一座武则天石牌位前。

    后来两人从咸阳回来,邢老师把上官婉儿的那柄黄金秤给了我。

    杨老师对我说:“武则天当初是没办法才掌管天下的,因为那时候李家的人没有一个能撑得起局面,武则天晚年养男宠是假的,她从未和除李治之外的其他男人发生过肉体关系,只是没有人和她再推心置腹的说话,有的男宠只是供她取乐,和她最聊得来的是一个和尚。”

    “和尚?”

    杨老师点头,“因为那一世武则天推崇佛教,大唐时期佛教大兴,这一世就要反过来了。”

    她语气肃然而坚定,“这一世,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