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历 作品
六十五章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我缓缓将水注入水壶之中,待水煮至沸腾,便着手沏制了一壶茶。这茶,选用的是上好的新鲜岳西翠兰,叶片嫩绿如翡翠,散发着自然的清新。对于爱茶之人来说,除了对茶叶有要求,对水质的要求也很高,毕竟,不同的水源,即便是泡制同一种茶,也会产生不同的口感与味觉享受。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洛神井里的水煮沸之后,闻起来有种若有似无的洛神花香,滚水倾入晶莹剔透的玻璃茶壶,茶香四溢,泡好之后,我轻轻将其倒入精致的茶盏之中,只见那茶水淡绿纯澈,喝起来水质绵软甘醇,醇香清雅。
我不由赞叹,难怪洛神井里会被称为天下第一井,井水的水质远比我上次去张家界接来的山泉水还好,我幸福地小口小口地饮着。
明天是农历三月三,也是蟠桃大会,无论是神界还是对于人间的玄学圈来说,这都是个无比重要的节日,何况这次邢老师说要在三月三的这一天,正式打表收我们三个为昆仑门的弟子,明天我和钟阳以及曹娜都必须到场,以后我们都要改口喊邢老师为师父。
钟阳刚刚和我视频,已经和王欣悦坐上高铁,即将从洛阳回来了,明天一大早就能到。
突然一阵困意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哈欠……真是奇怪!按理说茶叶里蕴含着咖啡碱和茶多酚,只会使人提神醒脑,我怎么越喝越困,我强忍住困意支撑着走到卧室,在看见床的那一刻,我连被子都来不及掀开,只觉身体一沉,便一头栽进了温软的床铺上,昏沉沉地睡去,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我在梦境之中又回到前世的大秦,变回了年幼时期的扶苏,不顾身后侍从们焦急的呼唤与追赶,我如同一只挣脱束缚的小鹿,在宫殿曲折悠长的廊道中肆意奔跑,大秦恢宏雄伟的咸阳宫太大,扶苏一路跑到章台宫,推开那扇殿门,小小的身躯跨进殿内,带动起一阵风把章台宫内的烛火吹得左摇右晃。
在那大殿最高处,最为尊贵的王座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玄色王袍的男子,他的身影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沉静而庄严,宛如一尊古老的雕塑,静默地守望着这片属于他的天下。
“父王,您为什么要囚禁太后?”年仅四岁的扶苏奶声奶气地问。
他还太小,还不懂什么叫篡位,什么叫私通?
对于太后赵姬,扶苏的印象里她只是个身上总有好闻香气的漂亮奶奶,偶尔也会把他抱在膝上,哼一首赵国小调哄他。
秦王嬴政从王椅前站起身,他深邃而英俊的眼眸凝望着台阶下年幼的长子扶苏,他没有回答扶苏的问题,而是用一种悠远而深沉的语气说:“刺猬满身皆是防备的刺,只把柔软的腹部坦然露给至亲,因此能杀死刺猬的,只有它最为信任的人。扶苏,终有一日你要懂得,能够害你之人,往往都是你最为熟悉与最亲近的,身在王室之中,永远都不要对任何人露出自己柔软的腹部,不要将自己的弱点轻易示人,更不要轻易去相信别人,当你赌上所有去相信别人的时候,就注定会被那个人辜负。”
年幼的扶苏一脸懵懂,并未听懂父王话语里的孤独和寂寥,明明父王才二十多岁,却仿若活了亿万年的智慧与沧桑。殿内数十盏烛火的光影斑驳地洒落在父王的身上,那一刻,他颀长而伟岸的身影被光影无限拉长,仿佛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要去对抗一整个天地的风雨飘摇。
蓦地,咸阳宫殿内的烛火熄灭了,周围骤然陷入一片黑暗,父王没了,咸阳宫没了,就连扶苏自己也消失了。
只剩下我茫茫然站在一片黑暗空旷的世界里,四周笼罩着黑雾,找不到任何出路,忽地鼻翼嗅到一股庙里才有的淡淡檀香之气,眼前一抹璀璨夺目的金光如流星划破黑暗,猛然间自天际倾泻而下,这金光耀眼非凡,仿佛携带着无尽的辉煌与神圣,把黑暗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辉。
玉帝骤然降临在我面前,他头戴象征着无上权威的帝王冠冕,身着绣满金龙的九章法服,那服饰上的每一针每一线都透露着无尽的尊贵与荣耀,周身环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严与庄重。
我慌忙地跪伏于地,“御历拜见玉皇大天尊。”
玉帝那双眸中似乎蕴含着宇宙无穷的智慧和奥秘,慈爱又严厉地凝视着我,“你可有话要问朕?”
玉皇大帝的道行法力太过高深,他的话语夹杂着无上威力和法,使我的耳膜轰鸣,震得我心神恍惚,险些没听清玉帝说得是什么。
当我缓过神来,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问玉帝这样一个问题,“当初您下界,一统六国的意念是什么?”
玉帝轻轻叹了口气,仅留下八个字,却字字千钧:“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说完这八个字,玉帝的身影在金光闪耀中骤然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只余下那股淡淡檀香之气,久久不散。
次日清晨,我刚一醒来,脑袋就浑浑噩噩,有种宿醉之后的感觉,想起今天上午还要去道场,我强打精神,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清醒点,打了辆车去往B市邢老师的道场。
出租车行驶到一半,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是钟阳的电话,电话那头,钟阳千叮万嘱我,让我一定要先去她那边的宾馆找她,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考虑到钟阳和王欣悦所住的宾馆恰好位于邢老师道场的正对面,我想着不妨先去一趟宾馆接上钟阳,随后再一同前往道场也不迟。
到了宾馆房间,钟阳盘着发髻,穿着黑色修身长裙,这段时间以来,她努力健身减肥,身材明显消瘦,容貌看起来也比以前标致了不少。
房间内,王欣悦与王惠林早已等候多时,我满心疑惑地开口:“你在电话里急匆匆地说有急事,非得让我先来宾馆,究竟是什么紧要的事?”
钟阳眼神示意旁边的王欣悦先说,王欣悦收起从前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神情变得异常认真,“昨晚玉帝过来找我了……”
听了这话,我愣了一下,昨晚玉帝不是去了我那边吗?难不成去过我那里,接着又去了王欣悦这里?
王欣悦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严肃,询问我,“这些日子,你有没有发现邢老师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我挠挠头,一脸茫然:“说实话,我还真没怎么留意,邢老师,他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王欣悦眉头紧锁,语气沉重地对我说:“就在昨夜,玉皇大帝给我打了个相……”
昨晚王欣悦在梦中,看见邢老师坐在道场之中,双眸微阖,用意念召唤着前世的三魄归来,随着邢老师心念的波动,从遥远的杨坚陵、李治墓、直至朱元璋陵寝之中,赫然涌动着不祥的气息。三只形态狰狞、周身缠绕着幽冥之气的妖魔,破土而出,它们的半张脸布满血色纹路,宛若戴着一张幽暗恐怖的面具,它们罩着黑色披风,随风猎猎作响,口中不时露出闪烁着寒光的獠牙,令人胆寒。
妖魔们在月光的映照下,渐渐幻化成邢老师前世的模样,露出邪恶一笑,随后,它们化作一道道诡谲的黑影,应召唤去了道场之中,与邢老师的身体合为一体。
同样,杨老师召唤来的前三世,也都是血腥邪恶的女妖变幻顶替的,她们同样在召唤之下,从幽冥而来,以更为妖娆也更为恐怖的姿态,一步步走向杨老师,与她融为一体。
玉帝的神情十分震怒,对王欣悦说道:“这些日子,邢振罡和杨玥频繁外出,心性无比浮躁,邢振罡已然染上了朱元璋那世的刚愎自用的习气,杨玥也有了当初武则天之时的独断专行,令朕深感痛心与失望,若此二人仍旧我行我素,他日封神榜之事,朕定要慎重考虑,是否需另择贤能执掌。”
说到这里,钟阳也补充道:“我昨晚也梦见杨老师目前研究的课程失败了,我的意识深处一直有声音在不断地回响——他们错了,他们错了……”
今天一早起来,我的头脑就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混沌不堪,此刻更是迟钝地如同上锈的机器,卡顿又滞涩。
我恍惚地想着,难不成真出了问题?回想起昨晚玉帝的确是去了我这里,莫非是玉帝在提醒我。
我下意识地问:“那该怎么办?”
王欣悦皱眉思索道:“如果是这样,咱们就只能重新拜别人为师。”
我听了这话,头摇得如同拨浪鼓,坚决地说:“我不换师父,如果邢老师这边真出了问题,我得把他俩拉回来,也不会换师父的。”
本来脸上还有几分犹豫的钟阳听我这么一说,也随即表态,“那我也不换师父。”
王欣有些气愤地问:“如果邢老师是想篡玉帝的皇位,你们也站在他那边吗?”
我立即反驳,“不可能,邢老师不会干这样的事,你不能胡说八道。”
上午不知不觉和王欣悦以及钟阳说了很久,一直在商量怎么劝导邢老师他们的事,当我猛然忆起还要去道场的事,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不知不觉,居然过去了那么长时间!
我连忙向邢老师拨通了视频通话,急切又忐忑地问:“邢老师,我们是要几点过去?”
我也知道现在太晚了,估计得改为下午过去。
怎料,视频那头的邢老师眼神严厉,斥责道:“与钟阳约定的时间是九点,你们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现在都快要十二点了。”
九点?钟阳压根没告诉我啊!
我疑惑地扭头望向钟阳,钟阳一脸无辜地道:“我给忘了……”
邢老师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失望,“曹娜一大早就来了道场,本来是准备给你们打表,正式收你们做入门弟子,结果被你们两个给放了鸽子,记得明天上午九点,切莫再让我失望,这次,务必准时!”
邢老师挂断电话之后,我又和王欣悦她们商量了很久,直到离开宾馆,我脑子里都满是云里雾里,无论是今天和昨夜,所有的事情都像在雾里看花一样。
到了晚上,满脑子都是关于明天该如何劝解邢老师他们的事情,过了很久都没睡着,今晚的房间里再次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庙中香火之气,我暗自揣度,这又会是谁来了?
正当疑惑之际,天花板上突兀地裂开一抹金色的缝隙,犹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流星,一柱笔直而神圣的光芒破空而下,光柱之中,一个虚幻缥缈的金色身影渐渐凝聚为实体——竟是托塔李天王,他身披流光溢彩的黄金战甲,左手稳稳托着一尊宝塔,神色威严中又带着几分忧虑,他忧心忡忡地望着我。
我不禁开口问:“李天王到此,是有何事?”
托塔李天王张口欲和我说些什么,在经过几番犹豫之后,最终无奈地摇头,长叹一口气,身影在朦胧的夜色与香火气中渐渐淡去。
奇怪,这托塔李天王来都来了,一句话都不说,那他今天跑这一趟是干嘛来的?!
难不成是专程来看看我的,可我又不是李汐汐,我和托塔李天王他们家貌似也没什么亲戚关系吧?!
这天上午,和钟阳一起来道场之前,我满心犹豫要怎么和邢老师他们说。
道场被打点得井井有条,一尘不染,每当邢老师他们外出之时,那个叫曹娜的弟子,每隔几天就会前来,为道场打扫卫生。
没办法,谁让我和钟阳家都住得远呢!
道场里,邢老师和杨老师端坐在茶几之后,曹娜则谦恭地坐在对面第三张凳子上,前方特意空置了两张小凳,那是为我与钟阳预留的位置。作为邢老师座下最早出现的弟子,我自然占据了首位,而紧随其后的,便是钟阳。
我对曹娜只有过一两面之缘,关系算不上亲近,对她的印象只是个看起来很淳朴的大姐姐。
大家商量了一下门内最近发生的事情,我终于抽出空子,把昨日王欣悦和钟阳感应到的事情,以及玉帝亲临寻访我与王欣悦之事说了出来,邢老师的脸色犹如阴雨密布,眉头紧锁,发了好大一通火,直接收走我和钟阳两万年的道行。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猛然从我脑中抽离,从昨天一直混沌不清到今天的大脑,骤然恢复了几分清明。
我怔怔地想着,不对,我怎么了?
为什么会忽然间对邢老师产生了质疑,转而盲目地相信王欣悦的每一句话。
一股巨大的懊悔将我席卷,之前就好像被什么给蒙蔽了心智一样,我下意识偏过头去看钟阳,即使被收走了两万年的道行,钟阳也毫无表情,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与从前娇憨天真的模样判若两人。
见钟阳这副陌生的样子,一股怪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邢老师尽管心中怒火未消,却依然强压下情绪,耐心地向我们解释:“王欣悦一意孤行,不听我劝告,私自在家中设坛供奉香火,召来了很多精怪,所谓王欣悦见到的玉帝,都是那些妖魔假冒的。”
听了这话,我颤巍巍地举手发问:“那……我前天晚上看见的玉帝,难道也是假的?”
杨老师的声音清澈而温婉,“我认为你前天看见的,或许才是真正的玉帝,他预知到你会遭人误导犯错,故而显圣,对你发出警醒,可惜你没悟透他的话,他说得‘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是提醒你不要忘记最初写作的初心是什么,你最近因为杨戬的事情,被情感左右,无心写作,被那些东西钻了空子,才会着了道!”
邢老师对于我和钟阳犯下的蠢事,做出了最终点评:“常言道,每位师父的修行路上,都免不了会遇到一对卧龙凤雏般的弟子,你俩一个是卧龙,一个是凤雏,真是凑一块儿去了!”
听了这话,我垂头丧气,仿佛被霜打的茄子。
邢老师很快便收敛了责备的神色,要替我们三人打表,正式接纳我们为昆仑门下弟子。
奇怪的是,第一张表文写我名字之时,邢老师险些写错,许小倩的倩字差点被邢老师写成了欠。
钟阳的表文上的生辰八字更是直接写错,虽说后来邢老师换了一张纸重新打表,出乎意料的是在焚烧钟阳的表文之时,那张纸竟然没有烧干净,残留了很多纸屑,对此邢老师皱紧了眉头,反观曹娜的黄表纸则是无比顺畅一气呵成。
由于钟阳之前也请了道场的法器手串,邢老师让她把手串摘下来,放在道场的神台上可以吸取能量,随后带着我们一起去楼下的餐厅吃午饭。
在吃午饭之时,邢老师苦口婆心地对钟阳道:“以后少和王欣悦待在一起,你在B市多留一日,明天再回去。”
我留意到,钟阳眼底露出一丝不情愿,嘴上说要回宾馆拿行李,和王欣悦她们道个别就回来。
谁承想这一去不复返,我们一直在餐厅里等了钟阳很久,都没有见她回来。
我心底有一丝不妙的预感,杨老师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钟阳的声音,说是有事要先和王欣悦她们回去。
对此,大家都是无比失望,真没想到钟阳居然会抛下我们,选择和王欣悦离开。
一起回到楼上的道场,邢老师拧开道场的门,大家刚一踏入,一抹异象猛然闯入眼帘——道场中央的神台上,香炉中焚烧的大香,竟毫无征兆地断裂开来,香灰伴随着火星散落一地。
大香会烧断,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果不其然,邢老师脸色瞬间凝重无比,缓缓吐出一句,“钟阳,叛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