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地势复杂,层峦叠嶂,山林中时不时还会传出野兽的嘶吼。
温白榆乔装打扮一路直奔此处,绝不是来赏秋。
她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秦岭,转悠了好几日,却也不过只看到秦岭山脚下的一个角。
郑家逃走的人,真的会在这里吗?
郑山君告诉她,都是真的吗?
她第一日就按着郑山君说的,在山脚下可以入秦岭的路边留了暗号,可如今已经过去五日了。
温白榆环顾四周,温仪景的人或许就在附近。
如果郑家还不来人带她进去,温仪景的耐心只怕就要消耗没了。
温白榆很着急。
可听到山中猛兽的叫声,她又不敢只身一人入山。
……
“秦岭地势复杂,靠近剑门关,若等郑家人缓过气来,突袭了剑门关,之后的事情就麻烦了。”温仪景看着手中舆图。
剑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势十分有优势。
当年拿下剑门关,是温仪景和倚吟在附近研究了许久之后,决定假扮当地猎户夫妻,从悬崖小路耗时两天抵达城门口叩开了剑门关,趁夜杀了守城士兵,然后大开城门。
当年的士兵也是太相信地势带来的便利,守城都不如其他城池的士兵更警惕。
也没有人敢相信,竟然能有人敢从悬崖峭壁入山而来。
她手中的舆图已经是九州最详尽的,可秦岭却依旧是一片空白。
已经有暗卫扮成猎户摸了进去,希望能找到郑家余孽的蛛丝马迹。
“温白榆如今有郑山君的孩子,这是她最大的筹码,孤儿寡母的好控制,如果郑家余孽知道,便是冒险,应该也会来一试真假。”长离分析说。
起兵对于许多人来说,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袁青冥是东昭城的少主,所以才能让人追随。
温仪景掌控了年少的袁青冥,又立下保卫东昭城的头功,所以才能拥有之后的话语权。
可即使如此,东昭城的人,更多的还是只认袁青冥,对温仪景只有利用。
如今,温白榆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们西晖城的傀儡少主。
有这个孩子在,郑家人之后想起复,便名正言顺。
否则,就是纯纯的造反了。
“等吧,如今,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温仪景看来一眼身后的马车,萧玉京今日坚持跟了过来,不过并没有再坚持下车。
长离看着欲言又止的温仪景,压低了声音问,“您可是担心公子会……?”
长离的话没说完,但温仪景清楚。
她点点头,也压低着声音,用只能长离听清楚的声音说,“温润如玉的贵公子,生出了偏执,也不知是我的福还是祸。”
从在苗疆见到风尘仆仆的萧玉京,温仪景心里便是一紧。
萧玉京如此不要命地追过来,摆明了是死也不撒手。
醒来之后第一眼看到萧玉京的时候,都冲散了温仪景死了逃生安然无恙的欢喜。
只是因着萧玉京一路上都格外黏人,所以这些话温仪景一直没机会和长离絮叨两句。
今日这次借着她要亲自看看秦岭山脉的理由,稍微拉开了一点点的距离。
长离笑着安慰,“公子对您起了魔,您也没打算再去找其他郎君,如此过下去,甚好。”
长离知道温仪景心中顾虑,可却也因为萧玉京追过来的举动,而彻底认可了他。
而且一路走来,温仪景的运气总是比寻常人都要好很多。
温仪景自然十分满意自己亲自挑选的郎君,成婚之后,她内心里向往的,都在萧家得到了,甚至还有更多意料之外的欢喜。
“萧玉京如此有君子之风的人都生了魔,袁青冥并非君子……”温仪景低声叹气。
自己教养大的人,她清楚。
她曾和袁青冥说,“必要的时候,人可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这许多年过去,袁青冥也在践行。
袁青冥没对裴岁安起了贪念,是庆幸,也是不幸。
长离都懂,握住温仪景的手,“如今他心中还是亏欠占据了上风,等皇后肚子里孩子生出来,做了父亲,或许就忘怀了。”
即便是真的疯魔了,他们也是不怕的。
温仪景早就给自己选好了退路。
萧玉京是温仪景手中起兵名正言顺的理由。
必要的时候,会成为温仪景手中的傀儡。
北渊城的少城主,交出了全部身家投诚袁家,小皇帝罔顾人伦,欲夺人妻。
萧玉京就此反了,天下谁又能指责他的不是?
若如此,萧玉京对温仪景生了魔,那便是温仪景的福。
温仪景嫁给萧玉京,贪图的很多,又岂止一张脸,万两金这么简单。
当然了,长离和温仪景都不盼着会有这么一天。
……
温仪景抵达秦岭的第三天,秋收彻底结束,入山的猎户越发多了起来。
“温白榆舍了脸皮,跟着一个高壮的猎户进了山。”长离晚上回来说。
她第一时间就跟了过去。
那猎户自不是个坐怀不乱的,也不是郑家的人,只进去走了没多久,便将温白榆带去了一个的山洞。
为着谨慎,长离没有非礼勿视,忍着无语和恶心目睹了全程。
冬季来临时候的狩猎,本也是一入山就七八日。
温白榆这一路上来秦岭,肉倒是养回来了几分。
虽然看起来依旧比实际年纪大很多,可主动献身讨好,粗野的男人自不会拒绝送到嘴边的食物。
温白榆被郑山君当货物一样调教过。
枯老面容的背后是一身好的技艺。
猎户同意了将人带在身边,将人安置在了一个猎户时常落脚休息的山洞里。
“是这个人。”回来之后,长离还凭着记忆画出了那个男人的肖像。
她安排了人继续盯着,自己就回来汇报了。
温仪景没见过,画像在几个人之间传阅,都不曾见过。
长离便又派人去附近的村庄去打听这个男人是否是附近的居民。
而长离不知道的是,在山洞深处的暗影里,还藏着一个男人。
深夜里,秦岭的风盘旋在山涧里。
“你如何证明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城主的?而不是你找了哪个野男人苟合而来?”男人扣住温白榆的下巴压低着声音冷声问。
漆黑的山洞里,温白榆看不清对方的脸,却通过声音认出了人。
“郑敏声,如果你想,也可以是你的孩子。”温白榆看着模糊的轮廓,压低的声音里带着蛊惑。
如今,她连这副身体都算不得太大的筹码了。
但她还能生。
郑敏声危险地眯起了眸子。
“如今当然还是郑山君的,可如果你愿意,我自愿意为你舍命一次。”温白榆语气坚定地说。
郑敏声是她如今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皮囊,灵魂……
比起性命,不值一提。
只有活下去,才能获得更多的希望和机会。
“你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如何为我舍命?”郑敏声嘲讽地笑了。
“这个孩子,我可以流掉,然后和你生一个孩子,说是郑山君的,到时候,谁又能分得清呢?”
“由你这个生父亲自辅佐他坐上那最高的位子,难道不好吗?”温白榆并不在意郑敏声的讥讽。
在西晖城的时候,温白榆就知道,郑敏声此人觊觎郑山君手中的权势。
甚至觊觎郑山君手中所有的一切,包括,女人。
她看到过郑敏声将郑山君的宠妾压在假山上调戏,欺辱。
那个女人最后投了湖。
温白榆却早已经不想做什么贞洁烈女。
如今郑家能逃出来的,郑敏声的人更多。
这是她此刻最大的希望,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抓住。
只要被郑敏声迅速带入他们藏身的地方,温仪景就找不到自己了。
若此次温仪景依旧更好运,那便让郑家这群余孽都给自己陪葬!
躲在身上里的人,许多欺辱过她。
郑敏声微眯着眼,似乎在思考温白榆这话里的可靠度。
“一直有人跟踪你,这件事情,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就在刚才,那人可是将你淫荡的模样全都看到了。”郑敏声似笑非笑地说。
“那又如何?”温白榆语气平静,毫不在意,“以前,又不是没有过,你肯定有办法避开他们的视线的。”
“万一你是温仪景派来的卧底呢?那毕竟是你嫡亲的姐姐,郑家如此待你,你如何会甘心回来受辱?”郑敏声也很难相信面前的人。
“嫡亲的姐姐?”温白榆嗤笑,“若非我装疯卖傻躲过一劫,如今早已经成了她的刀下亡魂,我这个妹妹在她心里还没一个奴才重要。”
温白榆知道,温仪景将她丢给陈玄,是因为兰时。
当年的事情,郑敏声也是知道的。
温白榆一封求救信,折了温仪景一个心腹猛将,同时温仪景拐走了郑家的猛将周泊聿。
……
临近剑门关,夜色里休息的时候,萧玉京自然地询问起当年剑门关的事情。
温仪景这一战赢的漂亮,但具体如何,一直未传出来。
都是领兵打仗的人,温仪景对萧玉京便也没隐瞒。
只是她明显看到自己在提及和倚吟假扮夫妻的事情,萧玉京脸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