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伟怔了一下,想不到白筱洁还会点功夫,不过她在话剧团,又是练剑又是练拳的,也不奇怪,眼见白筱洁不会再受欺负,也就不再多管闲事。
第二天一早,司机老马开了车过来接齐国伟。头天夜里下了雨,天亮了非但没停,反而下得更大了。
车上坐着小贾,齐国伟上车的时候没说什么话,小贾心里也有些发怵,低声道:“齐县长。”
齐国伟微微点了点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小贾这么做也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出发点是关心领导,齐国伟倒不至于不近人情,所以在点头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小贾的心里这才安定了下来。
路上,齐国伟随意跟小贾聊了几句,在经过县医院的时候,忽然看到县院的门口拥着不少人,齐国伟下意识地向那边看了一眼,小贾立刻汇报道:“这是一个农村妇女家属来送锦旗感谢的。”
齐国伟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道:“是吗?”
“那妇女得了白内障,县医院免费为她做了手术,所以一家人千恩万谢。”
齐国伟点了点头,道:“医院这方面做的倒还不错。”
当晚浮山电视台便播放了这条新闻,齐国伟看了,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悲凉之色。
第二天,按照市委组织部的要求,召开了民主生活会。浮山的民主生活会已经有一阵子没开了,而且开的也是流于形式,批评与自我批评完全扭曲成为了表扬与自我表扬加相互表扬。
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来,会议由胡长俊主持,与往常一样,胡长俊阐述了民主生活会的重要性,按照以往的规律,开始了相互变相的吹捧之中。
齐国伟一直在冷眼看着。批评与自我批评这东西很有点意思,用一句比较流行的话来说,就是要讲政治。然后党所提倡的讲政治,除了领导做报告的时候,平时根本没有人提起,而这个时候的讲政治,完全是指你这个人是谁的人,你的后台是谁,你与谁有亲属或其他关系,这才是最大的政治。
就连陈炳鑫等自己的这个小团体,也无可避免地隔靴搔痒,没有谈到一点点的实质性问题。这主要还是一个讲政治的问题。用官油子的话来说,讲政治是每一个机关人都应该知道的内容,这个内容你知道的多了,你就会少说错说,少办错事,如果你平时不关心这些的话,你迟早要得罪人,并且你得罪了人你还不知道。陈炳鑫与某人有什么样的矛盾,在座的都是心知肚明,但是有些事你可以背后做,有些话你可以背后说,但是你绝不能进行“人身攻击”,在很多人看来,跟自己有矛盾的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指出人的缺点就是不给自己面子,就是人身攻击,所以陈炳鑫也不能例外。
齐国伟忽然间有一种恶心到想要呕吐的感觉,这就是党的干部,就是浮山的父母官,像这样的干部,又怎么能带领干群摆脱贫困走向富裕之路呢?
一个个你方唱罢我登场,虽然看得出来有的人不情愿如此,但是大气候如是,谁也不愿意去做这个出头鸟。
齐国伟这时轻咳了一声,道:“昨晚看到浮山电视台播出了一条新闻,说的是县医院为一位妇女免费做了白内障的手术,妇女及家属为了感谢医院,特意做了面锦旗送过来。”
这是民主生活会,齐国伟忽然提到了这事,多少让人觉得有些突兀,但是谁都知道,齐国伟向来不会说那些废话,所以个个都没有出声,把目光投向了齐国伟。
县委办公室主任周成功也不由停下了笔看着齐国伟,他对齐国伟有一种特殊的感情。那次常委会上讨论推荐常委人选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投了关键一票,他连最后的审查资格都没有,虽然市委组织部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定论,但在他看来,与自己非亲非故的齐国伟足以让他感恩戴德,要知道自从王兆勇离开后,自己这个县委办主任已经是被架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个虚壳子,如果不是他的意志足够坚定,真不知道怎么能够撑得下来。而在跟着王兆勇的那段时间里,他的内心也渴望能够看到自己的家乡得到发展,百姓过上好日子,只是浮山目前的境况让他不仅不敢乐观,甚至于连乐观的想法都不敢再有。
“我记得县医院的院长在接受电视台记者采访的时候,很是春风满面地说,如果不是医院免费为患者做了手术,她一辈子也做不起这个手术。”齐国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道,“同志们,你们认为这位院长说的对不对?”
谁也不知道齐国伟的下文是什么,这个新闻报道无疑是一个正面报道,可是齐国伟在这个时候似乎是漫不经心地提了出来,他到底想说什么呢?弄不清这个,在讲政治的情况下,谁也没有开口。
齐国伟也不指望有人会回答,接着道:“白内障手术是个什么
手术?做这样的手术也就是几千块钱的事情,可是我们院长说了,如果不是医院免费,她一辈子也做不起这个手术。同志们,请注意,这个时间是一辈子。医院做了件好事,这是可以肯定的,但是我们为什么不反过来想一想,为什么一个家庭一辈子连几千块钱都挣不上?”
齐国伟在说这些的时候,目光灼灼地扫过了每一个人的脸上,虽然没有去看胡长俊,但是胡长俊的脸却是最烫的,极度羞恼。一个地区的发展与否,与这个地区的主要负责人有很大的关系,齐国伟这么说,不是摆明是指着光头骂秃子吗?而齐国伟没有看向他,更是让胡长俊理解成为了他是不屑于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