箐偌茵陈 作品

第27章 修真群像文(二十七)

谁知这竟是一桩美满姻缘,为了给小儿女面子,天恒朝真就因此休战,让大衍朝休养生息。

如今两国看似维持住了平衡,但是和平在四分五裂的时候是一戳就破的窗户纸,如今有人来劝,显然对面是已有开战之意了,而且——

“梅娘她必然在这些事上有不轻的份量,也是,再如何夫妻和睦终究只是附庸,以她的聪慧怎会不愿意以身入局谋求更多呢?”孟良叹息一句,梅娘就是安北公主在家时的名字,她是某位没地位的宗亲家里正妻所出的独女,父亲并不重视,母亲却很爱她,因此有些争强好胜。

孔知文隐约也从孟良的叙述中看出一点东西,问他:“那个说客不是梅娘的心腹?”

“夫妻一体,她哪有真正的心腹,虽然我瞧着那谋士对她还算敬重,但是面对一个同样有野心的夫君,难说她能不能永远这样。”

但孔知文瞧着他还是高兴的,毕竟就算修真者如何,从来没有女人能真正走上政坛,哪怕是以妻子的身份,无论那些姑娘聪明或是愚钝,她们都好似男人背后一个个被抹去了存在感的剪影,爱恨不由己,堪以贤惠闻名,就算是曾经名动天下的才女,家庭生活似乎也比她自己更为重要。

可是孟良教她们四书五经,教她们读书作文,不是为了回归家庭。

夫夫俩默契地都没提起那邀请,在他们看来,现在离去归入天恒朝不是一个好时机,尽管大衍朝是一辆曾经起了火又没有修复的马车,碳化的车架嘎吱嘎吱,在行过的地方留下满地碎屑,连老家凉州府都已经不是这个国家的领土,但是人生在世就是如此,已经不再是能肆意妄为的年纪了。

但是没两天,已经出师的一个小弟子郭静怡就递了拜帖过来,那天孔知文都没有去前头铺子里,而是帮着置办了一桌酒菜,这两年形势不好,孟良这样只教女弟子的大儒都没有再收弟子,但已经出师的小弟子少说也有十几岁了,这姑娘更是已经结婚生子。

这边还没说上几句话,郭静怡就请师父帮她,她要和离!

孟良二话没说就应下来,“我们静怡一向是个温柔和顺的女子,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怎么会想到和离?”

一听先生这话,她就委屈地直掉眼泪,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孟良:

原来,郭静怡这几年相夫教子,日子原本也过得和睦平静,闲时自己独坐对弈,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有婆婆和长嫂在,她只管着府里的衣裳,他们家又不是什么大户,不需要做下人的衣服只需要安排自家的衣服,因此松快到她甚至有空琢磨棋谱。

谁知师妹这一回派人请她做女官,登时就把许多原先埋藏着的都给翻到了面上来。

说新不新,说老套也不算常见,原来是她丈夫有个表妹,婆婆的亲侄女,从小一起长大的,婚后就已经有了来往,全家齐上阵瞒着她一个,就连她儿子都早已笼络了过去。

这回郭静怡只是试探着问她夫君,说能在外地谋到一个官职,问他愿不愿意举家过去,当时人就支支吾吾,她如何看不出来这里有鬼,当下便起了疑心。

后头的那些糟乌烂事不必多提,像是什么跟踪发现男人私会表妹,亲耳听到儿子的诋毁,还有婆婆的维护和嫂子的和稀泥,家里几个男人都觉得这不算事,还有他们原先想弄死她得到嫁妆,想着那个影影绰绰的官职才勉强吊住,还张罗着要把表妹纳进来当平妻……

林林总总,最叫人心寒的还是郭家父母不同意她和离,这和上女学可不一样,只说叫她把男人的心笼络回来,娘家嫂子还明里暗里说有个和离的姑姑对侄女们不好。

“到如今,方晓得什么叫见利忘义!”郭静怡越说哭得越凶,她是个好性子,对娘家对婆家都是很好的媳妇、女儿,温柔大方又懂事明理,再挑不出什么错漏来的,照样被他们这样对待,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儿家被磋磨到死都不晓得呢。

其中要紧的一点不用说,他们都知道,本朝平民不得纳妾,富贵人家也只假托是家里的丫鬟,郭静怡的夫家不弄死她,只是因为当了官可以把表妹娶进来当平妻,弄死她就没有官职只能得到心上人,所以郭静怡之前随口试探的一句竟成了她的保命符。

郭静怡这边哭过一场,孟良便让她的丫鬟打了井水来给她擦洗过,把哭花的脂粉都去了,在师父这里是不用仔细装扮的,卸了妆也还是心目中永远可爱的小姑娘。

这边知晓了原委,孟良便问她,这和离是怎么个打算,嫁妆可有想法,那儿子又怎么说?

郭静怡心里已有了决断,她便坦言告诉老师:“先生不知,我先前怕他们家毕竟是嫁的次子没有多少家业,便渐渐只说都贴补了夫君的日常开销,说压箱银都花得不剩多少了,只靠府里的月银过活。实则只是手里田产的日常花销,我娘家当日给我陪嫁了……价值千两银子的田地铺产,当时还只是寻常,后来我自己私下里转手卖掉,今时价格不知道高出多少。

另有家具一套,这是量了院子尺寸后打的,也不算什么好木料,都是百姓人家家常的木料,最好的一样是我的妆奁,紫檀螺钿的好东西,当初是叔父还在的时候他生意大,在南海那边当地买了木头回来给我做的。其余便是些衣裳布匹、首饰细软,我嫁妆里的布匹被小姑们拿走了一半,剩下的这几年也不剩多少了,那衣裳都是方便袋走的。

我那长嫂婆母得过我给的几样金簪、金镯,回给我的不过是小孩子的银锁一个,并一些吃食花用,小姑子拿走我十几样金银首饰,就连我那夫君也偷过我一支芙蓉金簪,嫁去时的金银首饰还剩一多半,压箱银子和书册棋盘等物都还在的。

这嫁人几年就已经花去了半分嫁妆,亏得我又会经营又手紧,才没有亏个底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