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点点 作品
第201章 裴应表露身份
紫竹笛有些使用过的痕迹,但保养很用心,不见丝毫划痕;络子也干净,没有任何脏污。
拿到它,是拿到了证据。
裴应就是她邻居。
她这次的遭遇,也的确是嘉鸿大长公主下手的,目的是为了搅黄她婚事。
骆宁拿着笛子进了里卧,关上门。
在韶阳,初时身体不好,日子过得枯燥无聊;而后逐渐康复,搬离大宅,与丫鬟等人独居时,非常惬意。
那是骆宁两世短暂生命中最好的两年。
她总记得庭院的花,开得热烈;后院的果子,汁满肉甘;还记得半下午从窗棂照进来的阳光,轻盈而温暖。
入了夜,抚琴时有笛声合奏。
她也有哀伤、思家时刻,那笛声包容着她,像个大姐姐,一点点引着她走出忧郁。
骆宁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笛子。
“……阿宥,你替我给裴应下帖子,邀请他做客。我有话问他。”骆宁找到了弟弟。
骆宥二话不说:“好。”
又问,“约在家里外书房,还是外面茶楼?”
“家里。”
骆宥派了心腹书童,把名帖送到了嘉鸿大长公主府。
很快有了回应。
裴应的小厮来了,说他家主子明日登门。
翌日,天气寒冷,庭院虬枝上一夜覆盖了薄霜。
裴应上午到的。
骆宥那边派人告知文绮院,骆宁拿着暖手炉,穿了极厚风氅,慢步去了外书房。
镇南侯不在家。
骆宥款待裴应,只一杯热茶。两个人沉默坐着,都不说话。骆宥不知该说什么,裴应则心思沉重。
骆宁的脚步声轻,惊扰了二人,都抬眼看向她。
一瞬间,裴应眸色里添了一抹化不去的哀伤。
他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近,却知她在一点点远去。
抓不住、握不牢。
“阿宥,你去里间看书,我与世子说几句话。”骆宁道。
骆宥点头。
书房的里间很小,外头说话声音,里间听得一清二楚。
叫他避开,只是怕裴应尴尬,不是故意瞒他什么。
“世子,笛子我收回了。”骆宁开口,便如此道。
裴应的手指修长,骨节匀亭,在这样寒冷的季节,越发显得苍白。听到骆宁的话,他放在膝头的手微微蜷起:“理应归还。”
“往事如何,还请告知。”骆宁又道。
裴应沉默。
他没有端茶喝,只是默默枯坐,几息后才开了口:“堂姐走海去了。”
骆宁心中了然:“我也这么猜过。果然。”
“她搬到雅居小住,叫我替她遮掩一段日子。我当时游历了一年多,打算把手稿誊抄整理,需得两个月时间。”他道。
因此,就在那边住下了。
他时常听到她抚琴。琴声优美,又哀伤。
他初时只是想托她一把。
而后在街上见过她,再听她琴声,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可能哀思从美人手下弹出,更添韵味。
他住下,再也走不开了。
心头生出了藤蔓,牵牵扯扯,将他绑在那里。
“……我再也没想到,一根笛子,差点要了我的命。”骆宁的声音很轻,打破了裴应的思绪。
这话,初听如山庙小钟,脆地一声响;余音却在山谷回荡,苍茫深沉,瞬间万籁俱寂。
裴应心头狠狠一颤。
他站起身,弯腰,慎重向骆宁行了一礼:“千般不是,都是我的错。”
半晌才直起腰。
他立在那里,遮挡了门口照进来的一点日光。
骆宁没有请他坐。
她也没有放狠话,说什么下次大长公主再算计她,大家鱼死网破。
她只是沉默。
“世子,你还了笛子,我死里逃生。咱们,两清了么?”骆宁问他。
裴应舌尖辛涩。
“是。”他道。
骆宁:“阿宥,世子要回去了,送客吧。”
骆宥片刻从里间走出来。
他身量未足,可举手投足已经有了大人气派:“世子,请吧。”
送裴应出门,骆宥默不作声。
很多事,骆宁不会跟他讲,可他不是傻子。
姐姐才出事的,还差点旧疾复发。
走到大门口,门匾阴影下,寒风骤起。
“裴世子,骆家很好欺负吗?”骆宥倏然开了口。
比起半年前,他嗓音清亮了很多。男孩子的换声期慢慢度过,他身量长了、嗓音也响了。
裴应被问得语塞。
“朝廷拿你们没办法,我姐姐只能忍气吞声。可这笔账,我记着。”骆宥道,“我不会一直任由你们这些人欺负。”
他转身,阔步回去了。
骆宥一肚子怒气,脚步很快。可到了外书房,他的脾气就敛住了。
骆宁还在喝茶。
一杯热茶,茶汤香而暖。她说了好些话,打算喝完再走。
“……不高兴?”她看弟弟。
骆宥:“没有。”
沉默。
骆宁不惯孩子。高兴就说,不说自己憋着。
她继续喝茶。
骆宥看着自己的脚尖:“大姐姐,我们会发达吗?”
“怎么发达?”
“像崔氏、郑氏那样。”
“很难。”骆宁说。
且不说一个门阀的发展,需要极大运气,单说雍王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削门阀。
骆宁做鬼的日子,盛京城里有权势滔天的重臣,可无人越过皇权。
不能举荐官员、压不住皇权,就没资格叫门阀。
如今这些门阀的好日子,再也没有。
世道必然,谁也更改不了,不是努力就可以。
“山再高,努力也能攀上去。”骆宥不服气。
少年总有登天志。
有志向很好,会努力上进,会振兴门庭。将来骆宁离开,去做她的郡主了,骆宥也可以庇护这一门上上下下。
“我信你。”骆宁笑道。
她喝完了茶,走到弟弟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攀登要专注。要是心里存了太多的愤怒,就无法专心了。”
骆宥到底还小,尚未成熟,骆宁希望自己可以时刻提点他。
他一定会争气的,他是个聪明孩子。
骆宥似打了个激灵。
“是。”他慎重道,“我记住了,大姐姐。”
骆宁欣慰点点头。
骆宥还问她:“万佛寺的事,就这样算了吗?”
“当然不会,可也不急于一时。阿宥,我如今只等出嫁。我做了雍王妃,你、侯府这些人都有了真正依傍。到那时候,咱们再考虑后话。
朝廷给一个人判了罪,也要拖到秋后才问斩。你看,哪怕是朝廷,都不急于求成。阿宥,咱们没有父辈教导,你学学律法吧。”骆宁说。
繁琐的律令,读起来极其乏味,需要很大耐心,也许可以戒了少年人的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