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谁知行程出了变故。
原来南直隶有官员致仕路过海陵,杨廷选作为本地县令,自然要相送一程,并且奉上程仪。
因为那官员走得是水路,所以县衙的礼字号官船便被杨廷选用了送那官员去了。
不过杨廷选知道今日弘毅塾要用船,所以特意遣人来告知,说是船晚上就用完,到时候让县衙的船夫连夜送弘毅塾等人去泰州,晚上就宿在船上。
陈凡自无不可,反正盐院的讲会明天午后才会开始,这大清早去泰州还要找宿处,倒不如住在船上,还省了一笔银钱。
能去泰州开眼界的学童更是兴奋不已。
他们本来离开本乡本土都难,更别提做夜航船了,这是人生中难得一次体验。
到了下午,果然县衙那边说船已经用好,让陈凡他们随时都可以登船。
陈凡带着孩子们吃了个早晚饭,便领着一群孩子浩浩荡荡朝水门码头出发了。
因为是夜航船,所以陈凡特意叫来王大牛,请他带了几个歌舞巷常年在水上跑生活的街坊,一齐去泰州。
王大牛此时带着三个人,一路跟着陈凡等人,发现乱跑的孩童便上前约束,这倒让陈凡这个夫子轻省了不少。
开船后,沿着盐运河一路向西。
很快天色便晚了下来。
河面上往来的船只也少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一群孩子犹自兴奋,在船舱内外东瞧瞧、西看看。
陈凡像极了带着一帮孩子春游的老师,又兴奋又害怕孩子出事情,自己担了天大的干系。
说了几次,但孩子们仍然不消停。
陈凡干脆召集众人前来道:“今夜无事,夫子正好教你们玩个游戏。”
一听说有游戏玩,孩子们顿时来了性质。
“这个游戏呢,名字叫三国杀。里面有三国时期的各种人物!”
“三国都知道吗?”
大多数孩子都在摇头。
“没有《三国演义》真够苦恼的!”陈凡无奈,只能给众人介绍了一下三国时期的历史。
因为目的不是讲故事,所以陈凡说得很简单,学童们听着听着便打起哈欠来。
陈凡适时收住话头,还是拿了纸张裁成扑克牌大小的纸片。
随后在纸片上写写画画起来,什么曹操、刘备、关羽、孙权、张飞……
什么杀、闪、酒、方天画戟。
看得孩子们一愣一愣的。
有聪明的,贺邦泰迟疑地看着那些牌:“夫子,这是不是博戏啊?”
陈凡笑着道:“不是,这叫桌游,一种游戏,大家可以一起玩的游戏。”
好不容易写完,陈凡细细地教了一番如何玩。
孩子们接收能力很好,很快便学会了,就连站在舱门口的王大牛等人也听了个大概。
“陈夫子到底是案首,将来要做秀才公的人,玩个游戏都听着很有趣。”
三国杀这款桌游,是一个很健康的游戏,一局多则三四十分钟,少则十几分钟。
玩的人既有乐趣,有很轻松自在。
有的人喜欢做羽扇纶巾的谋士,有的人喜欢做一名勇冠三军、冲锋陷阵的猛将。
比如陈学礼,他便只喜欢玩张飞,因为这个简单,一口酒,一路杀杀杀过去,每次杀,他的脸便整得通红,好像真得在战场上挥刀搏杀似的。
刚开始,大家因为还在摸索阶段,所以玩得磕磕绊绊。
可一旦熟悉了规则,所有人聚精会神沉浸其中。
夜航船,本是文人骚客,谈天论地的所在。
可在盐运河上的这条官船上,却一会一个乐不思蜀,还有人捧哏呢。
“颇思蜀否?”
甩出乐不思蜀的那人立马接上:“此间乐,不思蜀!”
接着便是一船大笑,搞着撑船的船夫们面面相觑,搞不清什么情况。
陈凡玩了几把就退了出来,看着聚精会神的小家伙们,他突然有了个想法。
这年月,精神生活这么贫乏,若是自己能找人把三国杀的牌做出来,一定很有市场。
随即他想到:“不对,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版权保护,另一个
时空中,游卡靠这款游戏赚了个盆满钵满,自己在这个时空中可不行。”
但随即他眼前一亮。
之前是三国这段历史带动了这个桌游的风靡,那这一世,自己为啥不能用这款桌游,让三国那段波诡云谲的历史为众人津津乐道呢?
想到这,他说干就干。
“你们先玩着,我有点事。”陈凡跟王大牛等人打了个招呼,便钻进自己独立的小舱忙活起来了。
这件舱室是平日里杨廷选才能用的,如今被他占了去,舱室虽然不大,但却装点的古朴典雅。
桌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
他一边思索,一边研磨。
片刻后郑重在纸上写下:“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
“话说天下大势……”
说实话,陈凡不是其他神仙般的穿越人士,穿越后脑子瞬间变好,一下子就能默出四大名著。
他看过几遍《三国演义》,只对其中剧情熟知。
但要说能全文默出,就算是三国的原作者罗贯中估计也不行。
所以他只能按照自己的记忆,一点点摸索着去写。
有些地方实在记不住,便只能自己组织语言,尽量将原文的故事节奏反应出来。
好在这本书,他实在太熟,尤其是前面几章,更是曾经读过不知多少遍。
写了约莫一个时辰,他才终于写出了前两章。
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谁知还能听见前舱闹哄哄的。
踱步至前舱,果然孩子们越玩越起劲。
“借刀杀人!杀!”
“闪!”
“南蛮入侵!杀!”
“杀杀杀!”
……
“咳咳!”陈凡轻咳,吸引了所有学童和王大牛几人的目光,这才道:“时间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啊?”
“夫子,再玩一把!”
“这局打完吧!”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流连之色。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做什么事,脑子里都要存上一分清醒与克制,这便是智慧。”
“懂得收敛,方能长久!”
说到这,陈凡看向四周,却发现整个舱中,只有周炳先一人拿着书在看,虽然眼睛也盯着游戏,但却始终克制自己。
陈凡表扬道:“炳先一晚上没玩?”
周炳先听着胸脯,抿着嘴严肃得不行:“回夫子,我没玩!”
“嗯!很好,这副牌便送与你!留作纪念吧!”
“啊!!!!!”众学童哗然,嫉妒、羡慕的目光朝周炳先电射而去。
周炳先的胸脯挺得更像只报晓的鸡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