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把“责任都算到我头上吧”使电话这头的我沉默了。
人人都知道这一次的医闹事件影响巨大,闹不好还会被定义成医疗事故,郑欣然这么做,等于要为了纪云州赔上前程。
我不知道郑欣然是怎么找到婆婆的,但我想,她的这一番话,一定会让纪家上下对她刮目相看。
还在问询室里的纪云州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也会备受感动吧。
只是有一点我搞不懂,婆婆既然私底下约见了郑欣然,又为何要当着她的面接我的电话呢?
我迷惑的看着手机——电话还未挂断,只是没再听到两人的谈话了。
我猜婆婆是闭了麦。
她没挂,我自然也不能随意掐了线,只能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
约莫五分钟过去后,听筒里便传出了婆婆不咸不淡的声音:“你现在来老宅一趟。”
不是商量,而是命令。
彼时距离下班还有一小时,我想着廖黑脸会议上的态度,用着商量的口吻道:“能不能晚一点,我先去找领导拿假条。”
“不是沈弦月,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你那微不足道的实习生工作呢?”婆婆突然抬高了语调,大发雷霆道:“刚才你是没听到那个小郑说的话吗?人家一个外人为了阿州的事儿能想尽办法联系上我,你这个纪太太倒是好,丈夫出了事还能继续上这个破班呢?”
微不足道的实习生?破班?
我听着婆婆贬低的言辞,再联想纪云州对我和郑欣然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尽量控制着语气道:“我尽快赶回去。”
没给我多说一个字的机会,婆婆直接掐了线。
按程序,我还是写了个假条交上去,这才打车回老宅。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人刚进正厅,竟然看到了坐在沙发上是纪云州。
一句“我不同意”说的铿锵有力。
只是这话说完后,在场的所有人纷纷变了脸色,连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公公的脸上也是阴云密布,佣人们各个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气氛陡然间变得沉重无比。
见我进来,所有人的焦点纷纷落在我身上,纪云州随即目光一沉,原本不快的黑眸中更是凛然一片。
俨然是不乐意见到我。
我缓缓走近,视线掠过茶几,只见一份写着“土地转让协议”的内容映入眼帘,纸张很新,像是新打印出来的。
婆婆率先打破沉默,无奈道:“现在已经不是卫健委能否调查处漏洞不漏洞的事情了,是唐家就想抓着这件事大做文章,想以此要挟你爸,如果不按照我说的这个办法,你的前程怎么办?”
她说完瞄了我一眼,又补充道:“一名医生最重要的就是医德,一旦名声没了,再高超的医术也会被人置喙,阿州你应该明白的呀?”
纪云州没立即表态,一时间正厅里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当中。
但婆婆说的办法是什么?难道是接受了郑欣然的提议,让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为此次的医闹事件背锅?
“弦月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忽然被点名的我有些始料未及,联想婆婆方才对医德这一块的描述,我点点头道:“妈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件事卫健委已经介入调查,我觉得可以再等等看。”
“来不及了,”婆婆语气有些急促,指了指桌上的土地转让协议道,“唐家已经找人跟老纪打过招呼,说如果明天我们不能给个说法,就找媒体爆料,京港的那些文娱人员你们应该知道的,给钱,什么乱七八糟都敢往外说,跟唐家关系紧密的那几位更是口无遮拦,不讲武德,到时候不知道又要扯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我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唐家真正想要的,是跟纪家做生意,唐太太事件不过是一个说辞,到底是不是医疗事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唐家可以以此大做文章,从纪家手里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卫健委调查需要时间,短则三五天,长则半个月,而唐家是不会给纪云州这个时间,舆论发酵的速度有多快我在三年前我爸被刺伤的那场医闹中就见识过,更何况唐家还是有意为之。
情况确实很棘手。
“我会再想办法,”纪云州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不必急于一时。”
虽说我跟纪云州是要离婚的关系,但这种时刻我也明白夫妻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思索片刻后开口道:“还有个办法或许可以试一试。”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视线再一次集中在我脸上,我想着唐明翰含着泪光望向手术室的情形,说:“我想去找唐先生聊一聊。”
我在赌,赌一个把妻子放在手心的男人,不会允许她意外离开这件事被家族拿出来大做文章,我赌唐明翰对唐太太是真心实意的。
我的话刚说完,婆婆便发出了一声嗤笑,嘲讽道:“唐家是靠什么什么起家的你应该有所了解吧?像这种家庭出身的孩子,能讲什么真心实意,要我说唐明翰这一次之所以把事情闹这么大,无非就是家里人授意,没得谈的。”
婆婆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如果唐明翰是被家族授意为之,即便卫健委最后能还纪云州一个清白,这过程中他也会惹得一身腥。
“要我说,还是我方才的提议更可取,”婆婆说到这,顿了顿,视线莫名地落在我脸上,紧接道:“正好弦月人也在这,不如问一问她的意思。”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被点名。
看着婆婆期待的眼神,我心口那一丝不安更盛了,询问道:“您的提议是?”
婆婆扯了扯嘴角,看着我,声音也温和了半分:“事情既然发生了,总要有个人站出来承担责任,你跟阿州是夫妻,现在他出了事,你这个做太太的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我惊讶的看着婆婆,又看看纪云州,霎时间恍然大悟,四肢不由得颤了颤,心脏更是骤然一紧,难受到我喘不过气来。
好半天,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勉强道:“所以,你们是想我来承担这场事故的责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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