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如果是一般的消息,我还能找个理由搪塞,毕竟婚前协议放在那,但纪唐两家争地皮这么机密的事情,也不是道听途说就能打听到的,一时间我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梁皓渺似看出了我的难处,带着歉意道:“看我,不该打听的不打听,是我多嘴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这么一说,我心底的愧疚更甚了,迟疑了两秒后回应道:“对不起啊梁医生,我有难处。”
“理解,”梁皓渺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宽慰道:“我相信沈医生的为人,更相信正义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他说完朝我伸出右手,做了个击掌的动作。
我看着他悬在半空的手,再看看梁皓渺一脸真挚的模样,心底像是突然被点燃了一把希望之火,缓缓地伸出手,跟他击了个掌。
跟梁皓渺分开之后我便回了住处,然而刚进门,就看到了坐在客厅里的刘女士。
我们隔空对视,下一秒,刘女士便站起身,着急的询问道:“怎么样,跟梁医生聊了这么久,他到底能不能想到办法呀?”
我听着刘女士理直气壮的调调,不由得皱了眉,又听到她追问道:“你快说啊,梁医生到底有没有这个能耐?”
我惊讶地看向刘女士,不悦道:“妈,梁医生是因为尊敬你,也把我当朋友,所以才信了你那套说辞,你觉得你这么做合适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这是为了谁啊?”刘女士陡然抬高了语调,气呼呼道:“说到这我算是听出来了,梁医生是没想到办法吧?”
我想着唐明翰的事,再联想刘女士的这张嘴,回复道:“还得等等。”
“这话都是用来搪塞你们这些小姑娘的,”刘女士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教导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维持原方案,你现在就给你婆婆去个电话,说你同意……”
“我不同意,”我打断刘女士,脑海里闪现的,是梁皓渺击掌时的言辞,心底莫名其妙的多了份底气,反问道:“我是纪家的工具人吗?为什么出了这种事情之后纪家上下不想办法解决,而是以损害我名誉的方式替纪云州洗白,我没有自尊吗?我的感受不重要吗?”
刘女士突然被噎了一下,义正言辞道:“我这还不是为你好,你说你一个小小的麻醉实习生以后能有什么出路,就算表现不错,混到主任医师少则五年多则七八年,到时候已经人老珠黄了,而且京协能给你发多少工资?纪家就不一样了,随随便便撒一点都够你逍遥快活的,沈弦月你怎么就想不明白!”
我听着这一段早已经听腻的台词,鼻头酸涩,哽咽着问出了长久以来最想问的一句话:“是让我逍遥快活,还是让你们逍遥快活?”
正在输出的刘女士微微一愣,用着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我,那眼神,就差直接骂我是白眼狼了。
但这一次,我没有退缩,哽咽道:“你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但是有问过我的感受吗?你不过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帜想要控制我罢了,这不就是给自己的一己私欲套上一件漂亮的叫疼爱的外衣吗?”
“啪!”的一声响起,瞬间,我只觉得右脸火辣辣的疼,嘴里更是一片腥味儿。
刘女士扇我巴掌了。
印象中,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扇我巴掌,而且力道比记忆中更强,我本以为我会哭的,但没有。
想着这一天犹如过山车一般的心情,好几次,我都崩溃到极致,我渴望关怀,但我在意的人,一个个的,抢着来扎我的心。
我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你,你真的是翅膀硬了!”
我盯着刘女士,反而更加笃定此刻的决定:“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一个月前,我或许会为了纪云州担这个责,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沈弦月,不会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毁了自己的前途,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听到这一席话的刘女士顿时瞠目结舌,片刻后才缓过神来,却一副惊慌失措的看着我身后。
下一秒,我听到她说:“纪女婿什么时候回来的,呵呵……你别听月月胡说,她这会儿脑子有点不灵光……她她……”
刘女士紧张到舌头已经有些打结了。
“不早了,”纪云州的声音里夹着一丝疲态,“我让司机送您回去。”
刘女士听出了逐客令,跟我递了个眼神后,客气道:“不用了,我自己回,等会你们小夫妻两再好好聊聊。”
然后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我跟纪云州两人。
男人的步子越来越近,绕过玄关,走到冰箱前,打开又关上,然后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端坐在沙发上。
距离近了,我这才闻到男人身上散发的酒精味。
纪云州居然喝酒了。
“坐。”他指了指身侧的位置,言简意赅道。
我琢磨着我们之间有些话确实该摊开来说,也就心平气和的坐过去,谁知下一秒,男人的手蓦地伸到我面前,滚烫遇见冰块,我只觉得脸颊上冰凉一片,慌得往回缩了缩。
纪云州竟给我拿来了冰袋。
事发突然,我手忙脚乱的接过来,一不小心竟碰到了男人修长的手指。
像触电一般,我退避三舍,耳旁却响起了纪云州低沉沙哑的嗓音:“这份事业对你而言就那么重要吗?”
不似先前那份咄咄逼人的语气,而是平和的,带着一点无奈的口吻。
让我不习惯的口气。
“呵,”男人疲倦的靠在椅背上,自嘲道:“先前口口声声说爱我,看来都是骗人的。”
我只觉得心脏狠狠地缩了一下,不自觉的看向身边的男人,雕刻般的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却染上了一层疲倦,眼尾竟泛着一抹红。
不似印象中那个雷厉风行的纪云州。
我收回视线,平和道:“喜欢纪医生的人那么多,也不差我一个。”
纪云州没有立即回应,宽敞的客厅内一刹那间陷入了短暂的违和的静谧中。
就在我以为纪云州无话可说时,男人蓦地开口,嗓音喑哑道:“就是个骗子。”
看吧,事到如今,他依旧这么想我。
一宿后,我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电话是梁皓渺打来的。
彼时不过早上七点。
“沈医生,我找到唐良翰了,地址我发你手机上。”
听到唐良翰的名字,我立即提起神来:“谢谢梁医生,你等等我,我现在马上过去。”
掐了线,我拎着外套出卧室,一抬眼,竟撞上了纪云州那双审视的眸子,紧接着便听到男人质问声:“沈弦月,你把我的警告当耳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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