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我知道你过去受了委屈,但以后我一定会加倍补偿你。
从今往后,谁也不能再越过了你。
你就不能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忘了过去的不愉快吗?”
祝云卿一字一句,恳切无比。
换做旁人,可能都会被他的真情实感打动。
可坐在他对面的是被他屡次伤害的姜黎。
姜黎可不会受到他的蒙骗。
“祝师兄,过去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也不想再提。但你说的往日的情面……”
姜黎冷笑一声,“这些玩意儿早就在我一日又一日的等待之中耗尽了,哪里还存在呢。”
祝云卿从来没有经历过她的苦,又凭什么假惺惺地来求她原谅。
在祝云卿口中,她受的苦好像只是一番小小的惩戒,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足以摧毁她的酷刑。
好在她撑过去了。
她也不再需要那些看似繁华却无用的东西了。
祝云卿听到姜黎的话,心脏蓦地一痛。
他想说什么,可抬头对上姜黎那双冷若冰霜的眼睛后,他又有些恐慌。
就像是他最肮脏不堪的心思,暴露在了姜黎的眼下,他不由转移视线,避开了那双眼睛。
他当时当真不知姜黎的委屈吗?
他其实是知道的,可他并没有那么在意。
在他想来姜黎过去享受了许多宠爱,分给小师妹温念一些,又有何妨。
而且在他心里最阴暗的角落,暗藏着自己见不得光的私心。
姜黎的表现实在是太出色了,出色地压过了他这个大师兄的风头。
所以他便下意识地也想磨一磨姜黎的锐气。
他想只要姜黎不那么出彩了,他这个大师兄的位置才能坐得更稳。
当然,他也没有小心眼到想要至姜黎于死地,或是让她彻底跌入谷底,他只是想让姜黎稍微受一受挫。
所以在面对需要抉择的情况时,他总是偏向温念。
看着姜黎的眼神一日比一日黯淡,他既心痛,又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痛快。
但后来的发展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在姜黎被驱逐去兽峰的那一日,他无比愧疚。
他更不敢踏入兽峰,就怕被姜黎看穿他那最晦暗的心思。
这也是为什么姜黎回到云华峰后,祝云卿对她的态度十分迁就,还屡屡阻止凌霄对她口出恶言。
就是因为他心怀有愧,他想要弥补。
祝云卿一直以为姜黎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可此时他不确定了。
姜黎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笃定,似乎自己的所有想法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祝云卿也终于生出想要逃离的难堪之情。
“祝师兄,我想有些话不需要我说得太明白,但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我希望我们还是保持现在的相处模式,互不干扰,互不接近。你意下如何?”
在姜黎毫无波动的声音下,祝云卿落荒而逃。
姜黎看着祝云卿有些仓皇的背影,嘴角不由挑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究竟是谁说祝云卿公平公正,心胸开阔?
她很早以前便察觉到祝云卿有时对她的态度不对劲,虽然挑不出错处,但莫名让人觉得有些不安。
后来她发现了,每当她做出一番成就之后,大师兄脸上的笑容就会有些勉强。
姜黎原本就不是一个蠢人。
她想一想就明白大师兄为何会对她有所不满,是因为她表现得太高调了,压了大师兄的风头。
后来她便有意识地收敛自己的言行,遇到其他状况就让大师兄出头。
果然,那段时间大师兄对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态度。
那次的魔渊之行,大师兄主动提出留下来,她便预想到了最糟糕的情况。
她想御兽宗也许可以没有姜黎,但不能没有大师兄。
所以她主动提出留下,以一种强硬的方式将祝云卿三人赶走了。
姜黎以为他这样做祝云卿就能够明白她的想法,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取代祝云卿。
她只是把自己当做御兽宗的一份子,想要拼尽全力去保护御兽宗。
事实证明,她才是那个最单纯的人。
她想要守护的御兽宗弃她如蔽履,而她最信赖的大师兄也在她和温念之中选择了温念。
既然如此,她也不要再做选择了。
无论是宗门,还是师尊、师兄,她都不要了。
从今以后,她只信自己,也只靠自己。
火云兽似乎是察觉到姜黎的心思有些低落,赶紧用毛茸茸的大脑袋蹭了蹭姜黎的大腿。
姜黎好笑地看了它一眼,伸手又狠狠撸了它一把。
电光火石间,她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庞大粗糙的身影。
她眼睛蓦然一亮。
对呀,她怎么忘了还有一位有可能会知道她父母遇害的情况。
姜黎忍不住笑了两声,然后抱住火云兽狠狠亲了一口。
“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说罢,她让火云兽回到自己的灵府,而后大步朝着山下跑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能在后山找到她想见的那一位。
姜黎有了正事,很快就把她和祝云卿的对话抛在了脑后。
然而,祝云卿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迷茫之中。
浑浑噩噩中,他都不知道他是如何离开云华峰,又是如何走到了一处悬崖边。
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痛苦之色爬满了他清秀俊逸的脸庞。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曾经以为他是御兽宗最得体的弟子。
他作为御兽宗的大师兄,对上尊师重道,对下友爱同门。
无论谁见到他,都要夸他一句清风明月,俊秀之才。
可实际上他却是一个自私自利,心胸狭隘之人。
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不惜打压姜黎。
他还企图欺骗自己,将一切的源头都归结于温念。
他从未真正关心过姜黎的感受,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应该承受一切。
现在他后悔了,却又厚颜无耻地想寻求姜黎的原谅。
他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祝云卿第一次剖析自己的内心。
然后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
有一瞬间,他很想从悬崖上跳下去,将所有不堪的回忆全部都掩盖。
一切从头开始。
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样做。
他必须赎罪。
直到阿黎愿意原谅他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