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四奇事
大宋熙宁年间,天下初定,汴京城里一片繁华,大街小巷热闹非凡,店铺林立,行人如织。可每当夜幕降临,白日的喧嚣渐渐散去,神秘的传说与诡异的故事便在街巷坊间悄悄流传,为这看似平常的世间添了几分神秘莫测的色彩。
怕鬼有鬼
在汴京一处幽静的街巷里,住着三位好友:阿勇、阿信和阿诚。阿勇身形魁梧壮硕,肌肉高高隆起,犹如一座小山般坚实,力大无穷,性格豪爽不羁,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阿信胆子最小,身形瘦弱,平日里说话都轻声细语,像是生怕惊扰了什么;阿诚则沉稳内敛,遇事不慌不忙,常充当和事佬,在三人之间调和关系。
夏日的一个夜晚,繁星点点,燥热难耐,三人相约夜宿城外的十方堂寺,想寻一处清凉之地。寺院坐落在青山脚下,四周古木参天,静谧无声,唯有窗外虫鸣阵阵,此起彼伏。三人围坐于昏暗的油灯下,百无聊赖间,话题渐渐转到神鬼之事上。阿勇口若悬河,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己听闻的奇闻怪谈,他手舞足蹈,模仿着鬼怪的动作,嘴里还不时发出怪声。阿信听得脸色发白,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不自觉地往阿诚身边靠了靠,双手紧紧地抓住阿诚的衣袖。
突然,油灯的火苗剧烈跳动,原本昏黄的灯光变得暗淡无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阿诚急忙往灯盏里加了三根灯草,可灯光依旧微弱,只能勉强照亮小小的一方天地。阿勇见状,眉头一皱,浓眉下的双眼闪过一丝不悦,站起身来,动作迅速地换上一根大蜡烛,同时对着门外大声喝道:“这般小伎俩,可吓不倒你勇大爷!若是真有鬼,就当着你爷爷的面现形!”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震得窗棂都微微颤动。
他话音刚落,只听“嘎吱”一声,那扇老旧的木门缓缓晃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一只巨手从门外伸了进来,这一幕让三人瞬间僵在原地。这手足有二尺多长,一尺多宽,手指粗如蜡烛,每一根都圆润粗壮,胳膊像水桶般粗壮,上面长满了红毛,那红毛又长又密,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巨手伸进屋内一丈有余,却还不见肘部,仿佛来自无尽的黑暗深渊。阿信惊恐地尖叫一声,那声音尖锐刺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紧接着两眼一翻,直挺挺地昏倒在地;阿诚也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牙齿不停地打颤,双腿发软,动弹不得。
阿勇虽心中一惊,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但仍强装镇定,他深吸一口气,抄起门栓,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巨手砸去。“嘭”的一声闷响,仿佛重物击打在皮革上,巨手瞬间消失不见,蜡烛也随之熄灭,屋内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只听到阿诚急促的呼吸声和阿信微弱的呻吟声。
待阿勇重新点亮灯盏,那昏黄的灯光再次亮起,仿佛黑暗中的一丝希望。他赶忙扶起阿信,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呼唤着他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阿信才缓缓苏醒过来,眼神中还残留着恐惧。阿勇一手提灯,灯光在夜风中摇曳不定,一手拿着棍子,大步走出房门查看。月光洒在庭院,四周静谧无声,除了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偶尔还有远处传来的几声犬吠,什么也没有。寺里的僧人听到动静赶来,他们身着僧袍,手持灯笼,听闻此事后,纷纷摇头说道:“十方寺向来安宁祥和,从未有鬼怪作祟,莫不是珈蓝神听你们谈论鬼神,故而戏耍一番?”
此后,这三位好友的生活却陷入了阴霾。阿信常常在睡梦中惊醒,满头大汗,嘴里喃喃自语,仿佛被噩梦纠缠;阿诚也变得疑神疑鬼,走在路上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他,稍有风吹草动就吓得浑身一颤;而阿勇虽表面镇定,可内心也不免有些担忧,做事时常常心不在焉。不久后,阿信突然身染重病,卧床不起,药石无灵,每日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气息奄奄;阿诚外出时遭遇意外,被一辆失控的马车撞倒,重伤不治,家人悲痛欲绝;阿勇则在一次与人争执中,莫名被人打伤,落下残疾,原本强壮的身体变得虚弱不堪,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意气风发。旁人皆道,许是他们血气衰弱,引得鬼怪趁机欺侮。
无独有偶,在汴京城里,有个名叫李轩的少年,正值十五岁,正是充满好奇心和活力的年纪。一日,他的几位舅舅前来家中做客。晚饭后,众人围坐在一起,谈论着鬼怪传闻。随着夜色渐深,明月高悬,话题愈发热烈,油灯的火苗在众人的谈笑声中摇曳不定,仿佛也被这诡异的氛围感染。
到了二更时分,夜深人静,胆小的舅舅们已经有些害怕,不自觉地往人堆里靠,彼此之间挨得紧紧的,仿佛这样就能获得一丝安全感。突然,一阵冷风吹过,那扇半掩的窗户被吹得“哐当”作响,油灯陡然暗淡,发出绿幽幽的光,映照着众人苍白的脸庞。李轩的父亲见状,赶忙说道:“不早了,大家早些休息吧。”
星竹舅舅是李轩母亲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起身出门去方便。刚走到门外,月光如水,洒在地上,他便瞧见柱子旁站着一个白衣人。星竹舅舅以为是有人在恶作剧,便走上前去,想要一探究竟。可奇怪的是,他往左走,白衣人就向右躲,动作轻盈敏捷;他向右,白衣人又向左闪,始终不让他看到正脸。白衣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走。
星竹舅舅心中一紧,害怕起来,心脏砰砰直跳,忍不住大喊。一个仆人赶忙端着灯盏跑出来,灯光照亮了四周,可此时白衣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舅舅回到屋内,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哆哆嗦嗦地说自己撞见了鬼,众人却都不太相信,有人笑着打趣他是看错了,有人则摇头表示不信。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声惊呼。众人急忙冲出去,只见另一个仆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待仆人苏醒后,他心有余悸地说,自己看到一个鬼坐在门槛上,四肢与常人无异,却没有脖子,大脑袋直接连在肩膀上,两只眼睛又圆又小,像豆粒一般,还发着诡异的绿光,那绿光在黑暗中闪烁,让人不寒而栗。
经此一事,众人这才相信星竹舅舅所言非虚。当晚,大家挤在同一间屋子里,门窗紧闭,谁也不敢再踏出房门一步,再也不敢在夜间谈论鬼怪之事。
鬼怕印
在这鬼怪传说频出的世间,有个名叫一空的和尚,年轻时曾是衙门的差役。一空身形矫健,眼神锐利,办事干练,在衙门里也是小有名气。一日,他拿着公文下乡公干,回城时已至半夜。走到城北四郎村时,月色昏暗,四周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让人毛骨悚然。一空心中不免有些害怕,便一边大声喊叫,一边匆匆前行,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回荡,给自己壮胆。
突然,前方毫无征兆地出现一堵墙,挡住了他的去路。那墙又高又厚,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一空心中一惊,转身想从原路返回,却发现身后也出现了一面墙,墙面光滑冰冷,泛着淡淡的青色。他左右张望,两侧同样被墙壁堵住,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牢笼。一空心中明白,自己这是遇到鬼打墙了。无奈之下,他索性坐下来,口中念念有词,诵起阿弥陀佛,声音坚定而虔诚,希望能借助佛力摆脱困境。
约莫过了一顿饭的工夫,眼前的墙壁竟缓缓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空赶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赶路。走了一百多步后,他看到一所茅屋前坐着三个人,正围着火堆烤火。火焰熊熊燃烧,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地方。其中一人对着叶空招手,喊道:“兄弟,过来烤烤火,暖暖身子吧!”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亲切。另一人也说道:“这天寒夜深的,你为何独自赶路?”
一空走到火堆旁坐下,还没来得及讲述自己下乡的缘由,便先说起了刚才遇到鬼打墙的经历。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墙壁突然出现又消失的情景,脸上还带着一丝惊恐。那三个人听后,笑着说:“怎么会有这种事,你可别吓我们。”他们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一空见他们不信,也不再多言,伸手去烤火。可奇怪的是,火焰明明很旺,跳跃的火苗仿佛在欢快地舞蹈,却感受不到一丝热度,反而有阵阵冷气袭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一空心中一惊,立刻意识到这三人恐怕是鬼。他暗自思索脱身之法,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和警惕。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你们知道我下乡所为何事吗?”三人皆摇头表示不知。一空接着说:“新任太守下了公文,派人四处捉鬼,我便是出来捉鬼的。这野鬼行踪不定,叫我去哪儿寻找?”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三人的表情。
那三个人听了,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原本平静的面容变得扭曲,其中一人强笑道:“你又来骗人,太守怎么会派人捉鬼?”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一空闻言,不慌不忙地拿出公文,挡着上面的文字,只将印章露出来给他们看。三人一看到印章,顿时发出怪叫,那声音尖锐刺耳,仿佛夜枭的哀鸣,身形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再看那茅屋,也瞬间变成了一棵枯树,树干干裂,树枝扭曲,在夜风中发出“嘎吱”的声响。
一空低头一看,发现地上的炭火还在发光,便顺手捡起几块,放入袖子里。回到家中,他拿出袖子里的“炭火”,却发现已经变成了鹅卵石,冰冷光滑,在阳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泽。经此一事,一空深感世事无常,鬼魅难测,不久后便辞去差事,出家做了和尚。
树鬼怕木匠
在汴京郊外的一个小村落里,住着一位名叫王庭左的年轻人,他是村里老仆的儿子。王庭左身形修长,面容清秀,平日里为人忠厚老实。一日傍晚,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大地上,王庭左从仓州骑马归来。当他行至常家河时,胯下的马突然停住脚步,前蹄刨地,发出不安的嘶鸣,无论他如何抽打,都不肯前行。
王庭左抬头望去,只见路中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棵大树。那树高大粗壮,枝叶繁茂,遮天蔽日,可他清楚地记得,这条路上平日里是没有树的。王庭左想策马从旁边绕过去,可那棵大树竟像是长了眼睛一般,随着他的移动而旋转,始终挡住他的去路。大树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嘲笑他的徒劳。
就这样周旋了一会儿,王庭左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神情逐渐恍惚,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不清,连胯下的马也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就在这危急时刻,两个木匠醉醺醺地走了过来。这两个木匠,一个姓韩,一个姓郭,他们身材魁梧,手臂粗壮,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人。他们与王庭左相识。看到王庭左骑在马上发呆,便上前问道:“庭左,你咋骑在这儿不动啦?”王庭左指了指前面的大树,有气无力地说:“这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挡住了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两个木匠借着酒劲,大声喊道:“佛堂正缺一根大梁,这棵树看着正合适!”说罢,便拿着斧锯,摇摇晃晃地朝着大树冲了过去。他们脚步踉跄,却气势汹汹。说来也怪,那棵大树见他们冲过来,竟化作一阵旋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尘土在空气中飞扬。众人皆道,木妖怕木匠,就如同狐妖怕猎人一般,是被木匠的积威所压制,不战而退。
刘榜眼
在汴京的文人圈子里,有一位才华横溢的秀才,名叫刘景文。他虽尚未取得功名,可平日里出口成章,才华出众,在当地颇有名气。刘景文身形儒雅,面容白皙,头戴方巾,身着长袍,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文人的气质。
一日夜里,月色如水,洒在大地上,刘景文挑灯夜行,前往郊外拜访一位好友。当他行至饮马桥时,走在前面打灯笼的小仆人突然转身,神色慌张地狂奔回来。小仆人脸色苍白,眼神中充满了恐惧,跑得气喘吁吁。刘景文赶忙拦住他,责问道:“发生了何事,如此惊慌?”小仆人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颤抖着手指,指向路旁的牌坊。
刘景文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牌坊上竟坐着两个大鬼,他们的脚垂到地上,足有三四尺长,模样十分骇人。鬼的身躯庞大,皮肤黝黑,泛着诡异的光泽,眼睛通红,犹如燃烧的火焰。刘景文心中一惊,可他素来心高气傲,不愿在仆人面前示弱,于是壮着胆子大喝一声:“哪来的野鬼,竟敢挡我去路!”说罢,便大步向前走去,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一丝颤抖。
这时,他隐隐听到两个鬼小声说道:“刘贵人来了!”话音刚落,两个鬼的身形竟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经此一事,刘景文心中暗自得意,自认为前途远大,连鬼神都不敢欺侮。恰好此时,他有个朋友家中闹鬼,听闻鬼怕刘景文,便上门请他去驱鬼。刘景文欣然答应,想着借此机会在众人面前大展身手,扬名立万。
到了朋友家,刘景文大摇大摆地走进门。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只听“哗啦”一声,空中突然扔下一些脏东西,弄了他一身,那秽物散发着难闻的气味,让他一阵作呕。紧接着,房梁上又伸出一只长满黑毛的大手,“啪”的一巴掌,将他的帽子打歪,盖住了脸。刘景文又羞又恼,狼狈不堪地离开了朋友家,心中满是愤怒和不甘。
几天后,朋友家中的鬼突然对人说道:“刘秀才乃是贵人,前几日我戏弄于他,被土地神上报天庭,我因此受到责打,如今我要离开了。”从那以后,朋友家果然再无鬼魅作怪。
这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就像汴京城里的烟火,在街头巷尾悄然升腾,又随着风,飘散在每一个好奇者的耳中,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诉说着这世间的神秘与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