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无奈的围在深渊——魔王的产房外,眼巴巴看着那具肉胎不断吸收着地底的黑暗能量,变得越发巨大,仿佛要把整大片大地的力量全部抽空吞噬,据为己有。
那股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孔雀法王在那具巨大的肉胎里竟然感受到一股慈悲的力量,如一颗饱满健康的种子,正在发芽,与那股黑暗如深渊的力量竞相生长着——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在这魔王的身体里,怎么可能同时孕育着另外一股截然相反的力量?
而且那慈悲如佛子般的种子,正不断吞噬转化那源源不断的黑暗力量,就像一母双胎里,两个互相争夺营养的孩子。
然而事实却令孔雀法王不得不相信。
很快那巨大的肉团里就显现出两个婴孩的身形,更令人惊异的事,他俩在肉胎里便开始争斗起来,彼此啃噬、拳脚相加。
男蛇女蛇见状,一个以长槊指天,一个以长剑画地,两仪八卦的阵型笼罩深渊的上方,两仪而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又繁衍出六十四卦,如此不断向外延伸,演化成宇宙天地、人间万物的种种繁杂气象。
天地未见名混沌,
鸿蒙初绽成一炁。
炁分阴阳化两仪,
两仪四象生八卦。
天地日月水风火,
宇宙星辰满银河。
道生一炁化万千,
万千归一道返虚。
天人合一,法天象地,在上古伏羲时代的华夏文明中,自有其独特的奥义。
如此大规模的八卦阵图,可借宇宙天地之力,生生不息,永无断绝。
道之终极,更有重立地水火风,再启阴阳两仪,重开宇宙世界之能。
易学、道家、儒家、阴阳、法家、墨家、纵横家等等,其思想源流无不出自伏羲一族的八卦演化之学。
看到如此气象磅礴的八卦演化图景,本已现出真武大帝法相的独孤欢,心境再次提升,将北方真武大帝与南方祝融大帝的水火两仪之力,全然融会贯通,终成太初大帝之姿。
《庄子·天地》:“太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
太极谓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即是太初、太一也。
太初,阴阳未分之前,万物一炁之始,是宇宙万物的初始形态。
太初大帝,周身上下若隐若现,恍惚间流露七彩光华,一身太一玄甲,手里攥着一柄太一神枪。
显然魔王肉胎中那具由黑暗力量凝聚的生命,更能适应与其相同的力量,另外一名慈悲仁善之子是无法直接吸收那些黑暗力量的,他的身形很快便被对方落下一大截,在争斗中渐渐落入下风。
那名慈悲仁善之子,显然不是那具魔胎所孕育。
破——
圆滚滚几近涨裂的魔胎,忽然由内而外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黑色的血雾顿时喷薄而出,整个深渊里都黑乎乎一片。
随即在这幽深黑暗的深渊里,竟然迸发出万道七彩瑞光,一道金光直冲天际。
这光芒掩映之处,一对金光灿灿的双翼遮天蔽日,现身的不是别人,竟是迦楼罗护法天尊——郭暧的佛子法身。
三千世界渡此身,
六道轮回因缘烬。
过去未来诸佛见,
刹那醍醐梵呗音。
芥子无穷见其大,
四相皆空证果因。
三教原本属同流,
邪魔外道无处存。
我郭暧本是长安街上放浪子,
花间酒醉寄此身,
一朝缘来得悟道,
不斩红尘斩魔神。
郭暧朗声高唱,梵音自九天云霄而降,直入地府万里十八层,其音浩浩荡荡,其心澄明无碍,佛光遍照之处,那些被魔神摧毁破坏的大地河川,竟再度慢慢恢复起来。
光华散尽,迦楼罗护法天尊百余丈身形全然屹立于天地之间,只见他六翼六臂,肩上三尊头颅。
一尊金鹏鸟头,本是大鹏王天然本相,金喙如弯月银钩,冷森森煞气逼人。
一尊狰狞妖相,亦是大鹏魔王统御山林放浪四海时的妖王身,吞龙嗜蛇,法力无边。
中间一尊慈悲佛面,智慧如灯,遍照三千世界,佛力如海,大观过去未来。
孔雀法王同样是佛子之身,但看郭暧从那魔胎里诞生,大体已猜到了八九成。
这小子八成是趁着哪位护法受伤身虚之时,舍去了自己的肉身,以元神寄宿其体,以做内应,这才同那魔王同生同死,同死同生,历经一番磨难,终成今日道果。
如此机缘,其幸难有再尔;舍身入魔体,足见其勇略过人;历经如此磨难而不改道心,可见其心智如金刚不坏。
郭暧身形乍现,不容众人有所反应,随即极速俯冲下来,降魔宝杵猛然砸向肉胎中的魔王身。
那魔王自然不是易取之辈,单凭蛮力便将那巨大的肉胎胎膜,整个抛起迎面裹向了郭暧。
这巨大的胎膜亦是遮天蔽日,整个遮挡了郭暧的视线,人们还没来得及看清魔王的身形样貌,但见一条银灰如铁的手臂如枪矛般刺出,尖利的指甲利剑一般闪着寒光。
这一招刺击隔着胎膜,直奔郭暧的心口。
独孤欢见状,手中太一长枪拧刺而出扎向魔王的小臂;男女双蛇则甩动数百丈的长尾,卷着狂风分别扫向魔王的腰部和小腿。
太一神枪可破一切有形、无形之体,硬生生把魔王的小臂扎了个透明窟窿,那魔王连忙再伸一手握住枪兵,同独孤欢僵持不下——不然,独孤欢连拧带折,非把这魔王的胳膊拧断了不可。
孔雀法王亦振翅而起,无数阿鼻火剑扑向那遮天蔽日的胎膜,这件东西实在太过巨大,刀砍枪挑都无济于事,只能烧了。
于此同时,郭暧的降魔杵攻势并未停下,胎膜烧毁的刹那,降魔杵已然照准了魔王脑袋落下。
下盘被男女双蛇困住,那魔王只得一晃脑袋躲过了致命一击,只不过那魔王头上生着两只卷曲的长角,虽然躲过了脑袋,却还是有一只角被郭暧的降魔杵狠狠砸重。
空的一声,震耳欲聋。
那魔王又痛又怒,仰天长啸,疯狂舞动着身子,想要挣脱男女双蛇的束缚,然而几百丈的双蛇早已把他的腰腿紧紧裹缠起来,根本动弹不得。
片刻的僵持,众人大体看清了这魔王的样貌,竟是一个长着山羊角的人面怪物,浑身长满灰黑色的细毛,双足作蹄状,两只手却如苍鹰一般筋骨爆起,铁灰色的利爪令人不寒而栗,屁股上方还生个不大的山羊尾巴。
这幅形态比起九头魔龙,架势上确实差了不少,然而这魔尊浑身上下疙疙瘩瘩筋肉激凸,两眼黑洞洞深不可测,随着缓慢的呼吸,鼻孔里不断喷射出团团紫黑色的火焰,周身上下环绕着缕缕黑色的烟气,煞气森森,威风凛凛。
突如其来的变故。
乍然而至的围攻。
令场上的局势出现了短暂的僵持,不过,这魔物到底是存在了千万年的上古大魔,须臾间便反应过来,随即口吐火焰逼退了郭暧,同时下身猛然发力,腰腿顿时粗了两圈,化解了双蛇的缠势。
大唐一方有伏羲氏男女双蛇、太初大帝独孤欢、迦楼罗天尊郭暧、孔雀法王鸠摩逻多、法天象地大师昙华,人数众多。
对于火狱真魔而言,当务之急便是跳出众人的包围,一边暴走一边战斗,免于以寡敌众。
伏羲氏双蛇,亦是积累了亿万年岁月长河中,千千万万名兽王之力传人的集体记忆,经验阅历比那上古大魔只多不少,早已洞察了对方心机。
再说自己这一边人数固然占了很大优势,但一股脑全围上来,也难于发挥各自势力。
伏羲双蛇主动后撤千余丈,继续支撑天上地下两重八卦阵图。
以日月阴阳之力划定一方小世界,日月流转四季轮回,构成一座无法跨越的时间之牢;
以北冥坎水之力筑成一座困兽泥沼,使火狱真魔双足深陷其中;
以南明离火之力织成一件火炼囚衣,围绕真魔周身,再以巽风之力助长火势,以土木之力添筑薪柴,不断焚烧火狱真魔坚硬难摧的魔体。
郭暧、独孤欢、鸠摩逻多、昙华大师,则分列四方,与火狱真魔缠斗在一处。
固然有天地双极八卦阵图的禁制,极大削弱了这尊上古大魔的力量,但真正交手之际仍旧感到十二分的压力。
重要的是,众人对这上古大魔的来历与底细所知甚少,就连之前高仙芝收集的情报也只是一些流于表面、晦涩难懂的传说和图形,只知其表,不知其理,更无法探究其来历、根源,以形成的缘由。
至于伏羲氏,虽在亿万年前便开始与之每个数百年便接二连三的交锋,但每次大战也都是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勉强将其击退,无法将其彻底消灭。
郭暧一边战斗一边转换方位,暗中协调众人,与魔神进入新的制衡状态。
“这魔神,乃是亿万年前开天辟地时代,便出现的一位上古旧神,”郭暧匀了口气,不紧不慢向大家讲述其这魔神的来历。
此前,郭暧舍去自己的肉身,以灵识形态进入贝纳松的身体里,并随之在召唤魔神的仪式中成为了魔神的一部分,通过与魔神的连接,大体摸清了对方的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