汦河星畔 作品

第三卷 第三章 璇玑裂海

    科考船在暴雨中剧烈颠簸,探照灯努力地刺破厚重雨幕。

    我浑身湿透,倚在船舷边,腕间锁链状青斑在雷光映照下,散发着诡异的幽蓝光芒。

    沈绫夏快步走来,将青铜匣轻轻摊放在防水布上,龙虎山特制的长明烛摇曳着,映出匣内鎏金文字:"璇玑玉衡,以齐七政。"

    “这是郑和亲制的星盘。”沈绫夏神色凝重,指尖轻轻抚过匣底凹槽,“昨夜你昏迷时,我们在归墟之门附近打捞到的。”

    话音刚落,烛火猛地摇曳起来,凹槽里渗出的海水在甲板上缓缓汇聚,竟汇成了南海诸岛的轮廓,某个暗礁位置正与陈薇残魂最后所指重合。

    “这也太巧了,难道这星盘和归墟、陈薇的指引有什么必然联系?”我眉头紧皱,满心疑惑。

    沈绫夏还没来得及回答,船长室的无线电突然爆出嘈杂杂音,里面竟夹杂着婴儿的啼哭。

    紧接着,张天师的声音穿透电流干扰传了过来:“子时三刻,镇阴印异动,速归!”

    话音未落,杂音中又插入一阵高频铃响,与我怀中青铜匣的震动频率完全一致。

    “来不及了。”沈绫夏神色焦急,迅速甩出三枚五帝钱,钱币在暴雨中旋转着,组成三才阵,“海底磁场剧变,归墟之门在子时前会彻底开启。”

    潜水钟缓缓沉入墨色海水,我的心跳陡然加快,腕间青斑突然灼痛起来。

    声呐屏幕上,下方礁盘裂开了蛛网状缝隙,九具青铜棺椁正从地脉中缓缓升起。

    这时,陈薇的虚影在潜水镜上浮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西南艮位,有陈家的镇海碑...”

    “真的能找到线索吗?这下面太危险了。”我在心底暗自嘀咕。

    沈绫夏的氧气面罩突然结了一层霜,她猛地拽了拽安全绳示警。

    我心头一紧,定睛一看,三条巨型章鱼的触须正朝着潜水钟缠来,它们吸盘上嵌着的青铜铃铛,竟奏出了诡异的《安魂曲》。

    在最粗壮的触须末端,一个穿着八十年代潜水服的腐尸正举着摄像机对准我们,镜头反光中,映出他后颈那骇人的蜂巢纹身。

    “是1987年失踪的科考队员!”我惊呼一声,挥剑斩断触须。腐尸怀中的日记本随洋流展开,陈薇的残魂迅速裹住纸页,潦草字迹在青光中显现:“7月15日,打捞到青铜人俑,其手持罗盘指向...啊!它们活了!”

    “这日记里肯定藏着关键信息,只是没写完,太可惜了。”我惋惜道。

    还没等我们缓过神,潜水钟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抛向裂谷。

    探照灯照亮了谷底的白玉祭坛,九盏人皮灯笼悬浮在祭坛四周,每盏都连着青铜锁链,锁链尽头拴着刻满生辰八字的石碑。沈绫夏眼疾手快,将断剑插入岩缝,喊道:“看碑文!”

    强光下,永乐年间的楷书渗出血迹:“罗陈罪裔,永镇归墟。”落款处盖着枚双鱼铜印,印纽处缺角与我手中的玉珏形状完全契合。

    当玉珏嵌入缺口的刹那,整片礁盘开始倾斜,三百具穿着各朝服饰的尸骸从裂缝中爬了出来,手中皆握残破的《镇海图志》。

    “他们在守护秘密!”沈绫夏惊呼,迅速甩出捆仙索缠住某具宋代尸骸,掀开的衣襟下,露出蜂窝状胸腔,“这些是历代的镇海人!”

    “镇海人?他们到底守护着什么秘密,不惜用生命来捍卫?”我心中充满了好奇和疑惑。

    惊涛自裂谷深处汹涌而来,青铜巨门在漩涡中缓缓显现。

    门环上悬挂的怀表突然倒转,陈守仁的虚影从表盘浮现,他恶狠狠地喊道:“把镇阴印给我!”说着,他的道袍下伸出蜂巢触须,缠住我腕间的青斑。

    “休想!”陈薇的残魂突然凝实,红绸如利刃般绞碎触须,“阿兄,你连死人都不放过吗?

    ”她的虚影与陈守仁在激流中激烈缠斗,嫁衣碎片化作无数符咒,照亮了门楣上的星图。

    沈绫夏突然咳出一口黑血,她脸色苍白,断剑指向星图某处:“璇玑位!用青铜匣!”

    我赶忙将星盘按上门楣凹槽,刹那间,二十八宿方位逐一亮起。当紫微垣归位的刹那,怀表盖子弹开,父亲的声音夹杂着电流声传出:“晨晨...别相信...”

    “别相信什么?父亲到底想告诉我什么?”我心急如焚,可父亲的话却戛然而止。

    海底突然地动山摇,青铜巨门裂开缝隙。成群的发光水母从门内涌出,每只体内都裹着枚青铜铃铛。

    沈绫夏见状,急忙扯着我冲向潜水钟:“是尸水母!碰触会引发尸变!”

    钟摆剧烈晃动中,我透过潜水钟的玻璃,瞥见门内景象:

    浩瀚的星海下,三百艘沉船呈九宫排列,最中央的宝船甲板上,穿明代官服的陈镇海正将青铜剑刺入罗崇岳的心脏。而他们身后,陈月璃的红绸缠着个襁褓——正是龙虎山那个婴儿!

    “时空乱流!”沈绫夏惊恐地喊道,她的太极簪瞬间炸成碎片,“归墟里封印着所有轮回!”

    潜水钟钢索突然断裂,我们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入巨门。失重感消失时,我们竟跌坐在郑和宝船的甲板上。

    腐臭的雾气中,陈镇海缓缓转头,露出蜂窝状的眼眶,他阴森森地说道:“阿妹,这次你逃不掉了。”他脚边的青铜匣里,完整的《镇海图志》正泛着血光。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真的回到了永乐十九年?”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沈绫夏迅速甩出雷符,在甲板上炸开一片焦痕:“这是永乐十九年的时空节点!必须毁掉...”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炮火打断,六百年前的明军水师正驾着小艇围拢过来,火把映出他们脖颈的锁链状尸斑。

    陈薇的残魂突然与星盘共鸣,青光裹住我们冲向下层货舱。撬开的檀木箱里,九卷玉简浸泡在汞液中,首卷刻着:“罗陈血契破解之法...”

    我们还没来得及细看,突然袭来的箭矢钉碎了玉简,陈镇海的骨刀瞬间架在我颈间:“好侄孙,该物归原主了。”

    惊鸿剑自鸣出鞘,剑柄嘲风兽首狠狠咬住骨刀。

    当剑锋刺入陈镇海胸膛时,六百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倒灌进我的脑海。

    原来血契的破解之法,竟是镇阴人与纯阴体同葬归墟!

    “怎么会是这样,这代价也太大了!”我满脸震惊,心中五味杂陈。

    宝船突然剧烈倾斜,在时空乱流中摇摇欲坠。沈绫夏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找锚点!”

    她扯断太极簪,发丝缠绕的铜钱组成八卦阵。阵眼处,陈月璃的翡翠耳坠正卡在舵轮缝隙,与龙虎山婴儿的啼哭产生共鸣。

    “就是现在!”我大喊一声,将星盘砸向耳坠,青光炸裂的瞬间,归墟之门开始崩塌。

    陈薇最后的残魂化作红绸裹住我们,在意识消散前,我听见她跨越时空的呼喊:“去泉州!找双鱼祠...”

    再次醒来时,我已躺在现代科考船的医务室,沈绫夏正用艾灸炙烤我腕间青斑。

    这时,船长匆匆冲进来,挥舞着卫星电话:“龙虎山急电!那孩子...那孩子胸口出现了航海图!”

    我和沈绫夏对视一眼,满脸惊愕。我赶忙起身,走到窗边,暴雨依旧拍打着舷窗。

    我展开传真来的照片,婴儿心口的镇阴印已变成完整的南海星图,而星图中央的标记,正是泉州港废弃的双鱼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