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隽到翰林院时已是卯时五刻。搜索本文首发: 奖励一把 jiangliyiba.com
昨日宴请了国子祭酒杜大人,喝了不少酒,起得有些迟。
他才入门,同僚就围上来,好奇地打探:“子俊,你当真要娶濮阳郡王的女儿?”
裴隽不明所以,眉头微微蹙起,心里莫名有些慌。按照安阳县主的意思,他不能向任何人提起这桩婚约,如今却有人问及,难道是发什么什么变故?
他淡淡道:“从哪听说的。”
“装!”离得最近者冷笑一声,当即拂袖离去,好似与裴隽多说一句话,都是对自己的折辱。
“他这是怎么了?”裴隽讶异地询问身旁之人。
“你自己去看吧!”一人指着不远处墙上的告示,好心提醒。
他和裴隽没有交集,自然也不存在看人笑话的心思。
闻言,裴隽突然心神大震,只觉得即将有恶事发生。他大步走过去,推开挡在前面的人,一目十行地看完告示,狠狠地把它撕下来。
告示的文风与他的极为相似,除了阮眠霜,无人能模仿。
成婚多年,以他对阮氏的了解,告示定然只是开胃菜,后面还有一系列动作等着他。
裴隽头一次生出懊悔之意,他当时怎么就被情势冲昏了头脑,一心急着休妻呢?若是把人哄着留在蜀地,靠着阮氏的银钱上下打点,他先外放到京畿的县城为官,掌握实权。届时,他休妻,纵使阮氏心里再不甘,也明白“民不与官斗”的道理。
哪会有今日的麻烦!
但木已成舟,他只能猜测,阮氏会在何处发难。
只一瞬,他就想到了宅子。
他没有宅子的地契!
若是阮氏发狠了,让京兆府衙查封了院子,他这些天调查的东西岂不是就被人发现了?
不行,在面见圣上之前,他绝对不能让那些证据落入他人之手!
此刻,裴隽也顾不得其他,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跟上司告了假,匆匆往晟平坊的宅子赶去。
见此,看过告示的人都知道,这篇文章所言非虚。几个与裴隽关系密切的庶吉士,瞬间面色不虞。
这些天,他们和这种抛弃糟糠之妻的小人走得近,岂不是会被旁人误认为同类?
真是遭了无妄之灾!
一旁假装洒扫的佣人见旁人没注意自己,悄悄放下扫帚,跑到东边的树下学了三声布谷叫。
很快,他听到了三声猫叫。
一道人影从树上跳下来,快步朝晟平坊的方向跑去。
不多时,阮眠霜收到消息,裴隽告假回府,似乎在藏什么东西,而后濮阳郡王派人接走了裴隽,裴隽就把东西藏进了里衣。
大理寺卿夫人派去闹事的人被濮阳郡王府的护卫拦下了。
“有意思。”阮眠霜放下书卷,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自打看着表妹剪断了风筝线,她心里就不受控制地冒出一道声音,裴隽有自己的苦衷。
断裂了。
断案了。
两个迷离的想法令人混乱,她一时分不清,自己的直觉在表述什么。
是在控诉她太刚愎自用,轻而易举地断定了,濮阳郡王杀她之事,有裴隽的手笔?
可即便没有,即便裴隽不知情,她被郡王府追杀,也是因为裴隽。
所以,裴隽有苦衷,重要吗?
似乎是重要的。
按照传统的说法,夫为妻纲,她应该理解裴隽。
但阮眠霜无法理解。
她看过太多女子的不幸,不想把自己圈进夫与子的关系里。
她首先是自己!
阮眠霜知道自己的想法无疑是在挑战传统,偏偏她在某些方面,又用传统维护着自己的利益。
这种“既要又要”的作态令她对自己产生了厌恶。
阮眠霜不知如何与人言明,只能用书籍麻痹着自己。似乎读的书足够多,她自己就能找到答案。
摒弃一切杂念看了两日书籍,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所有存在于传统的规则,都是既得利益集团对外人的规训。他们掌控着权势,所以,有无数人为这些人的错行辩解,而普通人,只能奉行他们制定的那套规则。
像佛教——
那些上位者当真信佛?
不见得。
他们推崇佛法,只不过是想让处于底层的人自我欺骗,认为自己受的苦痛是前世留下的孽债。
所以,她也不必囿于“人不能既要又要”的困境。
她要争。
她要抢!
只要她有了公认的地位,“既要又要”就是她的必修课!
没有人会诟病她。
他们只会夸赞,某些人擅长利用规则,最后爬上了权力巅峰。
想着,阮眠霜眼中就燃起了无穷的火焰,沉寂许久的野心开始复苏。
她唤来梦雪:“祖父今日有没有前去早朝?”
“侯爷去见了皇后。”
阮眠霜一时糊涂了:“皇后与侯府有何关系?”
赵嬷嬷道:“皇后娘娘与已故的侯府姑夫人是手帕交,一双——”
“我知道此事。”阮眠霜想起,母亲曾和她提过,表弟表妹如今养在皇后名下。
下一瞬,阮眠霜就明白了祖父的作为,只叹:“是我大意了。”
濮阳郡王府还有一位淑妃,若是让人吹了枕边风,即便侯府占着理,陛下也不一定会公正处事。
说到底,还是她想得太少,以为让外祖父把这事捅到朝堂上,陛下就会立即处理。
梦昔也猜中缘由,小巧的瓜子脸气到满是红晕。
说白了,侯爷就是猜到,陛下压根儿不会在意一个身份卑微的普通女子,他只在意皇室颜面。
濮阳郡王府闹出这等丑闻,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指不定想着,濮阳郡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杀人不留后手,以致于惹了一身骚。
阮眠霜羞愧地低下头:“这么快把身份暴露出去,会不会给外祖父带来麻烦?”
没有谁喜欢被利用。
“那倒不会。”在侯府待久了,赵嬷嬷对朝堂局势也略有了解,“太子在两年前染上时疫,重病离世。如今,东宫无主。淑妃曾诞下皇子,不少人都盼着她出错。”
“如此,我倒也心安。”
阮眠霜才松了口气,齐云舒就匆匆来到厢房,语气有些慌:“霜儿,你父亲来国公府,想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