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陵后裔 作品

第061章 锤魔案(三十)

    11月5日,鹿县北岸街的一家五金店门口,一个神色紧张的身影快步走了出来。

    他买了把四磅八棱锤。锤头闪着寒光,像极了案发现场的月光。

    出了五金店,就信步往东南方向走,背包里装着作案工具:锤子、衣服、鞋子、手套、手电筒,还有用8号铁丝捏的食品夹子。

    当他走到闫湾村时,村民们编织的草帽在阳光下泛着金黄。他穿过村庄,看见闫庆家的货架摆满商品,像棵结满果实的树。

    “开着小卖部,一定有钱。”他看中了闫庆家住的偏僻,远离人家。

    太阳还没落山,他转身钻进邻村的巷子,等待夜幕降临。

    11点左右,他沿着村北的小路潜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把滴血的镰刀。闫庆家的院墙没有门,铁丝夹子拨开木门时发出细若游丝的呜咽。

    锤头落下时,闫庆的鼾声戛然而止。老伴潘桂莲的头撞在货架上,玻璃瓶里的酱油顺着裂缝流下,在地面汇成黑色的溪流。

    木头箱子被钳子撬开,从里边找到将近3000来块钱,钞票的油墨味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小个子将钱塞进秋裤裤腿,细绳扎紧时勒进皮肤。户口簿、身份证、残废证和上海牌手表被他装进背包,表盘在月光下泛着磷光。

    然后他锁上门,向东奔跑。零钱撒在田埂上,硬币滚进麦秸垛的缝隙。

    黎明时分,他已站在亳州的街头,背包里的锤头沾着露水,像极了案发现场的血迹。

    半小时以后,鹿县分局的警车碾过水坑。现场勘查报告上,死者的伤口像张开的嘴。省厅的传真机吐出并案通知,墨迹未干的纸张带着温度。专案组的办公室里,红点钉着案发地,从豫南到皖北连成带血的镰刀。

    杀人后的他,就像一个被猎人追踪的野狼一样,在漫天风雪中东躲西藏。

    白天,他装作做小买卖的样子,漫无目的地到处游逛。

    晚上,随便走到哪里,只要他认为安全,就在那里蜷卧过夜。

    6日傍晚,他逃到一个远离村庄的葡萄园里。

    冬天的葡萄园,万木萧条,果农们刚刚给葡萄树剪过枝,站在葡萄园的这一边,透过一簇簇的葡萄树,可以望得见对面的麦田。

    在葡萄园的一角,靠近路边的地方,有一间果农们夏天看守果园的小屋,此刻已人去屋空。小屋没有门窗,屋内脏兮兮的,屋顶上,有几根枯草在寒风中抖动。

    小个子觉得这间破屋子是他今晚最好的栖身地了,于是,他在屋外随便拾了几根果农们丢弃的葡萄枝,铺在小屋的地上,把身上的衣服一裹,睡在了潮湿的地上。

    这时,警察正在到处设卡堵截,捉拿杀人凶手。半夜,忽然被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惊醒,他想睁开眼睛看时,一道雪亮的手电光柱对着他直射过来,刺得他睁不开眼。

    还没来得及动弹,一个威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谁?干什么的?”

    他揉着眼睛坐了起来,呆在那里假装着发愣,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

    来的正是当地派出所拉网清查的民警,他们当即把小个子带到了派出所。

    值班室里,泡面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见带进来一个人,有人扭头看了看他,便继续吃了起来。

    小个子蹲在地上,手铐的钢圈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

    他心忖道:“这比睡在野外小屋里强多了。”

    带他进来的民警开始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赵新民。”

    “是哪儿的人?”

    “榘阳县山南镇赵家庄。”

    “干什么的?”

    小个子抖了抖手中的气球,叹了口气说:“在家里穷得吃不上饭,出来做点小买卖。”

    问话的民警似乎对他的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便问:“做小买卖的?做小买卖为啥不住宾馆?”

    小个子拍了拍脏兮兮的衣服说:“我不是怕花钱吗?我的生意本小利薄,哪儿住得起宾馆啊。”

    尽管小个子回答得非常合乎情理,但问话的民警仍然觉得他很可疑,又对他的东西进行了检查。

    民警们把蛇皮袋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很随便地拨拉着气球、指甲剪之类的小商品,拨拉着拨拉着,在这些小商品中间,滚出了一个小手电。

    一个民警拿起来看了看,又随手扔进了蛇皮袋子里。

    忽然,在小商品中间夹着的一张地图引起了一个民警的注意,他将地图拿起来看了看,调侃地问:“你小子做小买卖还带着地图啊?”

    这一问使小个子吃惊不小,但他很快平静下来说:“一个学生扔在路上,我捡的。”

    问话的民警看了看手表,已是凌晨3点多钟了,他伸了伸懒腰,“先委屈你一下。”

    手铐咔嗒一声锁在椅腿上,民警打着哈欠离开。值班室的挂钟停在三点十七分,秒针卡在“福”字贴画的褶皱里。

    这时,值班室里只剩下小个子一个人了,他直起身朝外看了看,门外也没人看守。

    他想,要是趁这机会弄开手铐逃跑,完全可以跑掉。

    但他报了真实姓名和住址,跑了,反倒说明自己有问题,不跑说不定很快就会被放走。

    第二天上午,派出所又找来了几个女的。辨认室里,女人们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他知道她们认不出他,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结果果然不出他所料,辨认完以后,那些女的一个个摇着头走了。

    民警为他打开了手铐,让他去打扫所里的积雪。铁锹铲过地面的声音像极了铁锤凿穿颅骨的动静。

    打扫完,民警递来两个馒头,热气在寒风中凝结成白雾。小个子狼吞虎咽,面粉的甜味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

    由于自小家境贫困,他对金钱的追求并不是很高。

    刚开始的时候,他想,弄个三两万元,就洗手不干了。但随着欠下的血债越来越重,罪行越来越大,再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有机会就作案,手里没有钱就抢劫。

    他知道自己早晚会被抓住。但在此之前,他要尽情享受。像只困兽,在牢笼崩塌前撕咬最后一块血肉。火山口的恶魔玩着火,火光中映出无数张死者的脸。

    窗外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北斗定位器闪着幽蓝的光,像极了案发现场的月光。小个子吃完最后一口馒头,拍了拍手上的面粉,走向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