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昭的笑意僵在脸上,她扯了扯嘴角,却没办法叫自己笑起来。
“我,我不懂沈大公子的意思。”
“你懂。”沈淮旭推过去一封信:“我与颜小姐言尽于此,颜小姐是个聪明人,该怎么做想必不需要我再说吧。”
颜昭怎么出的鹊华楼她不知晓,上了马车后她浑身都在颤抖,任由尤桃替她添衣,却不见半点好转。
“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
颜昭把那封信拿出来,哆哆嗦嗦打开,却不敢看,但最后她还是低下了头。
看到信中内容后她身子剧烈颤抖,然后俯身干呕起来。
尤桃吓得脸色煞白,忙对车夫唤道:“快,找个医馆。”
“不用!”颜昭抓住尤桃的手:“回府,我要回府。”
尤桃哪敢迟疑,对着车夫又喊:“回府!快些!”
鹊华楼内,文润替沈淮旭添了茶。
刚才颜昭离开时那面色苍白如纸,想来是被他家主子吓得不轻。
人若心中无鬼,岂会怕夜半门响。
“刚才颜小姐出来时,那脸色就跟纸人一样,好在此刻是白日,若是晚上,怕是要吓死人。”
东阳刚才在外守着,猛地瞧见颜昭的脸色,确实被惊了一下,眼下进屋后忍不住吐槽一句,话才说完就被北云瞪了一眼。
“你若不会说话,闭嘴便是,没人当你是哑巴。”
东阳瞪着眼,显然不服北云教训自个,但碍于沈淮旭面前,只得忍了,鼻子朝天哼了一声,扭头不与他计较。
文润把剥好的水果放在沈淮旭手边:“主子,颜家可要属下跑一趟?”
"不用。"
沈淮旭慢条斯理剥下一瓣橘子放入口中,口腔里弥漫起的酸甜味道叫他挑了挑眉:“哪里供的。”
“回主子,湘山。”
“湘山产蜜橘,这个季节倒正是吃蜜橘的好时节,拿一些回府,送去彩荷院。”
那小戏精想来喜欢吃这等酸甜之物。
文润轻笑:“属下这就去准备。”
沈淮旭又放了一瓣入口,然后起身。
北云上前替其披上披风:“主子要回府吗?”
“回府。”
回去拿个东西,顺道瞧瞧那小戏精在做什么。
想起他上楼时小戏精兴冲冲说要陪他吃茶,被他拒绝后失落模样,沈淮旭不由浅笑。
戏演的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都快叫他分不清她到底是真的失望,还是刻意了。
颜昭回到府内,一入府,丫鬟就跑了过来。
“小姐,夫人又吐血了,想见小姐。”
若是以往,颜昭定是满心焦急,随着丫鬟前去看望。
可今儿她脑子混沌,整个人受了极大的打击,心乱如麻,不知该怎么办,听见丫鬟说她娘想见自己,第一反应不是慌张,而是厌恶。
一种发自内心的厌恶与疲惫感仿若要抽走颜昭最后一丝气力。
她紧紧的抓着尤桃的手,指甲嵌入尤桃肉中,刺痛传来,尤桃却不敢喊疼,只能硬生生咬牙忍着。
“吐血找大夫便是,我又不是大夫,找我有什么用?”
第一次,颜昭在面对颜氏的病上,说出如此冷血的话。
不仅是尤桃愣住了,就连前来通报的丫鬟都是满脸错愕,仿佛不相信这样的话是从她家小姐口中说出来的。
谁人不知颜家嫡女最是孝顺体贴,颜夫人生病数载,颜昭伺候在床榻边上,四处求医,努力学习医术,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治好颜夫人。
皇太后夸赞颜昭赤子之心,还亲自写了一首诗夸赞颜昭的孝心。
可如今颜昭听闻自己母亲吐血,却是如此冷漠反应,丫鬟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张着嘴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尤桃最先回过神来,脸一垮对着那小丫鬟呵斥道:“你会不会通报,夫人吐血想见小姐直说便是,做什么说那些有的没的叫小姐误会,还不赶紧带路。”
小丫鬟被尤桃吼声吓得赶紧垂下头去,她分明记得自己说了夫人想见小姐啊。
但她不敢解释,唯唯诺诺福了下身,怯懦开口:“是奴婢没说清楚,还望尤姑姑莫要责罚奴婢。”
尤桃瞪她一眼:“还不快走。”
小丫鬟连忙转身,往前走去。
尤桃见人走了,赶紧安抚颜昭情绪:“小姐,什么事都没有夫人的病重要,眼下夫人想见小姐,小姐哪怕是强撑着也得去瞧得。”
颜昭自然知晓,但她就是不想去。
一想到要走那么远的路,进到那满是苦涩药味与腥臭味的屋子,要装作痛心模样抹眼泪,还要一遍一遍的叫她娘坚强,她就又想干呕。
为什么别人的母亲都是雍容华贵,风姿绰约,不仅能把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条,还能兼顾子女婚事。
而她的母亲,除了抱着药罐子,就是卧在榻上,长年累月不出院子,就连府门都难出几次。
就因为她是家中嫡女,所以有什么苦都得自己忍着,就因为她坐在颜家嫡女的位置上,所以不能埋怨,只能拼命争取。
可她分明已经这么努力了,为什么老天爷还是要剥夺她唯一一次能幸福的机会?
她真的很喜欢沈淮旭,从当年江宁河畔,与他见得第一面,她就喜欢他了啊。
她不论家世还是才华美貌,都足以与他相配,除了她,这盛京城还有谁能与他相配?
“小姐?小姐?”见颜昭发呆,尤桃小心唤她:“小姐,我们得赶紧去见夫人。”
颜昭空洞眼神渐渐聚焦,然后落在了尤桃脸上。
她的眼神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尤桃第一次从颜昭脸上看到这个表情,顿时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小姐你怎么这么看着奴婢啊。”
颜昭缓缓的,缓缓的扯起了嘴角,露出一个极为渗人的笑来。
“对,我们得赶紧去见见娘亲,不能叫娘亲等急了,娘亲已经病入膏肓了,说不定这就是与娘亲的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得赶紧前去才是。”
颜昭自言自语说着,然后抬脚往颜夫人的院子走去。
尤桃在后不自主的打了个哆嗦,自从鹊华楼出来,她家小姐的情绪就不对了,恍若变了一个人。
这话说的更是渗人,是她错觉吗?
尤桃不敢细想,连忙提起裙摆,追着颜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