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鲁大师,不如把令爱许给我
随着那声呵斥。
身后也传来哒哒马蹄声。
回首望去,只见后方有一马队快速往这边来。
策骑的大汉一式灰色劲装,襟头绣着一匹背生双翼的飞马,共有十人,其它十多匹都是无鞍的野马,给绳子串连起来。
带头骑士是个中年壮汉,瞎了一眼,脸容古拙,独目仍是闪闪有神,见有马车拦在路心,大喝一声‘吁’,示意随后的人勒马减速。
其它人见状纷纷勒马,整队人马刚好停在马车身后三四丈的位置。
十个人,二十一只眼睛,像二十一支箭般落在马车之上,连他们身下的马儿,都投以警惕的眼神。
在前方四五丈外问话的是个年纪在十七八岁的少年,晒得黑黑的,一口牙齿却是雪白整齐,使他不算好看的尊容顺眼多。
此时他把下巴翘起往前伸出,瞇着眼睛摆着一面嘲弄的表情。
见沈浪的马车停下,后方那个独目大汉驱马上前。
客气说道:“本人乃飞马牧场二执事柳宗道,不知车内的贵客来我飞马牧场所为何事”
这种场面小宫女自是不能应付。
沈浪掀起帘子下车,作揖行礼:“原来是柳执事,在下沈浪,本欲前去洛阳,却因为人生地不熟,来到贵宝地,冒昧之处,还请见谅。”
“敢问可是以一己之力平息跋锋寒与欧阳希夷决斗,又在扬州料理隋帝后事的沈浪”柳宗道问道。
沈浪道:“正是在下。”
“原来是贵客驾临。”柳宗道神情微动,又笑道:“想到沈公子居然会迷路来到咱们飞马牧场,这倒是有缘,既然已经到此,沈公子不如到牧场来做做客。”
“多谢柳执事。”沈浪笑道,“正好我与两位爱妻也饥肠辘辘,便叨扰一二。”
“沈公子客气了,我与其他人知会一声。”柳宗道笑道,又回头与他的伙伴们商议一番。
随后众人一起前往,马车走在前面。
柳宗道与之并排行走,沈浪与他打听牧场的情况。
第一代建这城堡的飞马牧场场主商雄,乃晋末武将,其时刘裕代晋,改国号宋,天下分裂。
商雄为避战祸,率手下和族人南下,机缘巧合下找到这隐蔽的谷原,遂在此安居乐业,建立牧场。
由牧场建成至隋统一天下的一百六十年间,飞马牧场经历七位场主,均由商姓一族承继,具有至高无上的威权。
其它分别为梁、柳、陶、吴、许、骆等各族,经过百多年的繁衍,不住往周围迁出,组成附近的乡镇,至于沮水的两座大城远安和当阳,其住民过半都源自飞马牧场。
飞马牧场亦是这区域的经济命脉,所产优质良马,天下闻名,但由于场主奉行祖训,绝不参与江湖与朝廷间的事,作风低调,一贯以商言商。
所以在江湖上不怎么出名,只在义军或者朝廷等需要大量军马的组织才会知晓飞马牧场。
第一代场主商雄乃武将出身,深明拳头在前的道理,遂鼓励手下族人研习武艺,宣扬武风,是以牧场内人人骁勇擅战,无惧土匪强徒。
成为一股能保证地区安危的力量,赢得附近城镇住民的崇敬。
飞马牧场除了购买马匹的客人外,平时很少有闲散客人到来。
但今次却是情况特殊,因为沈浪大名在前,江湖上早已知晓他在东平郡化解欧阳希夷与跋锋寒决斗的事情。
另外一件事则是替杨广收尸,虽说杨广是暴君,但无论李阀还是窦建德等义军都对沈浪的行为赞誉有加,称其为大义,同时这些义军大肆抨击宇文化及,并打算追谥杨广。
若是能邀请此等年轻俊杰去做客,或许会让年轻的女场主商秀珣高兴。
峡道出口处设有一座城楼,楼前开凿出宽三丈深五丈的坑道,横亘峡口,。
进入农庄牧场后,柳宗道等明显轻松起来,像放下心头大石似的人人高声谈笑,重登马背,踏着碎石铺成的道路朝飞马城堡驰去。
不同类的禽畜被木栏分隔开来,牧人在木栏间来回奔驰,叱喝连声,农人则在田中默然工作,耕牛不时发出低鸣,混和进马嘶羊叫声中去。
从正面看去,飞马山城更使人叹为观止。
城墙依山势而建,磊砢而筑,顺着地势起伏蜿蜒,形势险峻。城后层岩裸露,穴兀峥嵘,飞鸟难渡。
队伍通过吊桥跨河入城,守桥者都神态亲切热烈,气氛融洽,予人以大家庭和睦相处的感觉。
入城后是一条往上伸延的宽敞坡道,直达最高场主居住的内堡,两旁屋宇连绵,由支道把它们连结往坡道去,一派山城的特色。
道上人车往来,俨如兴旺的大城市,孩子们更联群嬉闹,使萧后与南阳二人眼界大开,啧啧称奇,想不到如此大乱的世上竟还有如此福地。
建筑物无不粗犷质朴,以石块堆筑,型制恢宏。
沿途钟亭、牌楼、门关重重、朴实无华中自显建城者豪雄的气魄。
内堡更是规模宏大,主建筑物有五重殿阁,另有偏殿廊庑。
大小屋宇井然有序罗列堡内,缀以园林树,小桥飞瀑,雅致可人。
入堡后,柳宗道便领沈浪一行人去见场主。
在大厅之内喝茶没多久,便走进一位仪态万千,乌黑漂亮的秀发像两道小瀑布般倾泻在她刀削似的香肩处,美得异乎寻常的劲服女郎。
淡雅的装束更突出她出众的脸庞和晒得古铜色闪闪发亮的娇嫩肌肤,散发着灼热的青春和令人艳羡的健康气息。
她那对美眸深邃难测,浓密的眼睫毛更为她这双像荡漾着香醇仙酿的凤目增添她的神秘感。
柳宗道忙起身行礼:“见过场主,这是我在路上遇到的沈公子和他的两位爱妻。”
“在下沈浪,携内子贸然来访,还请场主恕罪。”沈浪抱拳作揖。
萧后与南阳也起身行礼,但她们的身份不便明说。
一个自称萧娘,一个自称萧美。
南阳公主虽宁可抛夫杀子,与皇后同侍一夫,也要一报国仇家恨,但这点颜面还是要留下。
商秀珣微笑着道:“沈公子客气,如今公子的大名世人尽知,秀珣早就神交已久,今日能与两位夫人来我这牧场做客,乃是秀珣的荣幸,快快请坐。”
柳宗道先告退离开。
刚寒暄完毕,一名侍女匆匆进来,到商秀珣的耳边耳语几句。
商秀珣点点头,跟沈浪道:“沈公子来到牧场算是来得巧了,有人恰好想要见一见公子。”
闻言,萧后与南阳顿时面露好奇。
不止是她们好奇,商秀珣也同样好奇那人为什么要见此人。
因为那人在此隐居近三十年,可是从来不见外人。
“哦”沈浪问道,“那位可是姓鲁”
商秀珣缓缓点头,道:“正是。”
又跟萧后二人道:“两位夫人请稍坐,我带沈公子去见见他,再回来招呼两位。”
“商场主请忙。”萧后忙说道。
商秀珣叫人侍女招呼萧后三人后,便带沈浪离去。
出了大厅,往后面走去,左弯右曲,绕来绕去。
商秀珣好奇道:“那老头儿在飞马牧场隐居多年,外人从不知晓,没想到沈公子竟一语道破,实在是让秀珣惊讶。”
“在下虽然在江湖上行走的时日不长,但也知晓一些事情。”沈浪笑了笑,又问道:“商场主……”
商秀珣笑道:“沈公子不必见外,按照江湖规矩,如不嫌弃,我唤你一声沈兄,你叫我秀珣如何”
“愚兄求之不得。”
“秀珣有一事想要请教沈兄,不知能否解惑”
“秀珣妹子请问。”
“沈兄可是忠隋之士”商秀珣道,“杨广倒施逆行,搅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无数人均想着暴尸数日,以泄民愤,你竟愿为其收尸,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沈浪解释道:“杨广是功是过,是明君是暴君,他现在都已经死了,而且在他临死前,我应承让他入土为安,自当要做到。”安葬杨广,追杀宇文化及,全是做给活人看的。
要是哪路义军攻入扬州,对杨广掘墓鞭尸,那定会遭到其他义军的围剿。
只因大家都要个面子,而且还可顺势收编前朝遗臣。
说来说去,面子工程罢了。
更何况宇文化及也是前往洛阳,大家目的地一样,顺道的事情。
“原来如此。”商秀珣点头道,“是秀珣浅薄了,沈兄,请。”
二人走了数步,她又浅笑一声道:“沈兄这次你来到我们牧场,可得好好住上一些时日,让秀珣尽一尽地主之谊。”
“那便叨扰秀珣妹子。”沈浪笑道,“愚兄行走江湖最喜欢的便是结交好友。”
道路两边美景层出不穷的回廊,经过一个竹林后,水声哗啦,尽处是一座方亭,前临百丈高崖,对崖一道瀑布飞泻而下,气势迫人。
左方有一条碎石小路,与方亭连接,沿着崖边延往林木深处,令人兴起寻幽探胜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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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走去,左转右弯,眼前忽地豁然开朗,在临崖的台地上,建有一座两层小楼,形势险要。
商秀珣正要开口。
一把苍老的男声由楼上传下来道:“贵客既临,还请上来和老夫见上一面,场主也有三年没有踏入我安乐窝的范围来,何不上来和老头儿喝一杯六果浆”
商秀珣,冷冷道:“本场主没有兴趣。”
话音刚落,一个老头子倏地出现窗前,往下瞧来,呆盯着他看。
那是一张很特别的脸孔,朴拙古奇。
浓黑的长眉毛一直伸延至斑的两鬓,另一端却在耳梁上连在一起,与他深郁的鹰目形成鲜明的对比。
嘴角和眼下出现一条条忧郁的皱纹,使他看来有种不愿过问的世事、疲惫和伤感的神情。
他的鼻梁笔挺而有势,加上自然流露出傲气的紧合唇片、修长干净的脸庞,看来就像曾享尽人世间富贵荣华,但现在已心如死灰的王侯贵族。
此人便是隐居于此的鲁妙子。
据说是一个全方位的奇才,武功、医学、园林、建筑、兵法、易容、天文、历算、机关等等样样精通。
长安城中机关重重的「杨公宝库」即出自他手,被称为「天下第一巧匠」。
而且还是商秀珣的老爹。
不过鲁妙子心里爱的人就是「阴葵派」的掌门人「阴后」祝玉妍,但他却被祝玉妍暗算受了她一掌,心灰意冷下,隐居到「飞马牧场」。
在「飞马牧场」他遇到商秀珣的母亲,也就是「飞马牧场」的前场主商清雅,并且生下女儿商秀珣。
不过鲁妙子心里爱的是祝玉妍,所以辜负了商清雅,使得商秀珣憎恨于他。
商秀珣大怒道:“不准看我!”
鲁妙子叹了一口气,目光射上天空,喟然道:“你长得真像你娘。”
商秀珣语气回复平静,冷然道:“不准你再提娘亲,你这种人根本不配谈她,到现在我仍不明白娘为何要至死都要维护你,好了!你要见的人到了。”
说完,转身离开。
鲁妙子目送她远去后,转头看向沈浪:“贵客,楼上请。”
沈浪迈步上楼。
室雅何须大,香不在多。
正门上刻着【安乐窝】的牌匾,对着入口处的两道梁柱挂有一联,写在木牌上。
朝宜调琴,暮宜鼓瑟;旧雨适至,新雨初来。
字体飘逸出尘,苍劲有力。
此堂是四面厅的建筑形式,通过四面的槅窗,把后方植物披盖的危崖峭壁,周围的婆娑柔篁,隐隐透入厅内,更显得其陈设的红木家具浑厚无华,闲适自然。
屋角处有道楠木造的梯阶,通往上层。
鲁妙子的声音又传下来:“贵客请上楼!”
沈浪拾级而上。
上层以屏风分作前后两间,一方摆了圆桌方椅,另一方该是主人寝卧之所。
桌上还放着酒壶酒杯等酒具,酒香四溢。
在两盏挂垂下来的宫灯映照下,除桌椅外只有几件必需的家具,均为酸枝木所制,气派古雅高贵。
鲁妙子站在窗前,面向窗外,柔声道:“小兄弟请坐,尝尝老夫酿的六果液。”
他峨冠博带,身材高大,兼之穿的是宽大的长袍,使他看着真有种隐者的气质。
沈浪笑着道:“好极了,有酒当醉,人生几何!”
闻言,鲁妙子也叹了口气,“这句话倒是说对了,有酒当醉,人生几何。”
沈浪提起酒壶,斟了两杯,见仍毫无动静,自己拿起一杯先喝一口。
赞道:“好酒,刚一入喉,便感觉酒味醇厚,柔和清爽,最难得是香味浓郁协调,令人回味绵长。”
鲁妙子淡然道:“此酒是采石榴、葡萄、桔子、山渣、青梅、菠萝六种鲜果酿制而成,经过选果、水洗、水漂、破碎、弃核等等繁琐的工序,再装入木桶埋地陈酿三年始成,看来你很喜欢。”
沈浪衷心赞道:“不错,这酒不但好喝,而且极具创意。”
鲁妙子默然片晌,柔声道:“老夫居此已近三十年,除秀珣外,很少见人,直到这次,才见你。”
沈浪笑了笑:“本来我是为了追杀宇文化及而去,但到处战事,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东绕西绕,便来到此处。”
鲁妙子哈哈笑道:“这便是一种缘分,这三十年我虽视这安乐窝为安居之所,可是出门的时间多,留在这里的时间少,今趟碰上你,可谓妙不可言。”
随即转身,缓缓坐下,取过六果液一饮而尽,道:“这确实是好酒,若不是有这东西吊着我的命,今天可能再见不到你。”
“老鲁,看来三十年前祝玉妍那一掌打得你没了半条命。”沈浪道,“不知我可否说得对”
鲁妙子听他提到祝玉妍,不由得怔了怔。
愕然道:“我鲁妙子行走江湖,即便宁道奇见到老夫,也要尊尊敬敬唤一声‘鲁老师’,到你嘴里,就成了老鲁。”
又轻叹一声:“你倒不简单,竟知有此妖邪,唉!我生平做过两件后悔终生的事,其中之一就是爱上这女人,想我鲁妙子自负平生,竟一错再错,造化弄人,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更没想到你居然知晓打伤我之人是祝玉妍,确实是三十年前受的伤,那妖妇的天魔功虽然被誉为邪门之冠,仍取不了我性命,给我利用山势地形远遁千里,躲到这里来。”
再叹了口气,道:“三十年来,我把精神全用在这里,建造园林,若没有这方面的寄托,我恐怕早伤发而亡,可是这几天我总不时忆起旧恨,此乃伤势复发的先兆,老夫恐已是时日无多。”
“时日无多”沈浪当即道,“是不是要把如何打开杨公宝库的线索告诉我可惜商场主和你的关系不好,要不然你把她许配给我,你也能安心的去。”
说着,叹了口气,“鲁大师,你这做得就不地道,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要是我的话,绝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鲁妙子凝神瞧了他好半晌后,岔开道:“如果是你,为何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因为我会把锅里的倒入碗里来,一块儿吃。”沈浪道,“大家大被同眠,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鲁妙子听得为之目瞪口呆。
随即失声狂笑,大力拍了沈浪的肩头,捧腹道:“你这个想法倒真是别出心裁,难怪青璇会失身与你,三十年来,我从未试过像现在这般开心,真说不定可多延几天命。”
停顿了下,又说道:“青璇说得没错,你这人还真是异于常人,听闻你杀了向雨田的四个徒弟,所以老夫有一事相求。”
“有事相求”沈浪琢磨了下,“能不能先把秀珣许配给我老鲁,实不相瞒,以我这样的高手,与秀珣结合,除了跟你说恭喜外,我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