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龙纹鎏金奏折在案头堆成小山,我站在文武百官之中。
皇帝的声音从玉阶上传来,谈及漠北驻军布防,询问我对策 ,我机械地应了两句,连自己都听出语气里的敷衍。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恍惚间又看见兰儿踮着脚摘杏子的模样,城南铺子的酸杏脯甜中带涩,恰似我此刻的心境。
退朝后,我总爱绕远路经过王府。朱漆门扉开合间,偶尔能瞥见她的衣角掠过回廊。
我腾出时间时总会躲暗处默默地看着兰儿,知道她爱吃城南的酸杏脯,我时常在铺里待上几个时辰,只为能看她一眼。
失去记忆后的她,和从前一样明媚灿烂。
那日在杏脯铺,我握着瓷罐假装挑选,余光却死死盯着街对面。
她笑得眉眼弯弯,接过李云轩递来的糖人,糯米纸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
这场景刺得我眼眶发烫,突然想起幼时她抢我糖葫芦的模样,那时她总说:“墨哥哥的糖最甜。”
檐角铜铃晃碎了月光,我蜷缩在王府外的老槐树上,衣袍被夜露浸得冰凉。
马车轱辘声由远及近,兰儿倚在李云轩肩头,象牙白的披风裹着两人的身影。
我攥紧腰间的香囊,绣线早已磨断,只剩她当年绣的半朵合欢花。
长街灯火如昼,他们在绸缎庄挑拣云锦,李云轩替她将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我隐在街角阴影里,喉间泛起腥甜。曾经的我,也这般替她绾过发,在月下私定终生。
如今却要像个贼,偷藏不属于自己的温存。
兰儿忽然仰起脸,眸中流转的星辉刺痛了我的眼。
那是我曾无比熟悉的眼神,是她看我时才有的炽热。
蛊毒在血脉里翻涌,五脏六腑仿佛被千万根钢针攒刺,可心口的空洞比这疼痛更让人窒息。
原来最疼不是毒发,是亲眼看着十年挚爱,化作他人掌心里的温柔。
我踉跄着扶住砖墙,血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
远处传来她银铃般的笑声,混着李云轩低低的呢喃。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却笑出了声——当年他躲在假山后偷看我们时,是不是也这般狼狈?
我似乎能理解了为何我与兰儿恩爱时,李云轩总是有意无意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如今的我与曾经的他有何区别,一样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窥视着别人的幸福……
如今风水轮转,我成了见不得光的影子,守着记忆里的残羹冷炙,看她在别人怀里重获新生。
我看着兰儿对李云轩那充满爱意的眼神,几近让我崩溃,与曾经的逢场作戏不同,这一次,她的眼里有光。
我说过她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那一刻我慌了……
我爱了十年的女孩……
真的爱上了别人……
蛊毒在我体内肆虐,可这痛却比不上我永远失去她的痛苦。
罢了,这样也好……
至少她是快乐的……
是幸福的……
这样的痛,我一人承受便足以……
只要她眼里有光,哪怕那光芒不再为我而亮;只要她笑得灿烂,哪怕刺痛的是我的心脏。
我抹去唇边血渍,转身没入更深的黑暗。蛊虫在体内撕咬,却咬不碎心底那句:“若忘川能换你一世长安,我愿溺毙在这相思的苦海。”
后来,我将自己锁在密室里,雕刻着属于自己的梦,我从倭国的使臣处得到一本人偶雕刻的书。
那本书里记载着如何雕刻出于真人模样的人偶,我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
传闻,倭国有个着名的人偶师,为了悼念亡妻,将人偶刻成妻子的模样,日夜陪在自己的身边。
那人偶雕刻地栩栩如生,好似真人一般。我对兰儿的思念早已化成执念,我渴望着每日能看着她,哪怕蛊毒疼到万箭穿心,我也甘之如饴。
我失败了好几次,可我依旧没有放弃。我日复一日雕刻着,只为了能雕刻出她的神韵。
终于在我的努力下,我再一次拥有了“她”,眼前的人偶与她一模一样,就连锁骨处的痣也分毫不差。
蛊毒再一次吞噬着我,我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沉沦在编织地梦里。
痛到极致时,我只能靠着在偏殿那日的温存,度过这漫长的岁月。
每当蚀骨之痛如潮水漫过灵台,偏殿里那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就会浮现:兰儿滚烫的呼吸扑在我颈间,她发间茉莉香缠绕在我的鼻尖,将我们永远困在那个荒唐又炽热的夜里。
她的发丝缠绕在我的指尖,体温透过单薄的中衣灼人。
至少那一晚,我真正意义上拥有了她,那一晚,也是支撑我活下去唯一支柱。
如今的我如同活在炼狱中,只能靠着人偶慰藉相思……
我犹豫了许久,我不清楚兰儿何时会恢复记忆,倘若她恢复了记忆,她也会遭受蛊毒的折磨。
如今的我已经与她再无可能,既然如此,不如将解毒的方法告知李云轩,即便是将她推给别的男人,我也不愿她一辈子活在炼狱里。
我决定找李云轩,将相思蛊的真相告诉他,我抱着必死的决心告诉了他那晚在偏殿里的一切,我的语气里充满着挑衅。
他果然被我激怒了,我看着他嫉妒到发狂的模样心中快感更甚,兰儿究竟爱的是谁,他的心里比我更清楚。
我对他们兄妹二人的恨只多不少,若不是因为他们兄妹二人,如今我与兰儿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若不是他们二人将我与兰儿拆散,我与兰儿早就是恩爱幸福的神仙眷侣,我又何必受尽折磨。
我将相思蛊的一切告知他后便坦然赴死,我知道李云轩是不会放过我的,如今的我生不如死,死亡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但他知道相思蛊的真相后,并不打算杀了我,而是要我痛苦地活着,活在炼狱里看着他与兰儿恩爱缠绵。
我被他的话彻底激怒,恨意如潮水般将我淹没,原来这便是杀人诛心。
李云轩出征漠北那日,我在暗处看着兰儿为他送行,李云轩似乎看到了我。
朝我的方向投来犀利的目光,而后当着我面吻了兰儿,我看着兰儿对他依依不舍的神情,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要我看着他与兰儿恩爱缠绵,倒不如把我杀了干脆。
李云轩出征漠北前特意给我传来警告信,倘若我敢出现在兰儿的面前,他定会将我千刀万剐。
不需要他的威胁我也不会出现在兰儿面前,我本就不愿她恢复记忆,我的出现只会让她徒增烦恼,于是每当她出门,我总是默默躲在暗处守护着她的笑容。
她路过绸缎庄时,我藏在街角糖画摊后;她去城郊祈福,我躲在树后悄悄跟随。
尽管我万般小心,可是命运依旧弄人,我总是不经意间能与她遇上,明明我爱她爱到痴狂,可在她面前我却要故作形同陌路。
每一次的擦肩而过,我都要承受蛊毒与相思的双重折磨,每一次的相遇我都想将她拥入怀中,与她互诉衷肠,可我不能,我不能将她推入深渊。
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她恢复记忆,正因为我知道有多痛,我才不愿她承受这样的痛,我甘愿舍弃一切,哪怕是她对我爱……
后来在李云轩出征的日子里,我总是默默守在暗处,默默地看着她。
那一次她意外落水,我不顾一切将她救上岸边,我几乎是本能地跃入河中,刺骨的河水灌进鼻腔,怀里的身躯却比记忆中更轻。
当她湿漉漉的睫毛颤着睁开眼,我浑身僵硬,丢下她转身就跑,心跳震得耳膜生疼。
那一刻是我如此的慌乱,倘若她真的出了事,我将会悔恨终生。
宫宴那日,我在宴会上与她相见,尽管我已经恢复记忆,可在外人面前我依旧要扮演着驸马的角色。
我没有抗拒李云烟亲昵的举动,但令我没想到的是,兰儿她竟吐血了,我看着她望向我的眼神,似乎要将我看穿,她口吐鲜血,摇摇欲坠。
可我碍于驸马的身份,无法走到她的面前,她昏迷前,我将染血的指尖在柱子上画了半朵兰花,我看着宫女将她带离宴会,此时的我已无心与李云烟做戏,我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我不清楚兰儿的记忆是否恢复,她看着我的眼神里有困惑与迷茫,她不断咳出的鲜血却让我心慌。
那是恢复记忆的前兆……
曾经我恢复记忆前也曾这般呕血不止。我害怕,害怕她会想起一切,害怕她会和我一样活在炼狱中……
李云轩从漠北凯旋后,我的噩梦也将接踵而至,李云轩找了个结党营私的由头将我关入大牢。
每日都来审讯我是否见了兰儿,看来兰儿真的恢复了记忆……
我如实告知了他,我的确见过兰儿几面,但那并非我所愿……
可他并没有相信我的话,认定是我故意唤起兰儿的记忆,随后我便在狱中受尽折磨。
再次见到兰儿时,我已被酷刑折磨得不成人样,我听到兰儿苦苦哀求李云轩,李云轩为了威胁兰儿将我作为筹码,逼迫兰儿服软。
我沙哑着嗓音想阻止兰儿,可我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没有,疼痛蔓延至全身,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兰儿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我恨自己,恨自己护不了她……
当透骨钉刺入关节的瞬间,我忍着疼痛不让自己出声,我不能让兰儿担心……我不能让自己成为李云轩折磨兰儿的筹码……
每当透骨钉一声又一声敲进我的关节时,隔壁的寝殿都会传来兰儿的呜咽声,李云轩故意将我安排在寝殿隔壁受刑,为的就是折磨我羞辱兰儿……
我听着兰儿痛苦的呻吟声,我的心碎成了齑粉。
李云轩刻意的喘息声像是在向我挑衅。
心中的恨意如同烈火将我燃烧殆尽,我暗暗发誓,倘若我活着,终有一日要将他碎尸万段。
接下来的几日,李云轩将我囚禁在寒潭中,在我能看见地方建了座观星台,台子的中央放着一张大木床。
每日夜里李云轩都会将兰儿捆在床上,当着我的面凌辱她,日日夜夜强迫兰儿在我面前承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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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拼命挣扎,每当我挣脱锁链,他便重新用箭矢将我钉回石壁,我第一次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为了我受尽凌辱。
隐约间我听到兰儿为了我放下尊严苦苦哀求他放了我,我喉咙里翻涌着血沫,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兰儿突然主动吻上李云轩的唇,苍白的指尖解开自己的衣带。
寒潭突然沸腾,我感觉胸腔里有什么轰然炸裂,腥甜的血雾模糊了视线,看着她主动褪去衣物吻向李云轩,那一刻我彻底化作疯魔。
最后李云轩将我放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狱卒将我拖走,我不甘地嘶吼着。
“兰儿不要——”
暮色如血,马车碾过青石板的声响在公主府外戛然而止。
我扶着雕花车门的手微微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方才太医剜去腐肉时的剧痛似乎还在经脉里游走。
水牢里潮湿的霉味、被铁链拖走时溅起的水花,像毒蛇般缠上心头。
回到公主府后,太医为我医治伤口,我忍着痛痛将身上的伤治好,在水牢里的那些日子成了我一辈子的噩梦。
兰儿那一声声绝望的哭喊刺痛着我的心,自那日起我便暗下决心,哪怕是死,我也要杀了李云轩。
我四处寻找剑谱秘术,拜师学武,为了不让公主起疑,我只能暗自偷偷练习武功。
“驸马爷,药熬好了。”
丫鬟捧着药碗跪在榻前。琥珀色的药汁泛着苦涩的光,我仰头一饮而尽,喉间泛起铁锈味。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三长两短,正是丑时。
我屏退众人,从暗格里摸出一本残破的剑谱——那是前日在黑市重金购得的《幽冥十三式》,泛黄的纸页间墨迹斑驳,透着诡谲的暗红。
习武的日子如刀刻般漫长。白日里,我顶着驸马的冠冕在朝堂上虚与委蛇,朝中的事务我已经没有心思去管,公务也只是敷衍了事。
公文上的朱批越写越潦草。皇帝掷来的贬职诏书轻飘飘落在案头时,我反而松了口气。
于是我开始做起了闲散驸马。褪去蟒袍玉带,换上粗布短打,我混在市井武馆里,跟着那些江湖草莽修习最基础的拳脚。
有了充足的时间后,我便时常出府拜师学武,甚至到了夜晚我依旧悄悄来到演武场练习剑术。
我不分昼夜地练剑习武,身体早已不堪负荷,可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兰儿她等不了那么久,我必须尽快习成武艺,将她救出王府。
深夜的演武场笼罩在浓墨般的夜色里。月光被云层吞噬,我握着竹剑反复刺向木人桩,汗水浸透衣襟,顺着剑穗滴落在青砖上。
有次练至力竭,竹剑"啪"地折断,锋利的竹茬划破掌心,血珠溅在剑谱的“破势”二字上,晕开一片狰狞。
公主见我每日伤痕累累,不免起了疑心:“驸马的伤……”
“无妨……不过是摔了几下……”
我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杀意,转身时,后腰旧伤突然发作,踉跄半步。
公主伸手欲扶,我却本能地避开。她的手僵在半空,灯影里的神情晦涩难辨。
寒来暑往,春去秋至。当我终于能将《幽冥十三式》一气呵成时,掌心的茧子已厚得连剑锋都难以划破。
某个暴雨倾盆的深夜,我隐匿在王府高墙外,听着墙内隐约传来的哭声,雨水混着泪水冲刷过脸庞。
兰儿,再等一等,等我武艺学成,定要让李云轩血债血偿。
夜色如墨,王府的飞檐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
我踩着屋脊的瓦片,如鬼魅般穿梭,衣角掠过雕梁画栋,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禁术修炼带来的反噬在体内翻涌,每一步都伴随着蚀骨的疼痛,但复仇的火焰早已将理智焚烧殆尽。
当我无声无息地解决掉守在李云轩寝殿外的暗卫时,掌心的长剑还在微微震颤。
推窗而入的瞬间,寒月的清辉洒在榻上,照亮了两个身影。
我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手中的剑如毒蛇吐信,直取李云轩的心脏。
然而,就在剑锋即将触及皮肉的刹那,一声微弱的咳嗽惊得我浑身僵硬。
床榻上躺着一个单薄的身影,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几近透明,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眸如今蒙着一层灰翳,却在看到我的瞬间亮起了一丝光芒。
“兰儿!”
我手中的剑当啷落地,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榻前。
她的手冷得像冰,轻轻搭在我的手腕上,指尖瘦得只剩下一层皮。
我望着她凹陷的脸颊,喉间涌上腥甜,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是不是李云轩害的你?兰儿我这就替你杀了他!”
我猛地转身,想要拾起地上的剑,却被兰儿死死拉住衣角。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血迹,看得我眼眶发红。
“墨郎!不要!”
她的声音虚弱却坚定。
“我与他恩怨已了……你陪陪我……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那些在禁术修炼中无数次幻想的复仇场景,此刻都化作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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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在我不顾一切追逐力量的时候,最珍视的人早已在黑暗中独自承受了太多。
“对不起兰儿……是我不好……我没能护住你……”
我握住她的手,将脸贴在她手背上,泪水滴落在她苍白的肌肤上。
曾经的誓言犹在耳畔,可我却为了仇恨,将她抛在了身后。
“墨郎……带我回旧宅好吗?我想再看一眼树屋与秋千……”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随时都会消散在夜风里。
我小心翼翼地抱起她,感受着她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心中满是悔恨与自责。
李云轩放我们离开,踏出王府的那一刻,我没有回头。
此刻,怀中的人儿比任何仇恨都重要。
月光下,我们的身影渐行渐远,只留下满地破碎的梦与未竟的恩怨。
或许,有些仇恨,终究敌不过生命中那些珍贵的瞬间。
而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却已太迟。
我抱着兰儿回到旧宅,她是那么的脆弱,仿佛下一秒就生命就会消逝……
我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生怕她有任何闪失。
旧宅的门轴发出吱呀的哀鸣,月光顺着门缝淌进来,在青石板上铺开一片惨白。
我抱着兰儿跨过门槛时,她突然颤抖着抓住我的衣襟,指尖在月光下泛着青灰,却固执地指向院角那棵老桃树:“墨郎...花还在开吗?”
我喉头哽住。桃树枯枝上还挂着几片残红,像是被岁月揉皱的胭脂。
那年,她总爱倚在树下读诗,春日的花瓣落满她的发间,我伸手替她拂去,她却笑着把花瓣别在我耳后,说这样我们就都成了“花仙子”。
“开着呢。”
我低头吻她冰凉的额头,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沉睡的往事。
那年桃花树下,我们一起玩闹的时光多么美好,我们在院子里共读诗书,她会将糕点带来分食与我。
她知道我家境贫寒,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偷偷帮我,她会在我的脸上画各种鬼画符,她会给我写各种肉麻的情书……
我们是那么的相爱……
那日我与她在桃树下互诉衷肠,曾经在桃树下嬉戏打闹的身影仿佛就在昨日,正如十四岁那年,她扮做新娘时,问我要不要娶她……
“今朝扮嫁娘,来日真红妆...”
她当时攥着我的衣袖,眼睛亮得像盛着整个星河。
可我却没有兑现承诺,许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树屋的木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兰儿忽然挣扎着要下地,我忙将她放下,看着她扶着斑驳的木墙缓缓踱步。
月光透过树屋的缝隙,在她身上切割出细碎的光斑,恍若那年夏夜,我们躺在草堆上看流萤穿过树冠。
她忽然翻身趴在我胸口,发丝扫过我的鼻尖:“墨郎,要是流萤是天上的眼泪就好了,这样它们落下来,就能把我们的愿望带到人间。”
潭水倒映着漫天星河,流萤从芦苇丛中飞起,在夜空中划出幽蓝的光带。
兰儿突然挣开我的怀抱,踉跄着走进浅滩。她的白衣浸在水中,宛如将散的云絮,却在流萤的光晕里旋出熟悉的舞步。
记忆与现实重叠,那年她也是这样追着流萤起舞,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满树栖鸟。
“墨郎...”
她的声音混着风声飘来,发间的流萤停驻,宛如点缀的星子。
“来世换我为你捉萤可好?”
我冲向她时,她已缓缓倒下。冰凉的潭水漫过我的脚踝,怀中的身躯轻得像片即将凋零的花瓣。
她的指尖还保持着最后的弧度,仿佛还在捕捉空中的流萤。
我跪在潭边,任泪水砸在她苍白的脸上,恍惚间听见那年桃树下,她哼着小调往我嘴里塞桂花糕的声音。
夜深时,我抱着她躺在老桃树下。
月光为她披上银纱,我解下披风轻轻盖住她,就像无数个共枕的夜晚。
流萤绕着我们飞舞,渐渐聚成微弱的光河。
恍惚中,我听见她在耳畔轻笑,带着熟悉的桂花香:“墨郎,有你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