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宅门前,林砚孤寂的身影依旧在来回徘徊,他没有颜面进去。
青风从门内出来,递给林砚一只药瓶,冷冷开口,
“林大人,这是令慈最后一次的药。”
林砚目露惊喜,他突然想,连钰会不会是突然心软了,不然为何还叫自己的心腹,给自己送东西。
抬脚想要往门内走,被青风伸手阻拦了。
“我家主子说了,林大人和令慈身边的威胁已经消失,再不会使二位有烦忧,
林大人日后和令慈可以安心生活了。”
林砚雀跃的心情一滞,目光里转瞬间被哀戚布满,
“她……不见我?”
“大人慢走!”
青风不善言辞,亦不会传达多余的话给林砚,将药瓶塞进林砚怀里,转身关了府门。
林砚看着眼前黑洞洞的府门,身子不由得向后踉跄了一下,
这扇门,以往从来不会阻拦他进去的,
现在,它当着自己的面,被关上了。
瑞山她......
自己,到底是亲手将连钰从自己的身边推走了。
林砚摸到怀中的药瓶,歪着脑袋一步一顿的离开了连宅。
而屋内的连钰,这一夜过得并不舒心,
程叔已经提前给青月做好了交代,连钰身上伤口严重,夜间可能会起高热。
青月遵从吩咐,早早将散热的药汤在火上煨着,一直不敢眨眼,
本以为一夜就要安稳度过去了,
可黎明之前,连钰的高热还是起来了!
她浑身发烫,脸颊潮红,青月立即拿过汤药往连钰口中灌。
只是连钰意识陷得过深,根本撬不开她的牙关。
青月焦急不已,这里能够近身伺候的只有她一人,如今却陡然发现,人手不足。
钟白看了一眼便知,此时连钰情况必然不好,
撩开床帏,连钰身上烧伤严重的地方早已经包扎好,但是胸口和腹部肌肤在裸露在外面,
从皮肤底下灼上来的点点猩红,看着并无伤口,却是不能触碰的。
此时钟白目中无他,只看到连钰那张烧的通红的小脸,苍白的唇色和紧闭的眉眼。
伸手一探,
火热!
他看了眼青月手中的药碗,以及连钰颈间被药汤污染的毛巾,叫青月快点进来,
“主子的嘴撬不开!”
青月怎么不知道早点喂药,只是这药,她喂不进去。
钟白尝试掰了一下连钰的牙关,却是紧紧的咬合,无法掰开,
可是若由着连钰这样,恐怕她就要被烧傻了。
钟白低下头,声音温柔的在连钰的耳边呼唤他,
“宛儿,是我,你现在发烫的厉害,需要吃药,张开嘴好不好?”
“宛儿,你不吃药,会出事的,那样的话,你要我一个人怎么办?你可知,我这一世就是因你而来的?”
钟白一边说一边试着撬她的牙关,似是感应到钟白的担忧,连钰口中发出了几声呢喃,
“少……少渊……”
钟白惊喜,声音更加温柔,
“宛儿,宛儿,我在,我就在这里!”
连钰唇角向两侧展了展,似是微笑,钟白立刻用手撑住连钰的下颌,牙关被打开,
“快,青月!”
青月连忙将手中的药匙伸出去,终于顺利的将第一口药喂进了连钰的口中,
她有种喜极而泣的欣慰,钟白在一旁看着青月喂药,
只要连钰的嘴角之外溢出了药,他就第一时间给连钰擦掉。
两人第一次合作,顺利的将一碗汤药全部喂完了。
药碗放出去的一瞬间,青月脸色瞬变,盯着钟白一句话不说,却威压十足。
钟白本还在理连钰耳边的长发,身上突然射上来两股寒冷的剑意,
抬头,是青月满是顾虑的脸。
?
钟白低头,此时他才真正的正视连钰的样子。
她的手脚和胳膊都已经包好了药膏,
但胸口和腹部的裸露肌肤,对钟白来说,冲击有点过于大。
他立刻起身,转到了床帏之后,
“青……青月姑娘,我刚才……刚才注意力一直在她的脸上,
别的……别的什么也没有乱看……”
青月给连钰盖了一层薄薄的丝布在身上,之后才给她盖上了被衾,
丝布柔软贴合,隔在身体与被衾中间,即使连钰的身体翻动,也不会被被衾刮到。
床帏拉好,青月抬头看向钟白,
她昨日已经听连钰说过,他们已经在计划着议亲,二人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日后基本上是注定在一起的了,
只是自家小姐毕竟还没有出嫁,她总要替自家小姐维护好她的声誉,
“大人不必与青月解释,刚才实在过于紧急,若没有钟大人帮忙,可能到现在,这碗药还没有喂下去。”
她顿了顿,往前一步,将屏风再次拉好,
“属下是看着我家小姐长大的,如大人所说,属下对小姐是看女儿心态,
刚才过分之处,还请大人莫要介意。”
?
钟白有些吃惊,还以为青月给自己一个冷脸就走了,没想到他竟然给自己道歉?
青月将软凳搬到床头,请钟白坐下,
钟白再一次受宠若惊,他以为青月放了床帏,挪了屏风,肯定是为了防自己的。
“主子已经告知属下大人的计划,需要属下的时候,请您到时候只会一声,属下必然竭尽全力,
而且这世上没有谁,比青月能够扮的更像我家小姐了。”
钟白到此终于明白,青月对自己今日这么客气的原因了,
“多谢青月姑娘!”
青月行礼告退,把时间和空间留给钟白和连钰。
钟白坐在床榻边上,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盯着里面,
虽然看不清里面人的面容,但是她身体的轮廓,随着绵长的呼吸,上下浮动,
他听着里面的清浅呼吸,心中竟然有种岁月沉淀的踏实感。
今日是休沐日,但是连宅并没有休沐,先是云亭死七百咧的,一定要坐在钟白身边陪着连钰,
接下来刑部、大理寺、御史台和京兆府的四部大人,竟然结伴来看连钰。
云亭的话,钟白还能随意应付两句,
可这四部大人各个官位都在自己上面,他只能起身出来替连钰招待,
“瑞山她身上的伤有些严重,本就下不来床,现在又因伤起了高热,恐怕她不能和几位大人细说事务了。”
“钟侍读多虑了,我等已经知道昨晚之事,且连大人的鞋子被留在现场,
那伤有多严重,我们刑司人光看鞋子就能想象出来,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找连大人说事务。”
赵庭芳立刻阻止钟白的胡思乱想,对着身后使了个眼色,方开口继续说道,
“案件的事情,钟侍读和连侍郎留下的人,已经给现场的衙差说清楚了,
我们几人此次前来,就单纯想来看看连大人,顺便送些药品。”
说罢,他们身后的小厮,各自捧着盒子上前,里面尽是人参、药戎,各种珍贵材料,
钟白代连钰感谢,
几部大人细细问过连钰的状态,觉得还是不要在继续逗留打扰比较好,与钟白坐着说了几句话,便又结伴离开了。
没过多久,杜止卿来了,
他也是送些药材过来,听闻连钰手脚烧伤严重,特意留下了一盒极其珍贵的玉容膏。
中午,钟引那丫头也跑过来了,她看了连钰身上的伤后,小脸上的眼泪就没有停过,
“这是父亲叫我送来的,之后定要给嫂嫂好好补补。”
钟首辅不适宜上门,只能拜托女儿过来
钟引尽心尽责的守在床前,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知道连钰能不能听到的闲话,
擦汗喂水干起来驾轻就熟,比青月还要细心两分。
至下午时分,四皇子也跑了过来,
宫中秘制的雪容糕两盒,四皇子想要亲自给连钰的,
但连钰的高热虽然是退下来了,却一整日都没有醒,
眼前的钟白、钟引、云亭几个人,又贴身护卫一样挡在屏风之前,他随意说了几句话,也离开了连宅。
“瑞山的人缘,有点太好了。”
“噫?少渊哥哥,你在吃味吗?”
云亭人小鬼大,一句话戳破钟白的心思,
钟白脸色涨得通红,转身走进屏风后面,顺便把云亭的凳子占住,叫自己的妹子钟引坐下。
“少渊哥哥,你这样不行的,你都看不懂我的地位吗?”
地位?
臭小子一脸的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