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酒一杯 作品

第60章 可以陪葬,但绝不能诈尸

暗访记者的背包中藏着偷拍摄像机,镜头对准正在向堤坝旁临时搭建的食堂运送物资的工人。四辆车算上司机一共十个人,不到一个小时便将四车辣条全部卸货完毕。

工人们擦擦汗打声招呼便要走,食堂里走出来一个老大爷,冒雨招呼几人道:“进来喝口热水,顺便把收条拿上。”

其中一名司机客气道:“军民一家亲,不需要收条。”

老大爷:“不要了?不是一直都要吗?怎么突然又不要了?”

没有人回复老大爷的问题,司机和工人跳上车眨眼间就消失在雨中。

暗访记者没有跟车回去,而是选择走进食堂跟老大爷对话。

临时搭建起来的食堂虽然简陋但却整洁,仓储区米面粮油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厨房区域的工作人员个个精神饱满。镜头从几个工作人员身上简单扫过,可以清晰看到绝大部分人身上穿着印有汝辉字样的工装和围裙。

这时老大爷背对镜头,对某个人喊道:“你们这回不送汝辉辣条改送光明的了?”

一脸憨厚相的陈进峰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诧异道:“光明辣条?不可能。”

老大爷:“不信你去看。”

镜头中的陈进峰明显怔楞片刻,随后疾步走了出去。偷拍摄像机紧随其后,镜头外的观众亲眼见证陈进峰抽查几箱辣条后眉头深深皱起,沉声说道:“这些辣条全部过期了。”

老大爷一听就急了,“过期了?过期了你们还送来给人民子弟兵吃?!”

陈进峰急忙解释道:“绝对不是我们汝辉送来的!我们厂的包装您先前也看见了,是汝辉牌,可这些全部是光明牌。”

老大爷冷静后又问:“这个食堂的伙食全部由你们汝辉免费供应,除了你们谁还会往这里送货?”

陈进峰沉默片刻后说道:“大概是见不得我们做好事的人吧。”

之后陈进峰没有再多说什么,和老大爷一起用苫布将那些辣条盖住并与其他食材隔离开来。

记者这时装作热心人士走上前,询问道:“既然不是你们厂生产的产品,你管它干什么?”

陈进峰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事说来话长,光明牌辣条虽然不是我们厂的产品,但是这个牌子跟我们厂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这个牌子被糟蹋。”

电视画面紧接着一黑,黑底上面浮现两行白字:之后无论我们的调查记者如何逼问,这位工作人员始终没有再告知任何详情。

紧接着画面又亮了起来,大雨中几辆货车从远处开了过来,车厢侧面统一悬挂着“汝辉食品厂抗洪抢险物资专用”的条幅。

车停后打头那辆车的副驾车门一开,一个身穿黑色橡胶雨衣的瘦高人影率先跳了下来,快速走到等在一旁的陈进峰身边。遮雨的兜帽掀开后露出贺兰那张坚韧而干练的面孔,她问:“怎么回事?光明辣条不是被雪藏了吗?怎么会有人送到这里来?”

陈进峰:“我也在奇怪这个,你看纸箱外包装,用的还是最早以前光明厂生产的那种。”

贺兰:“跟内包装上的生产日期相符吗?”

陈进峰:“不符,比内包装的生产日期要早一年多。”

贺兰脚步一顿,悄声骂了一句什么,可惜摄像机离得有点远,收音十分模糊。

刚刚开来的车队有条不紊地卸下货物,又在贺兰的命令下将那四车光明辣条装上车。

等待老大爷开具收条的工夫,老大爷好奇问贺兰:“这牌子到底跟你们厂有什么关系?”

贺兰:“这牌子是我亲手创建的,就像我生的孩子一样,总不能两口子离婚孩子归爹抚养,我这个当妈的就不管不问了。”

老大爷:“那你这个当妈的还挺称职,孩子领回去准备怎么教育?”

贺兰长叹一口气,道:“我没有教育的权利,能做的只有善后。”

画面又一黑,白色字体继续提示:为了弄清楚这批过期辣条的最终去向,本台记者选择尾随汝辉食品厂的运输车辆。

画面再次亮起后,镜头不再出现黑色描边,显示此刻的镜头正处在正大光明的拍摄状态。记者的画外音忽然响起:“我们已经跟踪这批过期产品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了,从地图显示的行进路线上我们猜测,这几辆车的目的地应该就是汝辉食品厂的所在地。”

车队走到陈庄村路口附近,再向前就是属于汝辉食品公司的私家路段,外来车辆一律不准入内,记者乘坐的汽车直接被拦了下来。眼看马上就要拍摄到过期辣条的最终下落,暗访记者情急之下只好亮出自己的记者证,强烈要求汝辉食品厂的负责人与自己见面。

门卫打过请示电话后便将道闸杆抬起,二话不说直接放记者进去了。画面中记者的声音明显有些雀跃:“没想到居然让我们进来了,说不定还能拍摄到最终结局。”

事实证明他的话说得还是太早了,在路口被门卫耽误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待记者驱车驶入汝辉食品厂厂区,在相关人员的带领下来到无害化处理车间时,只见满满四车的光明辣条已经全部被投入车间生产线,正在逐一进行剥离外包装、粉碎、混合等相关程序。

暗访记者与摄像师配合默契,从下车开始便打开了专业摄像机,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逐一记录下来,直到走近发酵池。

“请问您就是贺厂长是吗?”记者将微型麦克风拿在指尖凑到贺兰面前,不待贺兰回答便略显急切地问道:“这些已经过期的光明牌辣条您准备怎么办?”

镜头中贺兰的身上还是那件军绿色的橡胶雨衣,脑后的蜈蚣辫被雨水打得半湿,垂顺在颈后。转过头看了一眼摄像机和记者,她有些随便的一指前方硕大的池子说道:“发酵,然后作为肥料免费提供给村民种地。”

记者:“我们刚刚一直跟在您的车队后面,请问您刚刚从抗洪前线拉回来的过期辣条全部都在这里吗?”

贺兰甩出一张清单给他,“一箱不少,不相信你可以自己核对。”

记者接过清单与自己先前偷偷记录的总数做对比,发现竟然真的一箱都不少。

镜头画面从轰隆作响的流水生产线移动到贺兰的侧脸上,记者用稍显和缓的语气问道:“我想请问贺厂长,既然光明牌辣条不是你们汝辉食品厂生产的,那么你为什么要耗费时间和人力处理这批过期产品呢?”

画面中贺兰的表情有些凝重,又好像在出神,几番踟蹰后她回道:“因为舍不得。”

“毕竟是我们老村长费尽心血想要保住的牌子,村长去世了,光明牌可以陪葬,但绝不能诈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