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8号的早上,孙玄在被窝里睡的正香呢,突然的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孙玄在梦里和周公的约会。
“玄子,快起床。”
“娘,今天是休息日,我想多睡一会儿。”
“玄子,不是娘不让你睡懒觉啊,但是今天你不是要去相亲嘛,快起来吧别睡了,等你回来再睡。”
孙玄有气无力的回道:“娘,我知道了,这会就起。”
孙玄起床收拾完后,坐在饭桌上,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饭,心里却有些忐忑不安,他知道,今天是他第一次正式去相亲,而这场相亲,是孙母和媒人精心安排的。
“玄子啊,今天可得好好表现,别让人家姑娘觉得咱们没礼貌。”孙母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叮嘱道,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仿佛今天要去相亲的不是孙玄,而是她自己。
“娘,我知道的,你就放心吧,要是合适了马上你就能多一个儿媳妇了。”
“好啊,娘还巴不得呢。”
饭后,孙玄站在镜子前,看着身上崭新的中山装,浑身不自在。
"别动,"孙母替他整理着衣领,"这可是你爸特意去供销社买的料子,找最好的裁缝做的。"
孙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陌生极了,像是被装进了一个精致的壳子里。
"娘,这衣服穿着真的不舒服啊,我非得穿这个吗?"
"当然得穿,"孙母退后两步,满意地打量着儿子,"这可是去见人家姑娘,得给人留个好印象,你看看你表哥们,哪个不是穿得整整齐齐去相亲的?"
孙玄想起去年杨林相亲时的样子,也是这么一身笔挺的中山装,胸前别着毛主席像章,头发抹得油光发亮,那时候他还笑话杨林像个假人,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了。
"好了,快走吧,王婶该等急了。"孙母说完把一本《毛主席语录》塞进他手里。
县城公园里,槐花的香气浓郁得让人发晕,孙玄跟着王婶往湖边走,远远看见一个穿着蓝色列宁装的姑娘站在柳树下,手里也拿着一本《毛主席语录》。
"那就是小芳,"王婶压低声音说,"在纺织厂当工人,工作积极,还是厂里的先进分子。"
孙玄感觉手心开始冒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鞋,锃亮的鞋面上映出他紧张的脸,两世为人孙玄还是第一次相亲,心里也有点说不出的紧张。
"小芳!"王婶提高声音招呼道。
姑娘转过身来,孙玄看清了她的样子,圆脸,齐耳短发,眼睛很大,但眼神有些躲闪,她快步走过来,列宁装的裙摆随风轻轻摆动。
"这是孙玄,"王婶介绍道,"在县政府的采购科。"
小芳点点头,声音很轻:"你好孙同志。"
孙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感觉自己的舌头像是打了结,连最简单的问候都说不出口。
此时的孙玄不由得联想起前世自己在各种娱乐场所流连忘返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紧张过啊。
"你们年轻人聊,我去那边转转。"王婶说完就快步走开了,留下两个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孙玄听见远处传来忠字舞的音乐声,还有青年们整齐的口号声。
"那个......"小芳先开口了,"你在县政府工作多久了?"
"两年了,"孙玄松了口气,"主要是做一些采购和物资清点的工作。"
"哦,"小芳点点头,"我在纺织厂,负责织布机维护。"
又是一阵沉默,孙玄感觉后背已经开始冒汗,中山装的领子勒得他喘不过气。
"你......平时都看什么书?"小芳问。
孙玄举起手里的《毛主席语录》:"主要是学习毛主席着作。"
"我也是,"小芳的眼睛亮了一下,"我们厂里每周都有学习会,还要写心得体会。"
孙玄点点头,他想起县政府那些冗长的学习会,大家轮流念报纸,写心得。
"你......"小芳犹豫了一下,"你觉得'备战备荒为人民'这个口号怎么样?"
孙玄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相亲会聊到这个话题。
"我觉得很有必要,"他谨慎地说,"国家现在正在大力发展工业,我们工人要积极响应号召。"
小芳露出满意的笑容:"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们厂里最近在搞劳动竞赛,我上个月超额完成了任务。"
孙玄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恍惚,这个姑娘似乎把全部的热情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就像他认识的其他年轻人一样,可是,这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吗?
"你......"孙玄鼓起勇气问,"你平时除了工作,还喜欢做什么?"
小芳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我......"她低下头,"我喜欢听广播,有时候会去看革命电影。"
孙玄点点头,他想说自己其实更喜欢看书,尤其是那些被批判的"毒草"小说,但他知道,这种话不能说出口。
"时间差不多了,"小芳看了看手表,"我下午还要去厂里参加学习会。"
"哦,好。"孙玄如释重负。
小芳似乎也感觉到了孙玄的心不在焉,她的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勉强,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小芳终于开口说道:“孙玄,你是不是不太愿意来相亲?”
孙玄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说道:“其实,我并不是不愿意,只是觉得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回去的路上,王婶兴致勃勃地问:"怎么样?小芳这姑娘不错吧?"
孙玄含糊地应着,他想起小芳说起工作时的样子,那种热情是真实的,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回到家,孙母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还行吧。"孙玄脱下中山装,感觉终于能自由呼吸了。
"什么叫还行?"孙母追问道,"人家姑娘多好啊,工作积极,思想进步......"
孙玄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片银白,他想起小芳说起"备战备荒"时的样子,那种近乎虔诚的热情让他感到陌生。
他知道,在这个年代,像小芳这样的姑娘才是"好姑娘",工作积极,思想进步,一心为公,可是,为什么他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孙玄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他想起自己经常躲在角落里看那些被批判的小说,那些书里的爱情故事,虽然被说成是"毒草",但孙玄却感觉挺有意思的。
而现在,他穿着崭新的中山装,拿着《毛主席语录》,和一个同样拿着《毛主席语录》的姑娘相亲,这就是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