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王朝永昌三十九年冬。
河东道,朔州府北路。
隶属静边军镇的一座名为延庆墩的烽燧台,耸立在两山之间的北疆广袤的原野上。
隐约的山脉,稀疏的树木,干枯的河床,一眼看不到头的黄沙,说不尽的苍茫和荒芜。
北风呼啸,卷起漫天黄沙。
赵暮云紧了紧身上的破旧皮甲,捡起地上几块劈好的木柴码在墙角的柴堆上。
一旁灶上的铁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里面煮着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粥。
看着逐渐沸腾的米粥,赵暮云不由得一阵发呆。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三个月,也是他成为戍边小卒的第九十一天。
三个月前,他还是华夏最精锐的特种部队"龙牙"的队长,在一次边境任务中为救战友坠崖,失去知觉。
再醒来时,已成了大胤朝北疆一座烽燧台的小卒。
三个月的时间,他逐渐摸清了这个世界的情况。
大胤朝立国二百余载,如今内忧外患。
北有狄人虎视眈眈,南有百越肆虐,东有倭寇横行,而朝堂之上更是党争不断,蝇营狗苟,尸位素餐。
最近北狄又有大举南下的势头,朝廷下令河东道各州府征丁入伍,加强边防。
原主本是静边军镇往南五十里武周城外的一户老实巴交的农民,家中还有一母一兄,几亩薄田。
被强行摊丁入伍,简单训练之后,便分配到了延庆墩。
可才刚到烽燧台第一天,赵暮云便把他夺舍魂穿了。
没有系统,不是皇子世子,更也没有显赫家世。
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打拼出一番事业出来,只能靠自己努力!
好在这具与他同名同姓的农家子弟身体素质非常不错,能够承载他上一世身为特种兵队长的技能。
只要勤加训练,便能达到前世的能力。
因此这三个月来,白天过着枯燥的边塞生活,深更半夜便偷偷起来练习擒拿、格斗、刺杀、潜伏等等技巧,恢复肌肉记忆。
他坚信,机会一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
"小兔崽子,老子稍不留神,你他娘的就在偷懒?"
突然,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
赵暮云脸色一沉。
回头看去,却是什长张彪正怒目叉腰站在门口。
静边军镇三里一墩,五里一台,计有士卒二百零三人,分别驻扎在朔州北部清水河上游河谷这片边防咽喉要地。
连绵三十多里的十座烽燧墩台,每座驻防一什兵力。
剩下百名士兵驻扎在后方的静边军镇上,策应各处。
而张彪正是延庆墩的什长,赵暮云的顶头上司,更是静边军镇百户大人的心腹。
他一脸横肉,眼神贪婪,平日里没少压榨像赵暮云这些底层士卒。
"让你劈的柴呢?"张彪劈头就问。
赵暮云指了指墙角堆得整整齐齐的木柴:"全部都劈好了!"
"就这点?"张彪一脚踢翻柴堆,"不够用!再去劈!今天要是不劈完堆满这一屋子,就别想吃饭!"
赵暮云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
他知道,张彪就是在故意找茬。
三个月前,张彪让赵暮云每月必须给他上供一半军饷。
其他士兵乖乖照做,初来乍到的赵暮云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当场拒绝。
从那以后,针对他的刁难就没断过。
张彪借着各种由头如同牛马一般使唤赵暮云,什么脏活累活全给他干!
"还愣着干什么?“张彪冷笑一声,”是不是皮痒了?"
赵暮云默默起身,拿起斧头走向柴房。
他能感觉到,门外的同袍在用冷漠的目光看着他,没人敢出声。
“你们看什么看,都给我滚一边去!”
张彪朝着围观的几个墩军大吼一声,众人如鸟兽散。
张彪很是满意地转身离开了。
在延庆墩里,他就是天,没有人可以挑战他的权威。
这就是大胤北疆烽燧台的现状。
千户大人想着升官发财,百户大人克扣军饷,什长们中饱私囊,底层士卒食不果腹。
而那些稍有反抗的人,要么莫名其妙地死在战场上,要么被安上各种罪名遭受迫害。
赵暮云一边劈柴,一边思考着出路。
刚开始,上一世是华夏最精锐特种部队"龙牙"队长的他,肯定是要反抗的。
但一想到他在武周城外有家有口,若是自己孤身一人公然反抗上司的压迫,必然牵连到家人。
为了家人,这三个月的时间里,他暂时选择了隐忍。
但,并不代表他会一直这样下去。
他在等一个机会!
......
"赵哥..."
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
赵暮云抬头一看,墩军王铁柱正躲在柴房门口。
延庆墩烽燧台
有一什士兵,除了什长张彪外,还有斥候一名,墩军八名。
和赵暮云一样,王铁柱也是三个月前一起从朔州府摊丁入伍补充来的新兵。
这个憨厚的汉子是他在烽燧堡唯一还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他们新兵,自然是被张彪当成杂役来使唤,也没少受到其他老兵的欺负。
"柱子,怎么了?"
王铁柱一脸慌张,张望四周,然后靠过来压低声音:"我刚才偷听到张头准备派你去巡边!"
赵暮云眯起了眼睛。
堡外巡逻是延庆墩的日常军务,出堡沿着紫水河谷往北走十里,抵达大胤与北狄缓冲区的临时界碑便可以折返。
然而现在却是一件极其危险的差事。
近日堡外北狄的游骑频繁出现,军镇下令各烽燧台严防死守,严密监视北狄人的动静。
这个时候出堡巡逻,那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有丢命的危险。
难不成没有给张彪每月上供,他就要赵暮云去送死?
“没事,不就是出去巡逻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还什么大不了?要是遇到北狄鞑子怎么办?”王铁柱见赵暮云把他的提醒不当一回事,当下大急。
“咱不是说要杀敌立功领赏,好回家娶媳妇?”赵暮云拍拍王铁柱的肩膀,“要真遇上北狄鞑子,岂不是正好!”
“得了吧!鞑子这么凶,你哪里是人家对手。”
一想到凶残的北狄鞑子,王铁柱一脸惨白。
墩里的老兵告诉他,北狄的一个士兵就能单挑四五个大胤士兵,就像狼入羊群。
赵暮云淡淡一笑,不做回应。
他早就想着能出去杀敌立功,改变现状了。
王铁柱见赵暮云不说话,以为他害怕了,于是看了看四周,凑到赵暮云耳边:
“要不,你赶紧给张头道歉认错,向他上贡算了!不就是每月少拿一半军饷,饿不死的!”
“他凭什么白拿我们的军饷?”赵暮云冷冷道,“很快,我就会让他把吃进去的连本带利全吐出来!”
“嘘,小点声,你不要命了?这话要是被张头听到,他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见赵暮云如此倔强,王铁柱摇头叹气离开。
赵暮云一个新兵蛋子,出去巡逻能全须全尾回来就不错了,还想杀北狄鞑子?
看着王铁柱的背影,赵暮云的眼神却逐渐灼热,身子也不由变得亢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