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泱的马车刚在相府门前停稳,门房便急匆匆迎上前来:“小姐,皇上驾到,此刻正在花厅用茶。”
“父亲可回府了?”
“不曾,是皇上独自来的。”
沈洛泱脚步微顿,随后带着丫头朝花厅走去。
花厅内,年轻的帝王独坐上位。
夕阳的余晖透过雕花木窗,在他玄色锦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修长的手指轻扣茶盏,目光落在虚空处,连茶凉了都未曾察觉。
依旧是那副不怒自威的冷峻模样,只是眉宇间难掩倦色,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
“臣女参见皇上。”她敛衽行礼,声音清冷如碎玉投盘。
君屹抬眸,眼前少女低垂的脖颈如新雪般皎洁。
记忆中那个笑得明媚张扬的小姑娘,如今连行礼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笑靥已模糊在岁月里,只剩这一身沉稳气度。
“都退下。”
君屹低沉的嗓音在花厅内回荡,翠萝等人闻言立即屈膝行礼,鱼贯退出。
厚重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将最后一丝天光也隔绝在外。
沈洛泱垂着眸,忽觉一道阴影笼罩下来。君屹不知何时已走到近前,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逼得她不自觉后退两步,绣鞋抵上了身后的红木茶几。
“洛洛。”他声音沙哑,“三日后,朕要亲征北境。”
“臣女……”她刚开口,就被他眼底翻涌的情绪震住,只得垂下眼帘,“预祝陛下早日凯旋。”
“陛下?”君屹忽然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却带着说不出的苦涩,“你从前都是唤我表哥的。”
沈洛泱愕然抬眸,正对上他泛红的眼角。年轻的帝王眉宇间尽是疲惫,哪里还有半分朝堂上的威严。
腰间突然一紧,她还未回神,整个人已被带入一个炽热的怀抱,耳边是他剧烈的心跳声。
沈洛泱大惊,“皇上,这是相府……”
“洛洛,你是懂得如何气我的。我马上要出征,战场凶险,我怕……就不能再喊一声表哥?”
二人挨得很近,他温热的气息喷在脸上,逼得沈洛泱不得不后仰,但才有动作,就被腰间霸道的大掌强行拉了回来。
“这些年……”君屹嗓音哑得不成样子,“我像是被鬼迷了心窍。明明从小护着你长大,却偏偏……”他颤抖的手抚上她脸颊,“就像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推着我伤害你,这话听着荒唐,却是真的。”
沈洛泱仰着脑袋尽量离他远些,“你先放开,这成什么样子!”
“可我们小时候都是睡一张榻……”
“你都说了那是小时候。”
“洛洛,我要出征了,能不能给我绣个荷包?”他突然话锋一转。
沈洛泱眼中划过一丝怒意。
你还敢提荷包?!
君屹心虚地把目光转向另一边,“你之前给我绣的那个,里面装有桂花……”
“不可能!”沈洛泱立即否认。
她跟他一起长大,还能不知道他不能碰桂花?怎么可能装桂花?
君屹见她如此,顿时也明白过来,那荷包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对不起,是我的错,你能不能再绣一个,我保证会好好珍惜……”
“我不会女红……”
“可司瑾出征,木小姐都给绣了一个。”
“不可能!”沈洛泱想也不想就说道。
玲珑跟她一样不通针线,以前她那是恋爱脑,才会自找苦吃,玲珑又不是恋爱脑,怎么可能给司瑾绣荷包。
“怎么不可能,司瑾天天挂在腰间炫耀,你也给我……”
沈洛泱冷笑一声:“皇上,您忘了自己之前说的话了?您让我不要自轻自贱,让我不要围着你转……”
“我错了,现在是我围着你转,是我死皮赖脸地追着你。”
沈洛泱瞪大了眼睛,她都怀疑眼前的君屹是别人假扮的,君屹怎么可能如此厚脸皮。
君屹看着她愣神,眼中一喜。母后说得没错,烈女怕缠郎。
“皇上,臣女不会再犯傻了。臣女已经放下……唔——”
沈洛泱正准备把话说开,没想到他直接俯身堵住了她的唇,她震惊得瞪大了双眼。
不想听她说出绝情的话,君屹一时冲动。
触觉柔软,一吻难休。
正当他要得寸进尺时,
“啪——”
一个巴掌落在年轻帝王脸上。
二人都愣了。
沈洛泱猛然推开他,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她打了——天子?
她现在该如何?跪地认错?
可明明是他做错了,她不想认错。
沈洛泱抬眸看去,就见他脸颊上顶着个小巧的巴掌印,她那一掌可是用尽全力的。
君屹上前一步,沈洛泱以为他要算账,立刻后退一步。
君屹沉下脸皱了皱眉,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桃染和翠萝匆匆进来,就见自家小姐在发呆。
“小姐,您和皇上怎么了?皇上刚才的脸色好难看啊。”
“我给了他一巴掌。”沈洛泱扶额。
“什么!”两个丫头惊呆了。
敢打天子,砍头都是轻的。
就算看在太后和相爷的面上,皇上不会怪罪,但小姐这次怕是把皇上彻底得罪死了。
沈洛泱咬牙,谁叫他当登徒子的?挨打也活该!
相府外,某个登徒子唇角正挂着笑意,似乎在回味什么。
虽然没有要到荷包,但一个吻也不错。
一个巴掌换一个吻,还是值得。
只是他似乎又把人惹毛了,但看她发怒也总比不冷不热的好。
逐风与凌云上前,看着他脸上的红印,依稀能看出是个巴掌印,两人顿时震惊对视。
这东昭,敢对皇上动手的,怕只有一位。
“皇上……”
“回宫。”
……
翌日,木玲珑到了相府,便见沈洛泱有些魂不守舍。
“你这是?”
“你说,我要不要也给皇上绣个荷包?”权当为那一巴掌赔礼,毕竟她可是打了天子。
木玲珑瞪大了双眼:“你疯了?你恋爱脑又发作了?”
沈洛泱眉眼一竖:“还不是你!给司瑾送什么鬼荷包!”说到这里,沈洛泱来了兴致,“你居然会绣花?”
“屁,被司瑾烦得没法子,我随手买了一个给他,反正他又不知道我绣花水平。”
沈洛泱嘴角一抽,她就说嘛,合着就她一个老实人。
她看向翠萝,开心道:“去找绣娘绣个荷包,针脚越差越好,针脚太好不给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