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开恩,准了李健群的假。免费看书就搜:兰兰文学
离过年还有三天,姐姐要回武汉与父母团圆了。
高远当仁不让前来相送。
去年电影拍完后短暂离别,李健群拒绝了高远蹬上车送一程的心意,那是因为两人的关系名不正言不顺啊。
在这个保守的年代中,青年男女只要没确定男女朋友关系,稍微走近一些,都会被人嚼舌根子,说两人作风不正派。
今年就不存在这个思想负担了。
厂里的干部职工们都知道小高和小李建立了革命般的恋爱关系,小李都见过公婆了。
见了公婆,就意味着两人分手的可能性基本上不存在了。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不以婚姻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嘛。
并且两人根本不掩饰对彼此的爱意,在大家面前那叫一个柔情蜜意、难分难舍、如胶似漆。
看得老同志们摇头轻叹,年轻人们羡慕不已。
此时,李健群轻盈一跳,上了后座。
学过舞蹈的姑娘太残暴了,体态真没的说。
高远车把上挂着个军绿色大包,包里是老妈张雪梅给亲家采买的老Bj特产,烤鸭、稻香村、京八件之类的。
高远有点担心,以现如今火车运行的速度,姐姐到家后那两只鸭子非得臭了不可。
但她拧不过老妈。
老妈说,鸭子是风干过的,放个五七八天也坏不了。
他也就装包里了。
“坐稳了,咱出发喽。”见她坐好,高远笑笑,一米多的大长腿瞬间抡起来,又将车链条蹬出了火星子。
“呀!你慢点儿骑。”李健群赶忙将她的书包搂进怀里,单手环着高远的腰,寒风一吹,俏脸绯红。
高远听劝,放慢了车速,找了个话题聊着:“对了,我一直想问一直没好意思张嘴,咱俩都确定关系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觐见我岳父岳母啊?”
李健群呸了一声,说道:“我现在可不敢把你往家带,你大学还没毕业呢,这要是让我父母知道了,我找了个大学生小对象,那还了得。”
高远哈哈一笑,道:“怕我岳父岳母说你是老牛吃嫩草?”
“你呀,嘴里就没句好话。那个啥,我这次回去后先跟我父母提一提吧,看看两位老人什么意见,他们如果同意咱俩交往的话,明年找个时间,我带你回家。”
“怎么可能不同意,我这么优秀。再说了,严格说起来,你也没毕业呢,也要到明年夏天才正式离校,现在咱俩交往,首先不算是早恋,其次属于纯洁的、对等的大学生自由恋爱,这两点,请李老师务必向我岳父岳母阐述清楚。”
“你别老一口一个岳父岳母的,咱俩能不能成还两说着呢。”
“姐姐,你这摆明了是要是背叛革命情侣的真挚感情啊。”
李健群锤他一下,“就会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背叛那什么……真挚感情了啊,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一天到晚都在琢磨些什么东西。”
高远乐道:“琢磨你呗,顺带着琢磨琢磨咱俩未来将要一起度过的美好生活。”
李健群噗嗤一笑,环住他老腰的手又紧了紧。
一路风驰电掣,骑到了火车站。
这年头儿的春运工作比后世可轻松太多了,农民工进城打工的大潮还没到来,同志们返乡回家过年,多以乘坐客运汽车为主。
所以,车站里人不多。
车票是高远早就买好的,托了班里一个之前在铁路部门工作的同学搞到了一张硬卧。
他又买了张站台票,把温柔大姐姐送进火车包厢。
李健群从书包里拿出一条棕色围巾亲自给高远戴上,轻声说道:“我亲手织的,还有三条我已经给雅姐送过去了,让她给叔叔阿姨各一条,算是我的新年礼物吧。”
高远心里那个暖啊,自己净收姐姐的礼物了,回头说啥也得给姐姐回份大礼。
摸着针脚细密,样式新颖时髦的围巾,高远低声道:“我后悔送你来火车站了,我应该留下你陪我一起过年。”
“说什么傻话呢,我也一年多没见过父母了,不想他们啊。行了行了,别在这儿伤春悲秋的了,你那些甜言蜜语,都给我攒着,等我回来后再说给我听。
我最多初三就回来了。”李健群把他往车厢外面推。
“好好好,我都攒着……看好包啊,到家后给我来个电话。”高远边往外走边叮嘱道,他家已经安装上电话了。
“知道啦。”
“我妈准备的那个包里有牛肉罐头、午餐肉罐头,还给你准备了一些零食,让你饿了在路上吃,火车上的饭没滋没味,你别买。
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基本杂志,也搁包里呢,你闲着无聊就拿出来看看。”
他跟个老妈子一样,苦口婆心地嘱咐了一遍又一遍。
李健群纵然从小独立惯了,此刻也感觉到内心中充斥的温暖,连口说着好。
从京城到武汉,途经保定、石家庄、郑州、驻马店、孝感等小大城市,50多个小时的车程。
折腾这一回,直接瘦一斤。
高远下了车,又扒着车窗跟姐姐神情凝视了片刻,一直到“呜呜”的长鸣声响起,车轮还是向前转动,他才挥手,眼含热泪目送姐姐俏丽的容颜渐渐消失在自己眼眸中。
妈的,还有三年才毕业,毕业后才能向组织打报告申请结婚。
美人近在眼前,能看不能吃,这日子,太他妈难熬了。
高远蹬着自行车,心情沮丧,咬牙切齿地往城里返。
三九天,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汪阳从伏尔加里钻出来,裹了裹大衣抬腿走进文化部大楼。
今儿要开大会,新春茶话会。
名头是茶话会,但汪阳心里清楚,这个会议的主题是电影产业改革。
高远那小子给牵了个头,前些日子自己跟高部长深谈了一次,自己的一些想法被高部长采纳了,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个会议。
国内近二十家电影制片厂的负责人今天齐聚一堂。
汪阳大步走进会议室的时候,迎来一片热情的问候声。
“汪厂长好,一年多没见,您身子骨还这么硬朗啊。”
“汪老好啊,北影厂去年成绩不错,其他电影不说,一部《瞧这一家子》把我们这些人全给震住了。”
“大家好,大家好,都是为国家电影事业的发展做贡献,北影厂做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成绩,让大家见笑了。”
汪阳在厂里是特和善,对谁都笑眯眯的,也体谅、爱护干部职工,但出门在位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深受同行们的敬重与爱戴。
他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瞧了瞧身边这位,鼻子里喷出一道浑浊的气体来。
徐桑楚,上影厂厂长。
“老汪,好久不见了,你红光依然满面啊。”徐桑楚主动打招呼道。
“比你强,瞧瞧你,耷拉张黑脸跟谁欠你一毛钱没还似的,摆脸色给谁看呐?
有这关注我的工夫,你好好擦擦你那双的大皮鞋吧,擦亮一点儿,最好能亮瞎我们这些人的眼。”汪阳立刻讽刺他道。
他特看不上徐桑楚,觉得这个人资产阶级思想严重,穿西装打领带皮鞋锃亮的,尤其是他那头发,整齐划一向后梳,上面仿佛抹了二斤香油。
但他也不否认徐桑楚是个很有能力的干部。
上影厂在徐桑楚担任厂长后,拍摄制作出了很多优秀的、影响力深远的经典影片。
《芙蓉镇》《阿Q正传》《苦恼人的笑》《江水滔滔》等等。
听了汪阳的挖苦,徐桑楚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这个老家伙看不惯我这身装扮,可你也拿我没办法啊,顶多就是嘲讽我两句。”
汪阳又哼了一声。
徐桑楚话锋一转,凑到他跟前低声说道:“咋俩一见面就掐,定了天就算个人民内部矛盾,争来争去争的就是个嘴皮子上的痛快。
但今儿这形势不一样啊。
咱们必须得团结起来,枪杆子一致对外,再任由中影那帮小赤佬垄断发行业务,大家的日子会越来越难过的。”
汪阳身边另一位,长影厂的女厂长刘儒也点头说道:“是啊,中影公司长期垄断影片的发行工作,每部片子却只给我们这些生产单位70万制作经费,我们只敢少投入,连像样一点的片子都不敢拍。
老厂长,您是老革命了,在咱们这伙人里面德高望重,这事儿您无论如何都得牵头,逼迫着中影让出部分权力来,让我们下面的制作单位也有口饭吃。”
她这话一说,不管是峨影、珠江、八一,还是天山、潇湘、广西这些制片厂的厂长们立刻跟上,大吐苦水、怨声载道起来。
汪阳刚想说话,一个人走了进去。
大家冲他看去,目光嗖嗖嗖如放射闪电一般。
他叫丁达明,正是中影公司的老总。
参加会议的这帮人里,最遭人憎恨的就是此人了。
但丁达明不在乎,他早就习惯了大家对他的反感,进来后笑呵呵说道:“哟,各位来得早啊,都吃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