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在凶你你说本尊可爱?
装不下去了。云迟蔫了。
偏头却见徒儿嘴角向上扬着,双眼微弯。难得见徒儿笑得这么开心,云迟暗叹一口气,不打算计较了。
他低头咬了一口鱼,还不忘催促宋时樾:“你吃,快。”
宋时樾只好遵命。
河岸清风拂过水面,扬起二人长发,青丝争着起舞,缠绕彼此。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却是许久没人见过二人如此安宁对坐了。
于宋时樾而言,他与师尊撕破脸后,哪一次见面不是一言不合就开打?
魔宫里的一切像是一个隐秘的梦,没人知道魔尊和猫儿的故事,可宋时樾和凌云仙尊的关系也变了。
对云迟而言就更久了,这一世的时间,加上上一世的三年。
上一世的他绝对没有想过还能和宋时樾这么靠近,了解他、体谅他。
云迟看着宋时樾,忽而有些出神,如今的他尚能窥见胸中善意,可那三年里他变得残暴无度,杀人如麻,又经历了什么?
看着他吃鱼时含笑的模样,云迟又有些释怀。
这一世的宋时樾还没经历那些,他可以不变成那个样子。
一切都来得及。
他这个师尊尚能为他做些事情。
“你……”
“师尊。”
云迟刚开口,宋时樾也正吃完鱼,看了过来,目光相接二人时均是一愣。
“师尊想说什么?”
云迟悄悄叹气,刚刚酝酿好的情绪又没了:“你先说吧。”
“好。”宋时樾目光灼灼:“师尊与江韫峥……为什么?”
江韫峥曾经对宋时樾很好,三天两头就来清虚北境,还常常给他带好吃的,又送了好些小玩意儿给他,一开始宋时樾对他挺有好感。
当年的灏江仙君对每个人都温和有礼,人缘极好,就连宋时樾也险些被他迷惑。
之后他发现,独独对着师尊时,灏江仙君的眼神更加炽热,那时候的宋时樾不懂,只觉得奇怪。
后来仙门弟子下山历练时偶遇灏江仙君,听到弟子们窃窃私语,宋时樾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人对师尊起了那档子心思,正追得火热。
便是为着这个接近他么?
当晚,宋时樾梦见师尊与灏江仙君携手,结为仙侣,让他喊那人“师母”。
宋时樾半夜惊醒,出了一身的汗。立马起来把江韫峥送的东西全扔了,从此也再不要他给的任何东西。
他才不要什么师母。
从前他不懂,可如今知道了,他只希望师尊是他一个人的。
他想问师尊与江韫峥是什么关系,可又怕师尊给出他不想听到的答案,于是纠结着不敢问,最后只说了这么含混的一句话。
方才他追着过来,见那人拉着师尊的手,如今想起来还有几分不满。
虽然后来师尊哄了他,但他还是想问问为什么,为什么师尊与他执手相对?
云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也是一愣,随即回答:“没什么,不过是为了上界的事情来与他商议。”
“你也看到了,楚轲他们也在。”
云迟本来没必要与他解释这些,可还是不自觉多说了几句。
“那手……”宋时樾低头看着云迟因为吃鱼而挽起来的袖子,白皙的手腕上已经没有红痕了,可宋时樾还是觉得难受,好想再搓两下,甚至咬两下,亲两下……让师尊身上只有他的印记。
云迟若无其事将袖子放下,擡手一敲徒儿的额头,“你还说?他只是想为我把脉,你又突然发什么疯?”
云迟是真的不解,宋时樾何至于如此生气?
这般阴晴不定可不行。
他这个师尊可得好好管教。
“师尊,我错了。”宋时樾垂着眸子,露出委委屈屈的神情,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云迟原地投降了。他最见不得人哭,况且早已领教过宋时樾哭的威力了,这个小哭包难哄得很,他叹了口气,妥协得很快:“算了。现在没事了。”
连问他为什么那么生气都忘了。
见云迟那么好糊弄,宋时樾的神情很快恢复原来的样子,视线又回到他的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那师尊……楚轲说的嫂嫂又是什么意思?”
“……这。”
云迟该说什么?且不说宋时樾或许已经知道他就是凌秋了,身份这一层倒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楚轲是如何误会的?还不是目睹了那日噬魂煞发作时的事?
这要他如何说?说你抱着本尊不放,还……还轻薄了本尊?
宋时樾看着师尊表情复杂,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云迟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不就是咬了一口吗?算不得什么轻薄,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无非是……误会一场。”
“误会?”他这般遮遮掩掩,宋时樾却忽而想起他化为凌秋时说过的话,“师尊有心上人?”
“已叫她不用等你,自行婚配?”
“修仙之人,不应该耽误别人?”
宋时樾咀嚼着这一字一句,有些咬牙切齿。
“……”本尊,翻车了。
徒儿非但知道他是凌秋,还把他说过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呃呵呵……”
虽然知道师尊那时或许是在骗他,不想让他发现,但他还是想听师尊亲口说都是假的。
“随口胡诌的……”云迟难得露出了几分窘迫的神色,“不必放在心上。”
“咳咳……该我问你了。”
翻车现场过于尴尬,云迟赶紧转移话题,忽然正色:“你可知道魔灵引?”
宋时樾叹了口气,不满于师尊生硬地逃避这个话题,可却又不能不回答师尊的话,此篇只好暂且揭过。
“听过,师尊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他神色如常,并无半分慌乱。
云迟试探着:“下界的异常跟魔灵引有关,你可知道?”
宋时樾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似在思考:“魔灵引须以魔力为引,虽然后期威力巨大,但是前期十分危险,需要强大的能力支撑,稍有不慎很容易出事。”
“嗯。”云迟看着他,“那如果是你,能达到么?”
宋时樾一愣,看向云迟,有些呆滞,“师尊是在怀疑我?”
云迟微微皱眉,他不愿意相信是他,只是想确定。
“我只是……希望不是你。”
“师尊……”宋时樾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入魔本是个人的选择,但是一旦成为半魔,常人根本坚持不住,那时的选择不一定是内心本愿。我不会做这种事。”
云迟抓着他的手臂,靠近了几分,“噬魂煞发作时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宋时樾攥紧手掌,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半晌他终于擡头看向云迟,目光锁定在他微张的嘴唇上:“师尊,我做过什么,我都记得,就算当时意识混沌,身体不受控制,但过后都能想起来。所以,我没有。”
原来是这样?
可既然他都记得,那就不会不知道灰尧对他做过什么。
他为什么毫无反抗?
见云迟在出神,宋时樾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师尊不信我?”
云迟回过神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杀了那个人。
他想要知道的是“是与否”的问题,只要知道那个人不是宋时樾就好了。
既然不是宋时樾,那十有八九是灰尧了。
他伸手握住宋时樾的手,目光坚定:“我信。”
“我信你。”
接下来要做的事,他没有瞒着宋时樾,但以宋时樾的立场来说又不能插手,只能保证不干涉。
毕竟灰尧是上一任魔尊的随从。
云迟也不强求。
他回到清虚北境时发现门派大乱,原来是玄阳长老放了外人进来,清虚北境一众弟子没有防备,死的死伤的伤。而玄阳长老更是直接闯进了孟煜卿的寝殿。
一道蓝色剑虹划破长空,凌云仙尊悬于半空之上,两束蓝光自仙尊周身起,乘着风往下,化作道道绳索,捆得入侵者动弹不得。
“仙尊!”
“是仙尊回来了!”
“仙尊……”
见到了仙尊,威胁暂时解除,白衣弟子们都松了一口气,狼狈的脸上一应挂着疲惫,又带了几分亢奋。
“他们被定住了!快杀啊!”
“就是他杀了师弟,我要为师弟报仇。”
“住手!”人群中欲动手的人都被云迟制止住了,他们定在原地,满脸不可置信。
其余弟子心中均有困惑。
为何不让他们杀了这些人?
“先别轻举妄动。”云迟在人群中看到了先前在东垒壁秘境见过的人,而且这些人目光呆滞,有些人被定格时大张着嘴,露出狰狞的面目,根本不像是普通的人。
人群中忽然有人喊了一句:“仙尊!掌门还在炤华殿!”
“你们在此看着他们,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动手。”话音刚落,云迟未及落地,直奔炤华殿。
弟子们都在外头对抗玄阳长老放进来的人,炤华殿内只有孟煜卿和玄阳长老。
玄阳长老借口与孟煜卿谈话偷袭他,孟煜卿毫无防备被打伤,但几番打斗下来他扛着硬是没落下风。
“煜卿啊,再不把宫钥交出来,清虚北境的弟子就要死光了,到时候即便你手持宫钥,还剩多少人能叫你一声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