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姐 作品

第42章

在平微和贺洲没来临京城,大概四年前,他们曾接到过一个女人的请求,出价二百两银子请他们去杀自己的丈夫,因为自己长期受其虐打。

这个价格不高,甚至对他们这种人来说算很低,但平微在听到她的理由后就立刻答应了,并和贺洲一起前往平州。

那女人叫傅乐雯,约他们在平州一家棺材店前见面,穿的很朴素,头发凌乱,脸上涂着浓重的胭脂水粉,应该是用来遮挡被拳头击打的痕迹,为防平微他们不相信,女人还特意撩起衣服给他们看自己身上的伤。

....确实是触目惊心。

甚至连头上都有伤,被缝了长长一道疤。

平微看过很多人受伤,不管是贺洲造成的,还是其他人造成的,但他却从未见过一个女人.....受这么重的伤。

他问傅乐雯,杨青为什么打她,对方说杨青是个赌鬼,经常因为输了钱而拿她来出气,或者想威逼她拿钱给自己去赌。

平微来之前简单做过调查,确定傅乐雯没撒谎,又问杨青的母亲知不知道此事。

当问到这句时,傅乐雯的眼神变得很冷,她轻声道,“杨俊是那老婆子的心头肉,她即便知道,也只会死命地纵容对方,任他作孽。”

其实在傅乐雯刚嫁到杨家,第一次被杨俊打时,她就去求助过同为女人的杨母,然而对方的态度却很冷淡,只转身去厨房给她煮了碗汤药。

傅乐雯战战兢兢地将那碗药喝下,之后杨母又给她一连煲了好几天,傅乐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心想可能是用来治自己身上伤口的,也就全部喝完。

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她看出杨母对自己遭到毒打的遭遇并不关心,虽然对那几日莫名而来的汤药感到奇怪,但也没太放心上。

不料之后过了很久,她有次去药店里买药,凑巧闻到店家刚端出的一碗药的味道,和自己先前服用的味道很像。

“这是什么?”

“是可以使人怀孕的汤药,只要多喝这个,安保夫人能迅速有孕。”

“......”

那晚傅乐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

她像个孤魂野鬼似的飘荡在街边,满脑子都在想:我受那么严重的伤,老婆子为什么要给我喝那种东西?她在想些什么?难道对他们杨家来说我只是个生育工具?

而讽刺的是,那晚傅乐雯回家晚了,没来得及在杨俊到家前准备晚饭,又得到一顿毒打。

之后就是她去衙门求助,杨家的弟弟杨青帮哥哥杨俊摆平,在丈夫被无罪释放的情况下,傅乐雯去找了黑市的人来帮忙。

“你能帮我吗?”棺材店前,孤苦无助的女人问。

“可以,”平微温声承诺道,“我会把那男人活埋到土里。”

封都别院里,关越忧心仲仲地望向平微,“殿下?”

“他改过名字,怪不得我没想起这事....”平微没对上他的视线,侧头轻声说了句,继而又擡眸问,“游步青这么一个普通人家,为什么会被调任过来封都当府尹,你查了吗?”

“查了,他当年是在平州当一个小小的书吏,后来突然一下子平步青云,一路高升转到封都,我试着去查当年和他曾共事的同僚,无一都失去联系,”关越道,“殿下,你觉得会不会他投靠了东胡的人,奸细们帮他转任到封都?”

“有可能,”平微道,“当年傅乐雯被丈夫毒打,我查过判杨俊无罪释放的那个官员,杨俊被抓到牢里那一晚杨青就带着礼物去他家找他了,我当时是觉得这官员被贿赂了,但也没什么实权,老百姓一个,就没多管闲事。傅乐雯并没让我们也解决掉杨家其余两人,现在看来.....”

倒也是个祸害。

平微看向贺洲,对方问,“需要我现在去杀了游步青吗?”

“等下一起去问问看,”平微道。

关越看着他们二人,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平微看向他。

“殿下,游步青很有可能是在哥哥失踪、母亲死亡的情况下来向你报仇,你有....后悔过吗?”关越轻声细语地问。

平微挑了下眉,“后悔什么?是杀杨俊,还是不小心也将姚琴气死,让游步青家破人亡?”他的面色很冷,斥道,“杨俊做出这种事不受惩罚本就很不公平,我又不是免费帮傅乐雯杀人的,收了酬劳,没什么好后悔的。至于姚琴,同为女人,她非但不帮傅乐雯,还助纣为虐一心只想她为杨俊生儿育女,实在恶心。”

平微很少说出这样带有明显憎恶的话,但他生平最恨别人欺负弱者。身在大齐,他看过很多女子被不公平对待的事,傅乐雯、李欢仪、赵婉婉....每一个都是在这种扭曲风气之下的牺牲品。平微将这种事看在眼里,但也明白这并不是他一人在朝夕下就能改变的。不过最令他看不得的,便是有些女子对同性的压迫。

像姚琴身为杨俊的娘亲,没制止住自己儿子对儿媳的恶行,反而一心想着....要传宗接代?

杀杨俊是平微亲自去做的,如今游步青要过来复仇,他无话可说,但也觉得非常可笑。

“嗯....”关越点了点头——确实游步青惨归惨,但死的那两个人.....始终有那么点活该的味道。

他又问,“我们需要搬出这个宅子吗?”

“搬吧,”平微淡淡地道,“收拾下东西,去找间客栈住下吧,接着我们去找游步青谈谈。”他望向贺洲,“你知道他住哪儿吗?”

贺洲笑了下,他眼里闪过一丝异光,“问问不就知道了。”

三人迅速收拾好行李,在一间客栈下住下,刚好就和.....游步青的别院在同一条街上。

之后又去同福茶楼吃了个晚饭,几个人边吃边分析游步青参与了这次huo药失窃案的多少。

“马车到底是怎么回到封都的?”平微想到这个就觉得懊恼,连带着也停下筷子。

贺洲给他夹了几筷子菜,平静地道,“过两天梁京照回来,看他怎么说就知道了。”

说到梁小少爷,他走了快一天了,关越道,“也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应该也是有进展的,”贺洲道,“只要他在宁遥那边找出装有huo药的马车,效率就会提高很多。”

“什么?”关越注意到他最后说的几个字,惊诧地望过去。

贺洲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转头盯着平微,见他吃下几口肉后才道,“我们今早在城门关和黑市上都问了,确定最近没马车进城,下午又在封都城郊一带搜了搜,没找到有明显的马车压痕,问过住在那附近的人,也没人说有见过大型的马车经过,那证明....”

他一字一句地道,“那些前往宁遥的马车根本没回来过。”

“你是说它们被停在了宁遥?!”关越“刷”地站了起来,定定看着贺洲,接着又像无事发生似的坐下,悄声道,“可我们之前不都猜,那些马车是回来了吗?而且宁遥那边的官员也说没见到。”

“有可能被藏在两地的交界处,并不在宁遥里面,”贺洲道,“而且我们之前是觉得奸细那边的目标是临京城。”

关越越听越觉得心惊,他问,“现....现在连临京城都不是了吗?”

这是什么话,贺洲扯扯嘴角,觉得对方可能今晚受太多刺激有些语无伦次,提醒道,“我们之前是推测抢走huo药的是靠近边疆地带的结匈,但现在确定是南陵那边的奸细拿走huo药,也就代表真正在幕后的——是东胡。”

“这么一来,我们之前所有的都要推翻,”他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

关越有些跟不上,他道,“那你先前说运往边疆的马车被藏在宁遥与封都的交界,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下午调查过游步青,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贺洲答非所问,将另一个问题抛给关越。

关越迟疑了会,答道,“愚孝、不会变通、报复心很重的一个人。”

“除此之外呢?他在任职封都府尹期间,有做过什么错事没,比如说有没有判错过案子。”

“.....好像没听过到别人说起。”

“这就是了,”贺洲道,“你想想,把原先运往边疆的huo药劫下,又和藏在南陵那边的东胡奸细联络,纵容他们扣下原先属于大齐的zha药,他是个大齐人,平微和我虽然与他有仇,但还没让他要叛国的程度。”

“所以?”关越仍然疑惑,贺洲每一句话都在理,都和他们在谈论的事有关,但好像...还没挨到重点。

“他的意思是游步青先前为了要报仇,故意接近东胡的人,让他们帮自己打开仕途成为府尹,同样要回报东胡,协助他们私藏二点九石的huo药,用来炸南陵。”回答的是平微,他已经明白过来了。

“炸南陵?!”关越再一次提高音量,他这次没站起来,但放在桌上的手紧紧握成拳。

周围的人纷纷侧目,看向他们这桌。

平微看向他,“你先前猜的没错,封都这边很有可能将zha药运去南陵,再从南陵运往临京,但我后来想了下,临京城守卫森严,而且他们在那里没有一个像游步青这样可以利用的人,要将zha药运进去可能会很难。所以.....他们选择了留在南陵。”

贺洲点头,“东胡和南陵只隔一条河,那条河长约三千里,宽度从两百尺到九百尺不等,是南陵一带的护城河,用来抵御东胡的入侵。但如果东胡率先让人潜入南陵,在那里引爆五车zha药,会掀来不小的风波,接着再趁此机会率兵渡河,也是很有可能。”

关越边听边点头,暗自庆幸道,“还好我已经传信到南陵,让他们注意了。”

“远远不够,”平微摇头道,“这事得禀告到临京城,让崇帝知道,再让他派兵去守住南陵。毕竟临京城就在南陵上方,如果南陵真出什么问题.....”

后果不堪设想。

他认真道。

关越点头,又看向贺洲,“那游步青呢?你刚还没说完有关他的部分。”

“游步青知道东胡人的计划,但他明面上不能做些什么,所以只能.....”贺洲望向平微。平微接道,“我猜他有可能是擅自雇人去劫下运往边疆的马车,借着此事告诉上面,让朝廷派人下来查,因为崇帝是在上元节那日告知群臣我是五皇子,所以他事先可能并不知道被上面派下来的人....竟是自己的仇人。”说到这里,平微很轻地笑了下。

“不过他应该会很庆幸,因为派来处理失窃案的人居然是我,可以借着此事一并处理掉。”

“......”关越和贺洲听着他说,在听到后面时两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出现恼意,“他不可能会伤到你。”贺洲手臂一挥,将平微搂紧。

“对,”关越也正色道。

平微笑了笑,继续道,“只要上面派人过来查huo药失窃一案,游步青就有机会暗示他们东胡人的计划。”

“我们没被提醒,不会是因为.....”

“对,因为我,”平微淡淡一笑。

“......真是轻重不分,”关越冷声评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