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姐 作品

第27章

戌时四刻,按照谢连铮给的住址,平微和贺洲来到周牧家。

“殿下这次是决定要帮五皇子吗?”谢连铮的府邸里,一个幕僚走到他身边,低声问。

“嗯,谢适在这两年内做的事,陛下想必也知道些,这次平微的行动或许是他默许的,连铮仍在桌前,看那些文书,“今晚带几个人去清河街上,蹲守在四处看看是否真有人偷偷将试题泄露出去。”

“是。”

“另外你刚整理出来的这些人,也去查查什么底细,是否和谢适有密切联系。”

“好。”

夕水街,平微敲开周牧家的门。

他对这条街的印象很深,并不只因有晚和贺洲在此做了些羞耻事,还有石千麟那间宅子也在这条街上,两人在来时还见到了那处,已经被衙门封了,不过在外还是能看到里面破旧的光景。

“周牧居然和石千麟的宅子在同一条街,按步程来算走过去不过半刻钟时间,”平微望向贺洲,“我刚看谢连铮那张纸上所写,他似乎曾在工部待过一段时间,后来才被调去礼部。这人很有可能先前和石宗溪认识。”

“嗯,”贺洲和他一起站在门前,见敲了好一会都没人应,干脆伸腿一踢,破门而入。

两人在屋里找了下,没看到周牧。

“是提前听到风声跑了吗,”石千麟被抓后谢适肯定会觉察出什么,这周牧或许又和文考舞弊之事有关,选择出门避避风头也不一定。

平微看向贺洲,对方面沉似水,“我去四周找找看?”

“先问下周边的街坊邻居吧,”平微拉住他,两人走到旁边一间屋里,敲了敲门,很快有个女子出来。

“你好,我想问问旁边周先生在家吗,敲了好久门都没人应,是出去了吗?”平微对她笑了笑,轻声问。

对方见他态度这么好,便道,“这个时间那老头子应该去听小曲了吧。”

“听小曲?”

“你不知道?”女子瞥了他一眼,“是刚来这的么,我们这条街上有家作坊特别有名,叫玉岚坊,戌时准点营业,三五个姑娘在那唱曲,人气高得很。有时我从那路过,就见那色老头在里面陶醉,你们是有事找他么?不妨去那看看,或许会找到人。”

“好,”平微笑着应下,和贺洲走去了那边。

女子并未说清玉岚坊具体在那,不过街上的人都统一往一个方向走,偶尔经过两三个人身旁听到他们闲聊,似乎就是要去那间作坊。

围在玉岚坊前的人很多,平微才知道进去是要提前预定位子的,每个人都从裤袋里掏出大把银子,看这架势即便是砸钱也很难进去。身边的人实在太多,大家互相拥挤,平微便站到了作坊对面——贺洲不在他身边,走开去别处了。

回来后平微也没说什么,只见贺洲稍稍点了下头,指了指作坊后头,便立即跟过去。

他们打算从后门溜进去。

作坊内人声鼎沸,嘈杂得很,四处都是些姿色姣好的姑娘,穿很少,笑盈盈地看着每位客人。

贺洲下意识握住平微的手,轻声道,“我才知道....这是间青楼?”前面不说只是听曲的地方么。

平微也有些诧异,两人从后门溜进来后直上二楼,望着喧闹异常的底下,一时不知去哪好。有眼尖的姑娘看到这两位气质非凡的公子,又见到平微极为出色的容貌,走到他身旁柔声问,“两位公子如何称呼?有心水的姑娘吗?”

贺洲皱眉,擡手想将人推开,平微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暗示对方不要乱来,接着望向那女子,轻声道,“我们第一次来,是周牧的朋友,姑娘知道在哪能找到他吗?”

“是周先生的朋友啊....”女子点点头,走到栏杆边望向底下,贺洲眼底一片幽深,他盯着女子背部,还好她没向平微做些什么,不然他极有可能“失手”将人推下去。

“我看到他了,你们确定认识他吗,周先生来好多次了都没见过他带朋友过来,”女子似乎看到些什么,转身望向平微。

“我们前几天才来临京城,之前一直住在别的地方,“平微脸上多出几分不好意思,顿了顿道,”他说这里很好玩,让我们一定要来看看。“

女子立刻明白,娇笑道,“那我带你们过去找他吧。”

“等等,”平微叫住她,“可以帮我们开间厢房吗?有些事还是安静点做比较好。”

“好,”他的话是一个意思,但女子理解的又是另一个意思。

三人走下一楼,在最靠里的一个位置上找到周牧

头发半百,皮肤暗黄,身材肥胖,抱着个姑娘正笑得欢。

平微皱了下眉。

“周先生,这两位过来找你。”

周牧闻声擡头,见是两个陌生面孔,正想说自己不认识,贺洲已经走到他身后,伸手从后面抓住他衣领,又掏出怀里的短刀抵在他身后,“跟我们到楼上走走,别声张。”

周牧一愣,察觉出背后有把刀后顿时惊慌,下意识松开怀里的姑娘,那姑娘原先半倚在他身上,失了支柱后险些掉在地上。平微走到她面前,微微笑了下,“抱歉,我们有些事要和周先生聊聊,你能过会再来找他吗?”说着从怀里掏出袋银子,“劳烦姑娘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女子有些生气,但又见平微这样好看的人对自己笑得温和,不禁红了红脸,站起身接过银子,没说话。

平微转头望向原先带路的女子,“厢房怎么走?”

“这边。”女子一呆,连忙道。

玉岚坊共有三层,一层是听曲的地儿,二三层专供客人寻欢,与相好的女子翻云覆雨。

一路走过,能听到起伏不定的□□与娇俏声。

现在不过傍晚时分,天刚黑下,青楼作坊就已经如此热闹,平微面不改色地走进厢房,旁边周牧也被贺洲用力推进去。

“你们这是....”同行的女子觉得不对,诧异地问。

“少管闲事,”贺洲离她最近,他现在对这种女子有很大意见,闻言后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将人推出去,又威胁道,“别和其他人说,要被我知道……”他亮了亮腰侧的短刀。

女子捂住嘴,连忙跑开。

“你们是谁,”周牧在他一尺外警惕地望着他们,突然被绕了兴致,又被人用刀抵着后背,带到这封闭的房间内,他明显焦躁不安。

“周牧是吧?”平微走到房间的一张桌子前,拍了拍椅子,“过来坐。”

周牧没动静,贺洲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他,两人的视线不过对上几秒,周牧便像被针扎似的立即过去,在平微对面坐下。

“这次来找你,是想说说前两年殿试的事,先生担任了两年的出题者,对吗。”

“对。”

“你有在殿试开始前,向别人透露题目吗?”平微单刀直入道。

周牧惊了下,放在膝上的手动了动,“没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不想和你废话,这么说吧,我是五皇子谢绪,这次来找你是陛下让我来查关于前两年殿试作弊的事,”平微望进对面老头眼里,缓缓道,“你若老实交代,还可以轻判。”

“......”周牧半信半疑,他先前并没听到什么动静,大皇子那边也没派人过来,不过陛下今年突然让二皇子负责殿试,前几天石宗溪的儿子才被衙门抓了,确实是有出事的可能,但也没这么快查到他头上。

先稳住,周牧吸了口气,还是那句,“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平微挑眉,望向贺洲,“去搜搜他家?”

“可以,但过会儿,这里太多人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贺洲没看他,站在两人中间侧头盯着周牧,抽出怀里的短刀。

“你想干什么,”周牧虽然不了解他们二人,但对贺洲很是惧怕,似乎是前面被”挟持“有了阴影,见对方亮出短刀后立刻缩了缩,“严刑逼供?我告诉你我可是.....”

“礼部的三品官员?还是工部石宗溪曾经的同僚?”平微接了过去,笑道,“和先生说实话,殿试作弊这事我是已经确认了,我也知道今年还会有同样的情况,两天后会正式和陛下说,到时候先生被定罪是铁板钉钉的事。现在对你严刑逼供,似乎没什么不妥。”

“先生最好是知无不言,我这位朋友他现在心情不大好,待会如果割到哪里,我是不管的。”

周牧哆嗦了下,瞪着平微斥道,“堂堂皇子,竟然在私底下做这种事!”

“堂堂殿试考官还私下去青楼呢,“平微不痛不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不是不说?”

不说,周牧这人倔得很,这两人说是已经确认殿试上有人作弊,但到现在都没拿出半点证据出来,态度又嚣张得不行,他怎么说也是个学士,被人这样对待。

老头心里气得很。

平微没一点惊讶,他甚至都没半分表示,旁边贺洲已经将周牧的椅子踢翻,老头摔倒在地,刚想喊救命,对面凶神恶煞的男人已经蹲下身捏住他的嘴巴。

“你很不听话。”

贺洲转动着手里的刀子,在周牧的左手臂上划下一刀。

力度控制得很好,虽没伤到那老头,但却将层层布料都割开了。

周牧面露惊恐,“唔唔”作声。

平微听不出他在说什么,但也不想知道,他看了会后转身走出房间,环视底下。

接着指尖一弹,一颗先前放在桌上的花生被打到女子肩上。

对方顺势擡头。

是刚刚将他们带到房间的那位女子。

平微朝她勾了勾手,上来。

对方一惊,对他和贺洲两人有些害怕,犹豫了会后缓缓走上二楼。

平微已经在楼梯处等待,在她耳边低声道,“帮我个忙,去衙门把府尹齐大人叫过来。”

“什....什么?”女子瞪大眼,让她去把府尹大人叫到她们这种地方?

“就说谢绪在里面等他就好,不用从正门进,你肯定知道还有哪里可以进来的吧?”

“你....你是?”女子不知道谢绪是谁,但依旧对他的话感到惊诧,对方似乎和府尹大人很熟。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想请你帮个忙而已,”平微放柔声音,先前周牧的不配合让他有些急躁了。

女子低头沉思片刻,“我知道了.....”

目送对方下楼后,平微又在栏杆旁站了会,确定女子是独自走出玉岚坊后推开身后厢房的门。

——周先生的上衣已经彻底碎成一条条,露出大片白花花的肉,贺洲正漫不经心地拿着刀子指向他下身,似乎在想从哪下手。

周先生已经快吓晕了。

平微笑了笑,走到贺洲身边,“还是不肯说吗?”

“不肯。“贺洲玩了会有些厌了,这人一直在“呜呜”叫个不停,吵死了。他擡头望向平微,“用药吗?”

“可以,”平微点头。

什么药,周先生瞪大眼,脑子里各种危险的毒药立即浮现,这两人不会真是胆大包天地想弄死他吧?他原先觉得一个皇子再怎么放肆也不会公然杀害朝廷命官,可是他身旁的男人又是那样冷冰冰,看他的眼神像看砧板上一块死去多时的肥肉,顿时崩溃。

“....我说....我说!”周牧叫道。

然而他嘴里塞了一大块布料,只能听到声音,辨别不出是什么话。

“他想说什么?”平微示意贺洲拿下他嘴里的布料。

周牧嘴里没了东西,先是大口喘气,被绑在身后的手动了动,想去摸摸腮帮子,接着注意到平微望过来的视线,道,“我都交代。”

平微笑了下,擡手止住他,“等等。”

又怎么了,周牧烦躁地看向他,自己这不都招了么?!

“谁让你用这种眼神看他,”贺洲皱眉,手下的刀子顿时一划,在周先生的大腿留下浅浅一道刀痕。

“你.....”伤口不大疼,但周牧在极度恐慌下已经形成自己迟早要被这人杀死的念头,他惊慌失措,却又怕极了面前的男人,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缩成一团发抖。

“行了,注意点,”平微将贺洲拉起来,拍了拍他握刀的手,“我刚出去让人把齐大人叫过来,等他来了,你再把知道的事告诉他,有问题吗?”最后那句,他是对周牧说的。

周先生忙点头——他哪能说不。

贺洲沉默了会,突然问,“饿吗,我去叫人送点吃的过来?”

平微愣了下,转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睛,弯弯眉眼,“好。”

于是一刻钟后厨房那边送来吃的,齐大人从衙门赶过来推开门——看到的便是平微在满桌菜肴前吃得尽兴,他那位冷面侍卫在旁边给他夹菜,桌子底下周老先生瑟瑟发抖的奇异场景。

“.....”

到底是在官场上待了几年,前几天又跟着五皇子去抓了石千麟,齐正快速转身将门锁好,走到平微身旁,“殿下。”

“你来了,“平微吃下碗里最后一口鱼,放下筷子,温声道,“底下那位你认识吗?”

“认识,”齐正隔着个椅子在贺洲旁边坐下,答道。

“之前在宫里见过?”

“没有,“齐正瞥了眼周牧,“是曾经想抓到牢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