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正今年二十八岁,十九岁那年参加文考,在殿试上一举夺得状元,从此开启自己的仕途。从翰林院院士、监察御史,再到现在的临京城府尹,只花短短九年,顺畅得仿佛有神明相助。
但现在他却觉得自己第一次的仕途危机要来了。
今夜他也有被陛下邀请去那个上元佳宴,觥筹交错好一阵终于回到家,在上床歇了不够一个时辰,外面便传来震耳欲聋的敲门声。
齐正翻了个身,想装作听不见,但那敲门声愈发放肆,隐隐有破门而入的架势。
齐大人赤脚走下床,披了件外衣后拉开门,没好气地问,“怎么了?!”
那下人在见到他后脸上多出几分怯意,但随即又被浓重的慌张取代,道,“大人,外面有人找,他说他是......”
“谁?”齐正眉间的烦躁愈发浓重。
“他说他是五皇子谢绪的人!”
平微蹲在巷子里,端详地上尸体。
贺洲不在他身边,跑去找临京城的府尹了,先前那女孩倒是还在,一动不动地躲在角落盯着自己。
平微和她说要是害怕的话可以先回家,或者实在没地方去,贺洲送她到自己别院里住一晚也行,但无论怎么劝,女孩都没说出一句话,只低头不断发抖。
平微注意到这点,又看到对方过于单薄的衣服,便脱下自己的外袍裹到女孩身上,做的很小心,因为他发现当自己靠近时,女孩总会下意识往后躲,仿佛怕极了别人触碰。
这个反应......
平微之前见过类似情况,心中一颤,望向女孩的眼神立刻变得不一样,他温声细语地问,“冷吗?夜里凉。”
女孩依旧没说话,但飞快地瞟了他一眼。
“我帮你披上?”平微又问了次,并小小往前迈了一步,确定对方不抗拒后将温暖厚重的外袍披到她身上——刚好能把人从头到脚裹住。
“我要去那个巷子一趟,要一起吗?”
平微向她伸出手。
女孩面露迟疑,藏在衣袍下的手握成拳,仿佛是在做个极为艰难的决定,最后轻微应了声,“嗯。”
平微把人牵到离尸体三丈外的地方,“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先看看情况。”
他刚想走向那片血地,衣角却被扯住,女孩擡头望进他的眼睛,“我不认识她。”
“我知道,”平微摸了摸她的头,“这么多年,你受苦了。”
没来由的一句话,带着心疼,女孩全身一颤,震惊地望向对方。
然而平微没管她,转身走到尸体旁边。
死的是个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四五岁,脸上的妆很浓,眼尾画有一朵娇艳的牡丹,头发凌乱像是被人曾用力拉扯过,身上未着寸缕,但赤裸的四肢上都有几十处伤口,可以想象死得很痛苦。
尸体周围有大量血迹。
平微皱了下眉,在出血量最多的地方,也就是她的脖子上找到了一个比银针稍微大一些的洞,应该是被什么尖锐物从中穿过。
他站起来,望着外面漆黑无人的街道——这是临京城一条主街旁的小巷,今晚街上很多人,但却没一人发现有人在此处被杀,他刚摸了摸尸体,还有温度,这说明凶手是没多久前动的手。
那么,这女子遇害的时间便大概是在子丑一刻到现在.....
“你从家里跑出来大概是什么时候?“平微转身望向一旁的女孩。
“子丑四刻,”对方声如蚊吟地回答。
那就是最多到子丑六刻,他是杀完人成功逃离后再被这女孩看到尸体的。
“殿下。”
平微低头想得入神,突然听到旁边有声音响起,不禁擡头,看到有个人站在自己面前,向他行礼。
“府尹大人?”他又看到站在自己旁边的贺洲,立刻明白过来,望向那人。
“正是下官,”对方应声擡头,平微挑了挑眉,这不是他在今夜宴席上看到的那位臣子么。
“原来是大人您,”平微似笑非笑地道。
”是.....”齐正同样没想到会在宴席后这么快碰上这位新皇子,“殿下这么晚还在街上吗?”
“嗯,宴席上没吃饱,又是第一次来到临京城,想出门来感受下上元节的气氛,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平微看着地上尸体,很坦白地道。
齐正带了仵作过来,大概是路上被齐大人暗示过有位皇子在那边等着,没等吩咐已经扑过去开始验尸。
“死的应该是位青楼女子。”平微道。
“怎么说?”齐正问。
“她脸上妆容的画法,加上眼角那朵牡丹,都是只有青楼女子才会画的,早年间我曾接触过几位风尘女子,她们脸上的妆和这位差不多,”平微注意到齐正探究的眼神,顿了顿又补充道,“仵作先生可以看下死者腰部向上的位置,应该会有个像烙印似的小红痕,这是鸨母会在她们身上印下的标记,代表这辈子都是她楼里的人,不可出去。”
齐正望向仵作,对方冲他点了点头。
“现在城内还开着的青楼作坊有多少间?派人去问问今晚有哪些女子出去了,和谁去的,都要查清楚。”
齐正连声应下,又问,“殿下是要全权负责这桩命案吗?”
“对,”平微的眼神很冷,“齐大人查出结果后请第一时间到别院通知我。”
“殿下放心,下官这就派人去查,”齐正承诺。
“还有,仵作验完尸送到衙门后,现场不用清理了,就留着吧。”
齐正刚想转身去办事,闻言后僵在原地,“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现场血迹飞溅,旁边又是一条主街,不就代表这桩惨案在天亮后会被所有人看到吗?
齐正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却也不敢怠慢,迅速退下。
仵作先生在验完尸后也悄然告退,尸体被擡回衙门,巷内仅剩平微、贺洲与那位女孩。
贺洲走上前去,在平微耳边低声道,“凶手下手很利落,应该不是第一次犯案。”
“嗯,手法也很残忍,他第一次杀人时应该也像现在这么血腥,但问题是这么狂妄的杀人方式.....居然没被抓住。”
那位齐大人看上去不像是个会徇私枉法的人,假设凶手总共犯了两起案件,那么应该都会在临京城,因为如果是第一起在别处,第二起才在这里,被发现的风险会很高。
他应该很熟悉临京城,是从小在这生活的人,才会放心大胆地犯下数次命案。
“去衙门,”平微当机立断。
“怎么?”
“那里有临京各种命案的记录,我们去翻翻看有没有类似的案子,如果是发生在不久之前,代表凶手沉迷于此,并很快有第三起发生。“
“时间不多了。”
平微大步向前,准备前往衙门,一直在角落默不作声的女孩却擡起头,望向他。
平微怔住,倒是把她给忘了.....
他为难地皱了皱眉,难道要把她也一并带去衙门吗?
“先把她送回别院?”贺洲提议道。
“好。“平微沉思一小会儿,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