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人发声,夜澜和昭璃全都愕在原地。
这人声音洋洋盈耳，有一种空灵之感。
但这并非让她二人呆住的原因。
是这人悠闲语调中透着几分熟稔之情，让她们倍感惊讶。
还有这句“小囡囡”。
夜澜可是已经活过巅峰灵帝半数岁月,几万年、当老祖的人了,无论是从她的地位、实力还是年龄，都没人敢在她面前以前辈自居，用这种呼唤稚儿的口气唤她一声“小囡囡”。
但于这个男人看来,似乎是理所当然。
而且——“夜羽”。
昭璃自懵逼状态中率先恢复，看向身侧难得也流露一脸懵逼表情的澜澜。
嗯，澜澜平时娴雅端庄固然吸引她,但现在这副萌萌哒的样子更惹人怜爱。
夜澜的表情是变了又变。
但她并没有感到愤怒——无论是从修罗王特有的心性来说,还是以她如今的地位和城府来说,“愤怒”这种感情不是那么容易产生的。
除非是与她的璃儿有关，才容易让她产生这种极大情绪波动。如果对象换成她自己，她会控制得很好，不会让感情立即发酵成“愤怒”。
现在这种感情——应该说属于女性特有的复杂吧。
她是一族领袖,是无极界从古到今唯一一位修炼到99级的女性,她的地位和傲骨是不允许璃儿以外的人对她如此放肆的——哪怕是面对百级强者。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忽然被当成小孩子看待，被对方亲昵地称呼一声“小囡囡”又让她倍感怀念。
仿佛这一瞬间,又让她回到了在遥远的过去,又变成了那个依偎在父母之侧的小女孩。
她竟没出息地发现，她的内心竟然会因为有人称呼她一声“小囡囡”,腾起一丝喜悦。
——身为一族之王，实在不像话。
夜澜咳了一声，恢复清冷表情,不紧不慢道：“不知前辈尊姓，竟然晓得祖父名讳？”
昭璃闻言眸光闪动，心想“夜羽”果然就是澜澜的祖父，百万年前阻止暗影界入侵的双雄之一。
在无极界，地位越高的族长之名就越是忌讳，除了亲近之人鲜少有人知道其真名。
就像应龙，除了他的直系和近臣，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应龙”只是他的种族名，就跟昭璃是天狐一样。
夜澜的名字会被广为人知，也是因为应龙隔三差五叫嚣，才让万族有机会得知这位修罗女帝的名讳。
皇甫毓倒是个例外。
人族在无极界称雄时间太短，以前万族说起“人族的xxx”，那是带有贬低意味的，就跟人族骂街爱骂“猪”一样。
所以皇甫毓成为第三位灵帝后，自然不能称呼“人族帝君”，而人族也没有像青丘这样统一、固定的势力名，便直呼为“皇甫帝君”了。
而距离“夜羽”时代已过去百万年，即便是现今的修罗族，想必也鲜有族人知晓其名讳，顶多以“第几代王”来敬称。
眼前这人知晓“夜羽”，还是以这种随和语气说出，看来他的身份，基本已经能确定是澜澜祖父手劄中记录的那位“友人”了。
可，澜澜的祖父和父亲都已寿终正寝，这人却依旧活得这么健康，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而那人在听到夜澜一声“祖父”后，表情明显愕住。
不仅是他，就连他对面一直面无表情的男子，表情也因这句“祖父”有了些许动摇。
“‘祖父’……？”男子反复咀嚼这个字眼，又看住夜澜，“你是……夜羽的孙女？这么说，夜羽已经……”
已经过世很久了吧，男人双眸闪动，神情也变得落寞起来。
“吾名孙悟空。”抑住对友人之死而冉起的伤感苦涩之情后这人补了句，“与你祖父是同一时代的人。那么现在外面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小姑娘？”
孙悟空。
这个名字再次给她们带来不小震撼。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觉得有几率在这里找到有关他的线索，但她们两个都没想到的是，他还活着！
在这个没有食物的秘境里，他们是怎么存活的？
难道百级成神，真的就跟传说中的仙人一样，以朝霞为食，五脏六腑已不再需要五谷杂粮补给营养了吗？
然夜澜心中虽疑问连连，却还是礼貌回答：“回前辈，距离前辈的时代，已过去了百万年。”
“百万年……”孙悟空听后唏嘘片刻，忽然眸色一凛，站起身走到昭璃面前，弯腰上上下下打量着昭璃。
看得昭璃好生拘谨。
夜澜知他没有恶意，却还是挡在了昭璃前面，“前辈？”
孙悟空并未理会夜澜，而是继续审视着昭璃，道：“你这小娃儿真有意思，竟然能超脱因果‘来到这里’……莫不是与创世神做了交易，才能办到……跨越时空？”
昭璃瞠目，心猛地一颤。
夜澜也一惊，赶忙出声遏制：“前辈！”
被人点破禁制，璃儿要因违反制约遭罪是其一；
其二，就怕触怒那至高之神，做出什么无法挽回之事……
无限宇宙无数生灵于那位神祇而言不过蝼蚁，纵然她夜澜是无极界霸主之尊，可在那位神面前，也渺小的如沧海一粟。
所以乘船这一路，她虽想到了什么，却从不敢提及，只要眼前的璃儿安好，所有疑问都可以烂在她心底。
但现在，却被这孙悟空这样点破。
夜澜瞪着他，眸中愠色渐深。
感受夜澜怒气，一直保持沉默的另一男人起身，只是袖袍一抖，夜澜便觉心中有清泉流淌，浇灭了她蒸腾怒火。
昭璃心中同样也漾起了如清风一样的气，将她心中逐渐腾起的不安与焦躁轻松吹散。
那人比孙悟空还要生得眉清目秀，声音也是斯斯文文，如泠泠琴音：“你们放心，这里，是被创世神遗忘的地方。创世神的影响，干涉不了这里。”
昭璃喉头滚动，压下心中震惊，吃吃道：“……所以，这就是悟空帝君能存世百万年的原因吗？”
“不是存世。”孙悟空淡淡纠正，“这里没有时间之流，时间是静止的，不能称作现世。我和二弟倘若离开这里，恐怕活不过三刻。”
“倒是你这小娃儿有趣得紧。”孙悟空饶有兴致地看着昭璃，“无限宇宙万千世界，与我们一样的住民更是不知有多少，但你，却是唯一一位在见到创世神，还能活下去的生灵。”
夜澜蹙眉，“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悟空一讶，“原来你不知道？本以为，你能借创世神之力切开我二弟布下的结界，定也清楚这小天狐的事情呢。”
夜澜看了昭璃一眼，垂眸道：“……我猜测了一些，但不是十分清楚。”
旋即擡头，正色道：“但清不清楚于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璃儿的安好，倘若深究会危害到她，那我不会问。”
“澜澜……”昭璃喉头滚动，凝视着她，眼眶已湿润。
原来澜澜一早就注意到了，却怕我遭制约惩罚，忍着心中疑惑什么都不问。
夜澜道：“我倒是有很多问题想请教两位前辈。首先，‘春波’究竟是什么？为何这里不被无极界规则束缚，为何秘境中的时间是静止的，又为何两位前辈当初选择进驻这里，又是如何活过这百万年的光阴？还有……”
她眸色瞬了瞬，“两位前辈是如何突破的百级？”
孙悟空哈哈一笑：“小囡囡问题真多。”
另一人重新落座，点点旁边空地，“刚好我们也有一些问题要问你们，不如坐下，彼此心平气和交换情报，如何？”
夜澜与昭璃对视一眼，盘腿而坐。
那男人道：“吾名无支祈，‘春波’是以吾之力网缚住归妹大泽而形成的特殊秘境，由于本身以归妹大泽为载体，所以不受任何世界规则影响，是一个独立的、连其造物主创世神都遗忘的地带。”
孙悟空也随意一坐，托腮道：“不过这天狐家的小娃娃和创世神联系这么深，这地方，恐怕迟早会被创世神注意到。”
昭璃和夜澜听的一头雾水，面面相觑后，道：“两位前辈，我们有点跟不上前辈的思路。可否……再讲得详细些？”
“这样。”孙悟空笑笑，“也是，我兄弟二人认为的‘常识’，于你们而言，可能是未知。那干脆你们两个小丫头提问吧，既然是夜羽家的小家伙，我兄弟自然知无不言。”
夜澜道：“璃儿，你来问吧。”
昭璃颔首，恭敬道：“斗胆请教两位前辈，前辈说这里本是‘归妹大泽’，这归妹大泽究竟是什么？”
孙悟空点点四周汪洋，“你若问形态，就是这些水。你若问性质，这些水是上一代创世神为孕育继承人而创造的‘羊水’。‘归妹大泽’这个名字是我利用卦象结合这片汪洋命名的，实际上，这正阳之水并没有名字。”
夜澜：“孕育……”
昭璃：“继承人……”
二人呆住了。
且不说对创世神概念了解不深的夜澜，即便是与创世神有过接触的昭璃，也从未想过，这位至高至尊的存在，竟然也会像他们一样，也会繁衍子嗣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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