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他们接下来的两天就都在打听消息中度过,而沐歌已经被他的细线缠快自闭了。
不带这样的,实在太欺负人了。
可他没办法,打不过,便只能忍着。
就沐歌自己而言,从他自己接触的这几个分魂来看,除了嬴勾,其余人脾气个顶个坏,后卿尤甚,不仅脾气坏,精神还有问题。
两人便这样游荡在安平市里,直到第三天傍晚,将臣忽然将他放在了一所大学门口。
沐歌记得这里,叫什么都影,上次那个钟二少就陷了在这里,差点没回去。
将臣将他放下后便离开了,只留沐歌一猫在原地,脖子上还被用红线栓了个不会响的铃铛
待他离开,沐歌等了会儿,见人没有回来的意思,便开始上下折腾脖子上的东西。
他四爪并用,前爪使劲抓,后爪用力蹬,偶尔肚皮朝天,在黄昏下的学校转角处,以地为轴心,疯狂转圈圈。
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深觉这猫大概是疯了。
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依旧都没什么作用,该在他脖子上的物件依旧在脖子上。
无奈,便只能一直带着了。
用尽全力不得法,沐歌垂着头,因为挣扎导致脖子毛掉了一堆,火辣辣的疼,搞得眼眶里全是泪水。
他看着人群往来的校门口,很轻很轻的嗷了一声,趴下不动了。
就这样,他睡在校门旁,不知等了多久,直到月上柳梢了,将臣都没回来。
沐歌耳朵抖了抖,悄悄站了起来。
他不在一开始就逃走,是怕这只是将臣的试探,如今看这情况……他看着入夜后徒然升腾凝聚的秽气,舔了舔唇,朝着另一条街道冲了出去。
而就在他冲到一半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从远处飘进了校门。
沐歌一愣,想也没想,掉头就跟了上去,同时不停在后面嗷呜嚎叫,可惜无论他怎么呼唤,前面的人影都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沐歌咬牙,只得后腿用力,使劲一跃。
无边的月色中,黑兽腾空而起,以捕猎的姿态一步飞跃到了那身影的正前方。
然而落地之后,定睛一看,所谓人影不过是薄薄一片脆纸,脸上还被用朱砂画了形状古怪的五官。
只是个纸人罢了,根本不是什么人影。
更要命的是,和他误入都广之野一样,在他一步跃到人影前方的时候,周围的景色忽然之间就变了。
学校消失,月亮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山洞。
数不清的夜明珠镶嵌在洞壁上,而在通往这个山洞的其他通道里,则分别燃着几盏明灯。
沐歌动了动鼻子,眉头微皱——八条通道里,居然都是从鲛人身上提炼出的灯油味。
在洪荒远古,鲛人作为天地宠儿居于南海的,也不知道,什么人居然这么大胆,胆敢用鲛人去提炼灯油。
这实在太过疯狂太过无法无天,这事要是被现在还活着的那些大妖和古神知道,指不定得引起多大的风波。
八条通道分别通往不同的地方,而在通道聚集之处,是一座巨大的石台,上纹花鸟虫鱼,左侍青龙,右座白虎。
这是一座祭台,一座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是何年代,用来祭祀的祭台。
沐歌变回人形,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这里很安静,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
沐歌绕着祭台走了一圈,看着正前方一座有三个他高的石像,站定不动。
以祭台为原点,除了各塑像和八条往八个通道走的青石板小路外,皆长满了白色的曼陀罗华。
不知为何,看着这些东西,总让沐歌有种说不出的,很古怪的感受。
不似欢喜,不类伤痛,有些许遗憾,还有些……难以言喻的惆怅和感动。
而就在他仰望石像的同时,石像忽然裂开了嘴角,沐歌一愣,只见石像眼中原本是岩石的地方,忽然之间全化作了红色的流火,在沐歌忽觉毛骨悚然,下意识逃开的时候,石像双目中的火便猛地朝着他激射了过来。
沐歌狼狈躲开,然而无济于事。
流火落在长满了白色的曼陀罗华的土地上,惨叫叠起,如同无数看不见的人影正再被烈火焚烧一样。
沐歌头皮发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鸡皮疙瘩此起彼伏。
忽然之间,鼓声忽起,伴随着泥淖被翻搅的声音,一只只尚且带着皮肉的手从土里钻了出来。
无数双手互相抓挠着,放眼望去,密密麻麻,沐歌抖了一下,被恶心到了。
数不清的手不断从土里冒出来,而在通往祭台的通道上,在无数灯火的照耀中,黑色的人形也步履蹒跚,一步步朝他靠近。
数不清的半腐败的尸骨从土里钻了出来,沐歌面色凝重,用法力凝出一把长剑,提剑朝着这群东西扑了过去。
他们一族天生克制秽物,可偏偏这群从土里冒出来的家伙,没有一个身上有秽气。
明明比地狱深处最肮脏的厉鬼还可怖几分。
它们不像将臣那样身带圣洁之气,而是就像橱窗里的那些人偶一样,没有半点其他气息。
若是它们身上都带着秽气倒也罢了,便是再给他来支有这样人数的军队,对他而言,也不过就是吃撑的问题。
偏偏是这种状况。
没有秽气,他体内的蓝冥离火便没有引子,自然不能再用。
沐歌看了眼密密麻麻不断从土里和通道里涌进来的东西,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异常牛逼。
没有人会来救他,车轮战下,蚂蚁尚且能咬死大象,也不知道他能坚持到第几轮。
其实就在沐歌消失的瞬间,将臣便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默不作声看着沐歌消失的地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很久之后,方才转身离开。
“我答应过嬴勾不杀他,所以我给了他机会,”他摸着肩膀上的骷髅,“只要他不离开,只要他乖乖在原地等着,我就不动他。”
可他终究还是想要离开,将臣敛眉,“他让我很失望。”
他将肩膀上的两只小骷髅放在怀里,声音很淡,听不出有什么多余的感情,但两只小骷髅还是转身用自己白骨化的小手拍了拍他胸口。
就像在安慰似的。
今夜无月,稀星几颗也被云中君挡住了,张云缎床边,后卿静静站着,忽然一只手伸向了他。
既然无论如何都观察不出什么,那就只能搜魂了。
可惜就在他伸出手的刹那,一个黑色的漩涡状的东西忽然出现在了他身后。
后卿堪堪只来得及回头,便被漩涡中伸出的手扯了进去。
同时,本来好好躺在床上的张云缎,也渐渐消散在了空气里。
房间重新恢复了寂静,徒留打开的窗口,一只乌鸦从窗台飞进屋里,盘旋几周后落在写字台上,粗噶的桑音冲着屋里接连叫了几声。
沐歌且战且退,渐渐地,竟被逼到了石人底下。
不久前那东西青紫色的指甲从他肩胛刺了进去,又握住骨头从里面掏了出来,此时他整个右胸鲜血淋漓,失去了一块骨,血液开了水闸似的往外涌。
他浑身都疼,到处都是伤口,眼前一阵阵泛黑,头晕目眩。
鲜血汩汩,不断从他身上涌出,同时慢慢汇聚到他脚下的诡异花纹里。
汩汩鲜血不断从身体里往外逃,沐歌脸色惨白,被不断涌来的尸体打落了长剑。
这群怪物们嚎叫着,嘶吼着,泛着恶臭的手指触摸在沐歌身上,尖锐的指甲自沐歌身体各处插了进去。
尖锐的疼痛从神经末梢一直传到头脑深处,沐歌大睁着眼,浑身颤抖,大吼一声推开身前的怪物,却又在下一刻重新被尸山埋了起来。
口中皆是鲜血,连呼吸都是腥臭,逃不出去,甚至无法动弹。
疼啊,太疼了。
不断有指甲插进身体各处,体内骨头被折断的声音清晰可闻,腿骨被抽出来了,手腕被滑破了。
黑色的衣服看不出有什么其他颜色,身下的石板却不断汇集鲜血,红色的液体水一样蜿蜒流动,顺着石板花纹去往最中心的石花汇合。
那石花雕刻地极尽繁杂,花蕊之下,是纤细的花茎,无数纤长的叶片和根茎自花茎延伸开来,几乎遍布了整个祭台。
随着血液越来越多,怪物们渐渐停止了动作。
沐歌大睁着眼,胸口起伏渐趋于无。
数不尽的尸体跪伏在祭台下,最前方,八只浑身绿色的尸体环绕着沐歌,犹带着血肉的双手高举头顶,如同守护在君王身侧,最忠诚的侍从。
当所有花纹皆被血液浸泡的刹那,沐歌身后的石像开始颤动,身上的斑斑石垢不断脱落。
白色的曼陀罗华从黑色的土壤中冒出根茎,随后越拉越长,最后一朵朵绽放,又一朵朵枯萎,不知何处传来了遥远的祭歌,伴随着风声和水浪,一起传入沐歌耳里。
本已消失的意识再次重回身躯,燥热的气息从丹田小腹逐步开始蔓延,而后一点一点,开始灼烧他的身体四肢。
【作者有话说:谢谢大宝贝艺海拾贝的三叶虫!!最爱你啦!!谢谢其他宝贝的推荐啊,疯狂比心!
ps:云中君:就是天上的那个云,屈原《九歌》里的神祗(貌似是?)
月神:常曦(未出场不管)
帝俊:洪荒时候的皇帝,有称其为第一代帝,也有说第二代
太阴星:一说法就是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