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挞鲨 作品

第53章

杨婕站的角度不一样, 她听丁芽这么说反而更不放心了:“那你喜欢他哪里??指不定?他对你的好?就是故意?做给你看?的呢?”

丁芽之前从没和家里?说她谈过恋爱,前男友那一段甚至可以约等于无,丁芽都懒得?开口。

这个时候她很明?白杨婕的意?思, 一只手放下筷子, 伸到桌下,去拉了拉舒池的衣服。

舒池低着头,不明?其意?。

丁芽却拉过她的手, 在她掌心写字, 一边说:“喜欢她对我?的认真。”

她在舒池的掌心一笔一划写下喜欢。

舒池浑身上下都仿佛被电击过一般,酥酥麻麻的。

她很想抓住丁芽的手,却还是没握住。

丁芽捧着脸看?着杨婕说:“妈, 你想想小俏姐,她今年离婚了。”

“还有小陈阿姨, 她和你差不多大, 叔叔出轨, 她这么多年一个人,去年才又重?新?开始的。”

“我?知道你不是催我?结婚, 可是像小俏姐的丈夫也?是你喜欢的那种啊, 名校毕业, 长得?也?帅, 双职工家庭,自己又是铁饭碗,是没什?么压力吧?”

小俏姐是丁芽一个单元楼的, 比丁芽大三岁,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丁芽顶多是长得?可爱嘴甜, 对方成绩都是全市前几的。

这样的人生模板,就连结婚也?要万无一失, 谁看?了都要说天作之合。

结果今年离婚了。

感情不和,还闹得?很难看?。

杨婕叹了口气:“那是个例。”

丁芽:“但我?不想后悔啊妈妈。”

她撑着脸,依稀能看?出小时候的天真烂漫,舒池默默地去切水果,完美?地失去了自己的存在感。

杨婕倒是很清楚,点了点丁芽的额头说:“我?说不过你。”

丁芽:“妈妈是因为很想我?过得?好?才说不过我?。”

她笑?了笑?,又看?向把切好?的水果端上来的舒池,“是吧,舒池姐姐。”

舒池点头。

丁芽的作风一向是这样,四两拨千斤加上嘴甜,很容易糊弄人。

杨婕看?向舒池:“那小舒呢,有没有谈过恋爱啊,你这个年纪,父母应该也?催过吧?”

舒池能看?出来杨婕不是一般那种封建的家长,也?没有□□的个性,就是在这方面操心。

小地方的人大部分找到了稳定?的工作,一般就是催结婚。

人生按部就班,读书工作结婚生孩子养孩子孩子结婚帮孩子带孩子……

循环往复也?算是一种小康人生,一些人还不一定?能得?到,至少舒池就没这么平顺,她连书都没念完。

“之前没谈过,家里?当然催过。”

她坐在丁芽边上,问了句:“吃饱了吗?”

丁芽点头:“很好?吃,下次再?给我?做呗。”

她口气也?是一点也?不客气。

杨婕总觉得?这个气氛特别奇怪。

有点像家里?那个大的跟儿媳在一起的感觉。

杨婕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那小舒你父母不着急啊?”

舒池嗯了一声:“着急,我?十六岁岁他们就给我?张罗了。”

这话说完杨婕愣了愣,“十六岁?不是上学?的时候吗?”

舒池没急着收碗筷,她拿了一壶新?泡的花茶上来,一边说:“我?没上过大学?,很早就出来打工了。”

杨婕啊了一声,她想到舒池说的老家,那个地方确实是打工大省,早婚率也?很高。

舒池倒是没什?么难过的。

丁芽一居室的餐桌顶上的灯跟茅草一样,投出的光也?像是被切割过。

洒在舒池身上的光芒仿佛都支离破碎,她的人生却是她从支离破碎拼凑起来的「还算可以」。

杨婕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她对舒池的印象多半来自丁芽,但丁芽也?只是在偶尔打电话的时候提到工作的时候捞一嘴。

以至于杨婕对舒池的印象很突兀,从送狗的陌生人,到合作方老板,再?到丁芽给她过生日的关系。

这个孩子身上确实有一股厚重?感。

这个时候杨婕听舒池嗯了一声:“两个姐姐一个弟弟。”

丁芽饭后又吃起了水果,果盘是现切的,完美?展现了舒池的手艺,但丁芽吃得?很多,舒池拿走了她的竹签,递过来一杯茶。

丁芽也?接下了。

这样家庭的孩子,确实体贴一点。

杨婕想完又觉得?自己离谱了些,丁芽的对象又不是舒池。

“那你在这边之后很少回家吗?”

舒池点头,“有事或者过年回一趟。”

她提到家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像是那种颠簸很多年的人,早就没什?么期待了。

没上过大学?,高中辍学?去打工摆摊……

杨婕叹了口气,下意?识地拉住了舒池放在桌上的手,“跟家里?关系好?吗?”

舒池被抓住手,有点讶异,女人的手很温暖,握住的时候不像丁芽那样,反而有种包容的感觉。

舒池都忘了被母亲安慰是什?么感觉了。

她的妈妈是个纯粹被生活磨平的人,舒池对她情绪最大的印象就是妹妹死的那一天。

可是对方第二天又恢复了原状。

舒池哑了,说不出话,那时候她也?写不了几个字。

但她知道妈妈知道,可是一个生命的逝去仿佛如同?一颗沙子洒在池塘,沉下去也?无人知晓。

浅沙也?被当做是沉底的底沙。

没人愿意?去分辨,也?可能是心知肚明?的糊涂。

舒池:“还可以。”

她对杨婕露出一个笑?,似乎对这样的温度受宠若惊。

丁芽见过这种笑?,但现在她坐在身边,看?舒池的小心翼翼只觉得?心疼。

这个人是吃过多少的苦,才会?因为一个触碰就露出想哭的表情呢?

舒池看?上去就不像是爱哭的人,结果杨婕哭了,她的眼?泪倏然落下,吓得?舒池猛地站起来去找纸巾。

丁芽:“你面前呢。”

她看?着自己亲妈,好?笑?又感动,又想:怎么办啊,怎么说啊。

“我?光想想就不容易,白手起家啊小舒,很辛苦吧?”

杨婕拍了拍舒池的手,一边看?向丁芽:“我?们丁芽就不一样了,不好?好?学?习,人也?懒,高三还成天玩电脑,差点大学?都考不上,又复读一年才考上。”

想到这段杨婕还是叹气,舒池有些诧异:“玩电脑啊?”

她看?了眼?丁芽,想到对方和自己有些相似的网恋经历。

之前是同?病相怜,现在却有点酸。

一点点。

舒池心想:我?要大度,我?自己也?这样。

丁芽却眉心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急忙说:“别提了,都过去了,真是的,还翻旧账呢。”

杨婕似乎对她的不省心记忆犹新?,她向来没享受过参加女儿朋友聚会?的场合。

丁芽上大学?她去送东西,也?就见过沈穆。

沈穆嘴甜,但年纪小,远远没舒池这种让人想拉着聊天的冲动。

就算不接茬也?有种这人是会?认真听的感觉。

杨婕:“说到这个玩电脑啊,我?那时候和她爸工作很忙,结果发现这孩子零花钱用得?特别快……”

丁芽:“妈!”

杨婕:“你别管我?。”

舒池都要被这俩母女逗笑?了,她给这俩人添了茶,一边问:“怎么了呢?”

丁芽很少和她说以前的事,主要是她俩也?没说得?那么多。

了解一个人往往从亲近的人身上听最好?。

舒池一开始还很紧张,现在又觉得?这样的机会?要好?好?珍惜。

杨婕已经陷入了回忆,口气倒是没什?么抱怨的:“给她的零花钱本来就比别的小孩多,她看?漫画、买杂志也?就算了,还在游戏里?充钱。”

舒池点头:“我?知道,充钻这些。”

杨婕笑?了:“你们年轻人就是懂,她还玩换装游戏呢,不过小女孩,也?正常。”

舒池愣了:“换装游戏?”

丁芽根本来不及阻止,杨婕已经说完了。

她一只手捧着茶杯,原本平静的心跟沸腾一样,甚至紧张到腿麻。

杨婕想了想当年,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就各种各样小裙子的吧,那种摸不到的衣服可贵了,之前就被我?发现她问哥哥要钱。”

丁芽紧张过后觉得?也?能圆场:“就那种8k8k的网页换装,很多人玩的。”

舒池有些诧异,问:“那个不用充钱吧?”

杨婕唉了一声,揉了揉眉心,看?向丁芽:“少骗我?了,你哥都跟我?交代过,那时候还不是怕伤你自尊心,就没说。”

丁芽心想:现在说也?很伤我?自尊心。

舒池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她问了句:“阿姨知道那游戏叫什?么吗?”

丁芽急忙接茬:“我?妈怎么可能知道,她又不玩电脑。”

那时候家里?的电脑多半是爸爸看?资料,但后来有笔记本不怎么用,杨婕就看?点舞蹈视频。

没料到她妈今天本来就胜负欲很强,可能是被气的,“我?当然知道。”

杨婕报出了游戏的名字,一副不服老的表情。

丁芽也?没想到她妈居然连游戏名字知道,想来是之前丁树青说的。

过去那么多年,丁芽都有些恍惚。

舒池却仿佛被定?住了一样,隔了将近一分钟才愣愣地看?向丁芽:“你也?玩过?”

丁芽有无数圆谎的方法,但她妈今天却像是非要和她作对一样,“也?不知道青春期小孩是不是这样,她哥和我?说她为了什?么限定?的裙子一直在每天做任务。”

丁芽看?向舒池,心里?很是紧张,心跳都加速,面上还不动声色地笑?,反问:“你玩过?”

杨婕还在絮叨:“她哥还以为丁芽在学?校不吃饭就为了买裙子,结果丁芽和他说是别人送的。”

家长一般都担心青春期女孩早恋。

但杨婕从没担心过,丁芽曾经直言班上的男生都是猴子,却没想到网络游戏还能让人上瘾。

但杨婕那时候太忙了,丁树青说的时候丁芽都高考失败了。

最后就是送去复读学?校,断网断一切娱乐直到考完才解禁的。

杨婕说完,却发现丁芽低着头,而舒池在发呆。

妈妈问:“怎么了,被我?说中不好?意?思了?”

杨婕喝了口花茶,还想问问那个男朋友,手机却响了,是同?事打来的。

杨婕:“你们已经出发去高铁站了?好?的,我?吃完了,那我?现在走。”

她说完看?向丁芽,丁芽的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这个没法圆,太巧了。

一个巧合可以解释,可是相同?的网恋经历已经是巧合了。

两个巧合,多半都不是巧合。

“今天太赶了,我?得?走了。”

杨婕站起来,又看?向舒池:“谢谢小舒啊,你手艺真好?。”

她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丁芽:“不要老吃外卖,有空跟人家学?学?怎么做饭的。”

丁芽点头,她站起来要去送杨婕,杨婕却摆手:“不用送。”

舒池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送送吧,也?就几步路。”

她收碗筷收得?很利索,杨婕对丁芽说:“你别让人洗碗了。”

丁芽嗯了一声,“妈,我?送你。”

她起身的时候,舒池对她笑?了笑?——

“你去送把,我?等你回来。”

丁芽确认自己完全暴露,她心虚地别过脸,嗯了一声。

门关上,舒池把碗放到水槽,水声都很难掩盖她繁杂的情绪。

她低着头,心想:这么巧吗?

可是过去的一切,在串联起来后都告诉她——

你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