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川 作品

第2章 按照电视剧里的套路

剧烈的冲撞感让池照鼻头一酸。

清冽的气息涌入鼻腔,带着淡淡的沉檀气息,池照的腿稍一软,一只有力的手臂撑住了他,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心。”

“抱歉抱歉!”

池照踉跄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偏偏什么东西勾了一下,被这么一拽,更加结实地跌入了这个怀抱。

一边站着的邹安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这这”了两声没说出来话,不知道跑到哪里的知知倒是终于折返了回来,瞪大了眼睛,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池照哥,你干嘛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

池照刚要站直的腿又是一软,差点再次栽下去。

这小孩儿还好意思说他!

“你说这是为什么?”池照整了整自己的白大褂,终于从那怀抱里退了出来,他先是低低说了声“抱歉”,又大步走到知知身边拽住他的帽子,拎小鸡似的把他揪了回来:“还跑什么,过来给人——”

池照顿了一下,目光粘在面前的男人身上,半晌才把“道歉”这个词说出口。

太帅了,与男人对视的瞬间,池照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词。

说不清到底是哪里好看,薄薄的嘴唇抑或是淡然的眉眼,池照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鲜活了起来,分明是在冷色调的医院中,周身却是如沐春风的暖意。

“没事吧?”男人温和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池照这才回过了神,“没事没事,我就是想让小朋友也和您道个歉。”

回想起刚才的怀抱,池照下意识地揪了揪耳垂。

明明刚才只觉得尴尬的,见过那个怀抱的主人之后就觉得哪哪儿都不自在了起来。

“池照哥你脸怎么突然红了?”知知在旁边惊呼道,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邹安和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冷声训斥:“裴知诚又是你!病房里是能乱跑的地方吗?你看现在撞到人了吧?还不快和南岸道歉!”

原来这就是钟阳秋常说的傅南岸!

池照惊讶之余又有些了然,如果是面前是这个男人的话,他完全相信他值得那些所有的赞美。

“我没乱跑……”知知在一边气呼呼地反驳,“再说也是池照哥撞的人,又不是我!”

邹安和眉头紧皱,语气更凶了点:“还犟嘴?要不是为了追你,池照会跑这么快吗?”

知知的脖子也梗了起来:“那也不是我撞的人!”

一个脾气爆一个性子倔,两人谁也不服谁,大眼瞪着小眼僵持之时,一旁的傅南岸低低地叫了声邹安和的名字。

“安和,”他的语气温和,“别和小孩子生气。”

傅南岸顺着知知的声音朝那边看去,半蹲下来:“确实不是你撞的人,但在医院里跑很危险,知道吗?”

“……”

知知嘴巴闭得紧紧的不说话,傅南岸又笑了下,说:“邹医生也是担心你,万一在这里摔倒了,那疼的不还是你吗?”

傅南岸天生有种温和的气质,看到他时便会觉得心神都安定了下来,他好像比池照还会哄小孩子,三两句就让咋咋呼呼的知知噤了声。过了好久,知知别别扭扭地说了句“对不起”,傅南岸微微掀起嘴角,说,“乖。”

他想去摸知知的头,没找好位置碰到了前额,毕竟眼睛看不见,哪怕听觉再灵敏,位置判断也比不上正常人。微凉的指尖擦过皮肤,知知下意识地擡起脑袋,又蓦然瞪大了双眼:“叔叔,你眼睛……”

“是的,”傅南岸很坦诚地回答他,“我已经看不见很多年了。”

一直到这时池照才反应过来傅南岸是个盲人。

他知道他是眼科的病人,但太优秀的人总会让人下意识地忽略他的缺点,更何况傅南岸有一双格外好看的眼睛,他的眸子是浅灰色的,哪怕你知道他看不见,也会觉得他在认真注视着你。

知知又继续追问:“看不见之后世界会变成黑色的吗?你会觉得害怕吗?”

一连串的问题接二连三,傅南岸答的淡然:“不黑,不怕。”

他的笑容太温柔了,像小钩子似的抓挠着池照的心尖,他还是第一次这种感觉,像是心底的一颗种子突然生根发芽抽条长叶,又迫切地想要开出一朵淡色的花。

直到早上查房结束,池照才终于缓过了神来。

“所以你就回来给我夸了快一个钟头的傅教授?”查完房回办公室的路上,钟阳秋揶揄着问,“不是之前还说我形容得夸张?”

“这不是之前没见到真人嘛,”池照很坦诚的,“听说和亲眼见肯定不一样。”

钟阳秋啧了声:“一见钟情?”

“哪儿能这样?”池照摇头,“就见过一面,还不熟呢。”

相处三年了,池照的性向早就不是秘密了,他从来没觉得喜欢同性是什么可耻的事,但见一面就说喜欢那太肤浅了,那只是见色起意,馋人家身子,池照不是这样的人。

“就是想认识下他。”池照总结道,笑得很坦荡。

“不错不错,可以可以,”钟阳秋笑着眯起了眼睛,帮池照出起主意来,“按照电视剧里的套路,主角和对方初见之后,一般会恰巧发生点什么意外,比如东西正好掉在了对方那里,大多还是很珍贵的东西,这样他们就能——”

“停停停,”池照无奈地打断他,“你这剧情也太老掉牙了。”

钟阳秋这人哪里都好,待人热情,为人仗义,和谁都能打成一片,非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大概就是他有一颗与外表极其不符的少女心,一米八的北方汉子,却尤其热爱狗血言情剧。池照被他荼毒的久了,马上转移话题:“邹老师可是说了下次查房的时候要重点提问我们,那些知识点你都掌握清楚了?”

“……草,”钟阳秋的表情变了一变:“干嘛非得要提醒我这种伤心事。”

“我这不是让你早做准备嘛,”池照说,“我记得你上次被提问就没答上来?……眼科的老师们都挺厉害的,跟着走一趟能学到不少东西。”

“哎,我知道,就是之前基础没学好,现在跟着吃力,”钟阳秋点头,语气里全是羡慕,“要是我能像你学习那么好就行了,也不用担心被老师提问了。”

他问池照:“有什么学习经验传授一下?”

“多看书,”池照无奈,“你那书都是白的。”

“我尽量,哈哈,”钟阳秋干笑了下,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很快又把话题绕了回来,“还是你傅教授的故事有意思,来,兄弟和你分析一下,你和傅教授现在的情况……”

池照:“……”

眼看着话题又要顺着傅南岸进行下去,池照无奈,叫了声他的名字,“还有一个学习方法。”

钟阳秋问:“什么?”

池照真诚地说:“少看那些恶俗的电视剧。”

他确实对傅南岸有点意思,但并不屑于由意外和傅南岸产生联系,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打直球的时候,喜欢那就大大方方地去认识,去接触,池照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可耻的。

再说他怎么说也是医学院的高材生,样貌出众,追求的人也不少,怎么也不至于像言情剧傻乎乎的主角似的,掉个东西还正好被男主角捡到!

下午六点,下班前的查房。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病房里很安静,走廊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冷白的灯光照在地上,是医院里特有的那种安静。池照挨个推开病房的门,一个个确认病人的状况,一排病房区走远,最后来到了知知的病房。

知知家里很有钱,在医院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父母还给他安排了单间,池照隔着布料摸了下白大褂侧边的口袋,捏到里面还有颗糖,一手插.进兜里拿糖,一手打开了病房的门。

“知知,看看是谁来——知知?”

池照的话说到一半又突然噤了声,知知正站在窗台边缘,踮着脚尖头往外探。

“知知危险!”池照赶忙走过去拽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后退了两步,语气严肃,“不要离窗台这么近,很危险的知道吗?”

眼科的病房都在二楼,窗户没加围栏,但这么个小孩儿站在窗边还是太危险了,就算是二楼不小心掉下去也是大事。

“怎么不说话?”

知知没有应声,池照以为他是不服气,想要再说他两句,却发现原本闹腾的小孩抿着嘴唇,眼睛是通红的。

池照马上意识到了问题:“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们知知了?”

“哥……”知知哑声叫了句,眼泪啪嗒啪嗒往裤子上落。

往常这个时候病房里应该还有知知父母在的,池照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伸手把知知揽在怀里,手掌抚摸着知知的脑袋:“爸爸妈妈有事没来?”

知知垂下眼眸,过了好久,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小孩这是想爸妈了,池照知道,这么大的孩子天天一个人住在医院里,哪可能不想父母不想家呢。

其实知知是个很懂事的小孩儿,他每周最期待的就是父母过来,但在父母离开的时候从来不会哭闹,他知道父母工作很忙,他不闹人。

但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知知太懂事了,有时父母反而注意不到他的情绪。

“池照哥,他们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啊?”知知的下巴抵在膝盖上,眼睛盯着地板上的拖鞋,视线没有聚焦。

池照连忙揉了揉他的脸蛋:“怎么会。”

“那他们怎么都不愿意来看我?”

知知的嘴巴往下一撇,眼泪再次盈满了眼眶,池照伸手帮他把眼泪擦掉,又给他剥了颗糖塞进嘴里:“爸爸妈妈要努力工作呀,不然怎么让他们的宝贝过上更好的生活?”

硬质的水果糖碰到牙齿,知知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以后眼睛看不见了也是他们的宝贝吗?”

“当然是。”池照认真地说,“知知永远是爸爸妈妈的宝贝。”

糖在口腔里逐渐化开,知知也终于不哭了,他的眼睛还是红通通的,于是池照让他躺在床上,单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好了好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要好好保护眼睛,不然爸爸妈妈也会心疼的。”

“……嗯。”

这会儿的知知格外听话,眼睛乖乖的闭着,睫毛在池照的掌心蹭着,小孩子精力有限,这么大哭了一通早就困了,呼吸很快就慢了下来,手还不自觉地拽着池照的白大褂,跟个宝贝似的。

还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小孩。

池照的目光柔软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白大褂从他手里揪出来,手指无意识地扫过胸前,他突然意识到了有些不对。

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池照怔了一下,等等,他胸牌怎么不见了?

胸牌上印着照片和身份,是每天进出科室和打卡的凭证,白大褂每个人都有好几件,胸牌可是每人只有一个的,补办很麻烦。

池照把帮知知掖好被子,出门去找,找了一大圈却都没有发现。

最后他找到钟阳秋那儿:“你见我胸牌了吗?”

“没见啊,”钟阳秋说,“这东西能掉哪儿,别针别的结实着呢,你是不是忘哪里了?”

“真没有,”池照说,“我早上进病房的时候才别衣服上的,这一天什么都没干,怎么会——等等。”

池照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他今天跟着老师查房写病历,和往常的每一天无异,唯一不寻常的大概就是……早上撞进了傅南岸的怀里?

“……”

回想起白天钟阳秋的话,池照尴尬地揪了揪耳垂,不会真的这么凑巧,掉到傅南岸那儿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