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黑黑为胡轻柔准备的房间就在不远处,转过几个拐角即可走到,胡轻柔回房心切,步伐也比此前快上几分。
唐鹤林走在前面,打开房门,示意二人先进去。
房间是包黑黑特意收拾出来的,此前漏风之地都已经补完,虽布置简单,但也干净整洁。
“这也太破了,哪是人住的地方?”小香嫌弃地皱起眉头,看了一眼唐鹤林问道:“唐公子,包大人不会让我们小姐住这里吧?”
唐鹤林眼尾一挑,点了点手中的折扇,“欸?此话差矣!怎么就不是人住的地方?这里之前是包大人的住处,可是我们平阳县衙最好的房间。包大人听闻胡小姐要来,特意将房间腾出,难道你们不喜欢?”
“这……”包大人都将房间让了出来,小香自然无话可说。
“唐公子,包大人照顾周到,小女岂有不喜欢之理。”胡轻柔虽是这么说,但她的秀眉从进县衙就未舒展开,满脸都写着不喜欢。
“小姐,来,先坐下。”小香搀扶着胡轻柔入座,“小姐慢点。”
地面坑洼不平,小洞随处可见。
胡轻柔刚一入座,凳子有些不稳,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好在丫鬟及时扶住,这才稳住重心。秀气的眉毛又微微皱起,眼神中带着少许的惊恐。
尽管胡轻柔没有说什么,但从她的神情中唐鹤林察觉出丝丝的嫌弃之色。她宁愿站着,也不肯再次入座。
“唐公子,包大人他怎么能给我们小姐坐这种凳子,万一把我们小姐摔了可怎么办?”
“想必包大人是觉得小姐弱风扶柳,身轻如燕,坐于椅子上也毫无重量,这才疏忽了地面不平之事。”
“如此,是觉得我们小姐胖吗?
胡轻柔脸色一沉,并未言语。
“怎么会。”唐鹤林摆动扇子,告诉胡轻柔莫要多想。
突然,胡轻柔感觉脚下钻过一个黑黢黢的东西,未等她看清,那黑影“嗖”的一下钻入床底,没了踪迹。
小香大声尖叫道:“老鼠,是老鼠!”
“啊——”震耳欲聋地尖叫声响起。
听闻是老鼠,胡轻柔吓得是花容失色,一张秀色的脸瞬间煞白。
胡轻柔差点跳到旁边的座椅上,但碍于小姐的身份与形象她并未如此,而是将视线转向一旁的唐鹤林。
她猛地扑向唐鹤林,以获取足够的安全感。
唐鹤林一开折扇,挡在面前,“胡小姐,不必惊慌,那不过是只老鼠而已,更何况它们可都是包大人的好朋友呢!”
胡轻柔被折扇挡在,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她退了几步与小香缩成一团,眼神惊恐万分。
“朋……朋友?包大人为何会跟老鼠做朋友?”小香哆哆嗦嗦地问道。
“包大人与他们相处的甚是融洽,时不时就会前往老鼠洞掏米。”
“去老鼠洞掏米是为何?”这次换胡轻柔诧异了。
“吃啊!”唐鹤林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前几日包大人还用从老鼠洞掏来的米给在下做了满满一大锅粥!至于味道……还不错。”
唐鹤林砸吧一下嘴,像是在回味。
吃老鼠洞的米……胡轻柔心中顿生嫌恶之情,她用手指碰了碰唇角,试图压制胃中的不适。
“过时包大人回来,就要给胡小姐准备晚膳,眼看着县衙内没有了米,总不能怠慢了胡小姐,想必包大人还得去老鼠洞‘借’上一些。”
胡轻柔胸口发慌,腿脚发软,她不禁捂住胸口,想要坐下,可一想到容易摔倒的椅子,还是忍住了。
唐鹤林瞥了一眼,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平时在县衙吃的都是野菜,不过胡小姐今天远道而来,包大人特意让涂豆几人去捉来竹鼠,都是托胡小姐的福,今晚县衙也能开荤了。”
竹鼠……方才的那只老鼠把胡轻柔吓的险些昏倒,如今告诉她晚膳要吃竹鼠……
一听到“鼠”字,胡轻柔脑袋“嗡”的一下,胃口如波涛般翻涌,胡轻柔再也忍受不住,捂住嘴巴,迅速跑出门外。
小香见状,立刻追了出去。
胡轻柔后悔,她非常后悔。
自己只不过是想借游玩的幌子来打探一下未婚夫的情况,没来多久,她就极其不适应。
不仅不适应,还非常嫌弃。
破败荒凉的县衙、不堪入目的摆设、黄沙席卷的内院、老鼠横行的房间……最让她无法接受的是顿顿吃野菜,甚至还要和老鼠抢吃的,还有那什么……竹鼠……
“呕——”小香连忙抚背,“小姐……”
胡轻柔擦拭着唇角,摇了摇头,“小香,我感觉身体不舒服,咱们还是回家吧!”
胡轻柔指的家自然是临河县的胡府。
“包大人他简直就是在刁难小姐,穷光蛋一个,是县令又如何?还不是穷的连饭都吃不起,还个像样的地方都没有?像这种地方,你今后若是嫁过来,可怎么活啊?小姐,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告诉老爷,让他早做打算。”
小香说出了胡轻柔的心声,她并未制止。
“此言差矣!”唐鹤林的声音传来,他迎着阳光缓缓走出门外,折扇扇动,眯了眯眼睛,“包大人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即便是穷县令一个他也活得坦荡,即使身居陋室,他也悠闲超脱。他有百姓的信任,有君主的重托,试问一个全心为民的父母官又怎么会是‘穷光蛋’!”
“唐公子说的没错!”福伯拿着茶壶走来,方才的一切他都听到了。他们只看到少爷的穷,却看不到少爷的责任所在,福伯倍感心凉。“胡小姐,趁天色未黑,轿夫还在门外等候,您想回还是尽快回吧!”
福伯替包黑黑下了逐客令。
“福伯,你这是想要撵我们小姐走吗?”小香横眉道:“你不过是个老奴,有什么资格撵我们小姐走?就你们这个破县衙,我们一刻也不想待……”
面对小香无礼的言论福伯并未做争执,直到小香骂累了气愤愤地离开。
“唉!”福伯长叹一口气,擡眼看了眼唐鹤林,“我们少爷能有唐公子这样的朋友,已是足矣!”
福伯拍了拍唐鹤林的肩,提着茶壶又放到原处。
“不仅是朋友!”
望着胡轻柔远去的背影,唐鹤林气定神闲的扇动折扇,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这么快就受不了了,我还有很多伎俩没用上呢!”
…………
包黑黑解决“牛”的纠纷案花费不少时间,这段时间以来,他都在慢慢摸索,积累经验。虽然包黑黑很不情愿升堂审案,但本着那颗仅存的责任心,他还是尽可能将案件处理好。
回去的路上,腰酸背痛的包黑黑将手握成拳,在腰上敲了几下。
打开房门时,竟看到唐鹤林坐在椅子上悠闲的喝茶。
“唐小花,本官审案子审的腰酸背痛,你却在这悠闲的喝茶……你……”包黑黑大步上前,将唐鹤林拽起,“起来,起来,这是我的位置。”
好在唐鹤林拿的稳,才避免杯中的茶水溢出来。他将茶杯放到桌面,笑着走到包黑黑身后,“包大人,我来帮你按一下。”
“嗯?”
包黑黑隐约感到有双手扶住他的腰,低头一看,这才反应过来,唐鹤林是准备帮他按摩。
唐鹤林刚在他腰上捏了一把,包黑黑全身肌肉紧绷,整个人都僵硬了。
“包大人,放松——”
包黑黑“噌”的站起身,摆摆手,“本官不用你按,你技术太差。”
“是吗?”唐鹤林还想继续按,被包黑黑躲开。
“不对啊!本官突然想起来,胡小姐人呢?”
“回去了。”唐鹤林淡淡说道。
“回哪了?”
“自然是临河县的胡府。”
包黑黑不解的问道:“为何胡小姐会急得回去?”
“可能是住不习惯……”唐鹤林摊摊手,一副我也不知情的样子。
包黑黑在得知胡轻柔是坐轿子回去后便没有多问,所幸真的以为是她住不习惯,也并未多想。
唐鹤林摸了摸鼻梁,闭口不提此事。
…………
第二天晌午,包黑黑收到一封信。
一封来自临河县胡老爷的信。
包黑黑这才明白胡轻柔离开的原因。
那是一封解除婚约的信,总而言之是胡老爷认为二人不般配,这桩婚事不算数,从此两家没有任何关系。
婚约解除,包黑黑的未婚妻便不存在了。
他对胡轻柔没有感情,解除婚约之事他早晚也要说,只是没想到被胡老爷抢先一步。
如此也好,省的自己还要再跑一趟。
说不上是轻松亦或是愁闷,包黑黑的心情有些复杂。
本以为换了身体,命犯“烂桃花”的他就会有所改变,眼下看来,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果然本官这辈子是命犯‘烂桃花’,注定和女人没有缘分啊!”包黑黑呆若木鸡地站起身,自言自语,任由手中的信滑落地面。
他叹了一口气,独自一人朝着门外走去。
平阳县后山有一处不太高的小山丘,站在最高处可以俯览大半个平阳县。
包黑黑是无意间发现此地的。
有的时候闲来无事,便会坐在山丘上看风景。赏花、观云、迎清风……他很喜欢这种安静悠闲的时光,可以一个人坐在那里静静的发呆。
包黑黑爬到小山丘的最高处,坐在地上,双腿擡起,两只手随意搭在膝盖上,望向远方。
包黑黑在此地坐了没多久,身旁便多了一个身影。
“唐小花,你怎么知道本官在这里?”包黑黑擡头问道。
“我看到了你房间的信。其实……其实是我对胡小姐说了一些你的‘坏话’,她才离开的。”唐鹤林手背在身后,答非所问,目光有所躲闪。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包黑黑任由清风吹拂发丝,在空中漂浮,语气轻松没有怨言,甚至多了一分释然。
“包大人,你不应该生气吗?”唐鹤林面带诧异,有些不理解地问道。
“生气?本官为什么要生气?”
“毕竟胡小姐是你的未婚妻,而在你收到书信后,一个人闷闷不乐。所以……”
“所以你就以为本官生气了。”包黑黑擡起头看了唐鹤林一眼,转过脸笑着说道:“本官又不喜欢她,本官只是在感慨一下自己的‘烂桃花史’而已。”
唐鹤林在包黑黑身旁坐下,目光勾勒出他侧脸的线条。“包大人,不如我分点‘桃花运’给你?”
说完,唐鹤林伸出藏在背后的手,手中蓦然多出一捧花。
花儿是粉色的,开的很漂亮。
包黑黑仔细一看,每一朵花芯处都放着一块方形糖。
“给本官的?”包黑黑指了指自己,问道。
“当然。”包黑黑将带着糖的花递到包黑黑手中,“包大人没有未婚妻,何不考虑一下我?我可以给包大人当未婚夫。”
听此,包黑黑笑了起来。
“唐小花啊!你动不动就讲一些花言巧语糊弄本官,拿本官取乐难道不会心痛吗?”
“我是采花贼,自然是要讲‘花言巧语’。”唐鹤林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过包大人,万花丛中过,我只采你一朵。所以,我的‘花言巧语’也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那天的风很清,云很柔,二人吃着糖,在小土丘上坐了很久……
【作者有话说:分我一块吧,那么多糖你们也吃不完~ogt;_l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