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乐老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发出声音如同拉风箱,但又很快被溢出来的逆血给堵住了。
最后噗的一声,终于咳出喉咙中的逆血,但因为用力过度,如今唯有狼狈的趴在地上。
他还不甘心,如今双手支地,正用力想要抬起头。
“不……不……”
只是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头颅都没能抬起来,只能从嘴巴里挤出这几个字。
陆沉舟一脚把他踢翻,接着蹲下身,亲眼看着他断气后,这才从他体内取回金色小剑,仔细擦拭干净。
雨,不知何时停了。
陆沉舟收起天珠种,抬头望向远处。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他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晨雾中,徒留一具残尸在空气中化作冰霜,碎落一地,融化成水……然后了无痕迹。
潜伏在暗处的陈森和赵咬金,看到这一幕后,匹自皱眉,赵咬金开口说道:“还是太年轻了……”
“这不怪他……如果不是我认出那颗天珠不是我亲手所铸,只怕我也会被骗了……”陈森微微摇头。
俗话说,狡兔三窟。
像这般的老油条,哪会这么轻易的抹杀?
“他敢在这个地方露出痕迹,证明此处定然有他的布局……”陈森回忆起极乐老人初见陆沉舟时候的失望,心中忽然有一个疯狂的想法。
“团练的意思是?”赵咬金哪怕算尽天机,也不可能捕捉一位大真人的因果,更何况极乐老人还不是一般的大真人,要是他一心潜逃,逃避因果抹除天机,赵咬金根本算不出来,尤其是在眼前,对方一点踪迹都不漏的情况下,想要反向推算,更加是无从入手。
因果这东西最是玄妙,你若是和他有牵连,千丝万缕,隔山跨水,你也能从蛛丝马迹中算出对方。
你要是和他没因果,任凭你掐断手指,算尽头发,打破天机,你也瞧不见一眼。
术算无穷,术算有尽,神算子,终究不是神,无法一眼看破虚妄,直达彼岸。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他找陈森的时候,是极力劝说对方留下了,而不是百分百笃定对方会留下来。
毕竟,世界上很多事都是事在人为。
“等着吧……如果那家伙能在白愠先手中脱身的话,定然会发现那是一颗假的天珠……到时候再找回头,此处定然难逃法眼。”陈森沉吟说道:“我现在就怕……时间来不及……”
极乐太难杀了,各种顶级的替身符箓,吊命宝药,替死傀儡。
要不是百老会的出手,恐怕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所以还要加一把火?”赵咬金笑眯眯的看了过去,这虽然是一句问句,但恰恰又是陈森心头的想法。
陈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痕迹太深不好弄,这一点,赵老,可有什么说法?”
从一开始的大妖食月,到后面的天珠降世,到后来的极乐逃亡,四宗阵法虚空……陈森插手的地方少之又少,就是为了避免痕迹暴露。
可是他又很想除去极乐这个老不死的……一来,神剑山的仇恨在前,二来,玉林宗的算计在后。
陈森可不觉得自己不理人家,人家就会放过自己。
从当时糜芬的情况来看,极乐显然是早就有心思把玉林宗据为己有了,自己横插一脚,让对方的谋划破产,对方能放得过自己就有鬼了……不过这点小心思,他并没有向赵咬金说明而已。
挟私报复,实在算不上什么有台面的事情。
而把玉林宗的事情爆出来,也有几分自爆丑闻的意思,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寻仇,不是一个好做法。
什么叫好做法?
好做法就是名正言顺的让你去死,让你不得不死,让你死有余辜,让你死得其所,让你死不足惜!
陈森是不懂这些的,万幸,柳如烟教会了他一点——杀极乐,最好是和玉林宗毫无关联的杀极乐,这样就能避免他狗急跳墙,胡乱攀扯!
这也就是为什么,陈森跟宫长义说,玉林宗不会出兵援助的原因。
玉林宗终究是女修士组成的宗门,在这个对女子极其不公平的世道,固然为了天下苍生,有着一万个出兵的理由,但,要是动摇自己根基,被人坏了名声,即便赢了,也是输了。
柳如烟可以大肆褒奖爱情的忠贞,甚至为那些反抗男性压迫的女性的勇敢而发声,但她绝对不敢告诉人家,她和她女儿共夫的荒唐。
赵咬金明白其中的猫腻,但不敢明言,于是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那个‘倒霉蛋’,于是脸上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暗中的老鼠可不止咱们……”
“只需要把那天晚上的话放出去,到时候,即便如花真人不想要过多追究,方似雪恐怕也按耐不下去……”
陈森听完,甚觉有理,当即竖起大拇指:“善!”
……
仪罗江上,血雾弥漫。
白愠先的青金剑芒在幽冥锁魂阵中不断闪烁,每一次斩击都撕裂数道阴煞锁链,但阵法之力源源不绝,十二盏青铜古灯幽幽燃烧,鬼脸扭曲,仿佛在嘲笑他的困兽之斗。
“白阁主,何必负隅顽抗?”麻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蛊虫化作的黑潮在雨水中涌动,伺机而噬:“你剑道再强,终究敌不过百老会的底蕴!”
白愠先面色苍白,先河剑上的符文已黯淡大半。
他虽破开麻姑的蛊术,但烛晚游的蚀骨麟火和幽冥锁魂阵仍在消耗他的剑气。
更棘手的是,他察觉到远处还有数道隐晦的气息正在逼近——百老会的其他遗老,此刻恐怕正在外面伺机而动!
“尔等如此大好修为,放到除妖战场之上,那是无往而不利,为何如今,倒是要朝自己人的身上使来?”白愠先御剑而立,胸前高低起伏着。
“神清源剑录!”烛晚游的声音再次吐出:“难道他们一直都没跟你说吗?”
白愠先长长出了一口气:“我也说过,剑修之道,杀伐太重,不是长生之道!不适合你们……你们若要借此求长生,那就是缘木求鱼……”
“是不是缘木求鱼,你放我们进去一观便知!”
“你口口声声说剑修杀伐非长生之道,可你活了这么久还没死……这很难让人相信啊!不如这样,你今天就死在这里,也好全了这一句话,也好灭了我这一个心思!”
“二位遗老这是当我三岁小孩?”
“不是你先把我们当三岁小孩的吗?”烛晚游冷笑道:“你若真的是大义为人族,那你神清阁就不该藏私,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让大家都看看,让大家都瞧瞧……你一边藏着掖着,一边口口声声为人族大义,你未免也太虚伪了吧!”
“我原以为……是你们听了极乐的算计,才想要趁虚而入,趁火打劫……没成想,是你们本来就丧心病狂,早就已经失去了理智,呵……各位,不必藏了,一起上吧!”白愠先哑然失笑。
他总算是明白了,今日这一场追杀,遗老们是打着清理门户的旗号,打算搂草打兔子,顺便把自己也给收拾了。
这群家伙……对那什么大妖,对那什么人族,其实根本就不上心!
他们这群人,是为了心中那个虚无缥缈的长生二字,甘愿赌上一切,甘愿断绝人族的未来,甘愿放任妖族卷土重来的‘恶人’。
听到他的狂妄之语,躲在暗中的遗老终于忍不住了,其中一个肥胖的身影站了出来:“烛老鬼,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过是对付一个后起之秀,居然花费这么多功夫都拿不下,当年冷炎烛龙的名声,今天可是臭了……”
“齐老狗,你少在后面放风凉话,我有多少斤两我一清二楚,你看不起我,我第一个不服气,你若真有什么本事,你上来试试便知!”幽冥锁魂阵中,烛晚游的气息虽然略微紊乱,但是话语行间中气依旧十足。
那胖老者继续说道:“那这话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说我抢了你的头功……”
都是久经战场的老行伍,出口闭口都带着那争功的气味,其实也怪不得那些老伙计,毕竟头功二字,意味着分赃权,而谁要是拿下了头功,那么在此之前的牺牲,都只不过是墓碑上的一个名字。
没人想要成为这个名字,但没人不想拿下头功。
“哼,你有这个胆子,我让给你又如何?当年伐妖,我说一不二,如今也是如此……”
“行吧,老伙计们,主家都说话了,那咱们这些客人,也不好再袖手旁观不是?”话音落下,不过几个闪烁之间,那胖老者已经来到了阵法之中,捏起砂锅大的拳头,朝着白愠先就砸了过来。
在他的身后,道法闪烁,神通如芒,璀璨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