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兰泽醒来的时候,路途颠簸,颠得头疼!
摇了摇头,清醒了一点,察觉到了不对,猛然坐了起来。
“谁?”念兰泽迷茫的说道,掀开帘子,闻到尘土飞扬的气味。
他能听到马车滚过的辘辘倾轧声音,路边行人疲倦的声响,战火纷飞丧失家属的哭喊声!
这场战争弄得民不聊生,不知何时才能结束大战!
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看那一场真正的盛世烟花!
乱世天下,盛世烟花!
乱世烟花,马蹄践踏!
“七公子,您醒了?”
乌苏依旧扬鞭,马车辘辘的疾驰,带过尘土飞扬,他没有回头!
“乌苏,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念兰泽诧异!
以他的睿智,他发现了什么,可是就算发现了,那又该如何?
听着来往行人的只言片语,他也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
乌苏从来不会骗人,他是个冷面将军,面对萧妄顷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是!”。
他只会服从,连质疑都不会!
念兰泽毫无疑问是睿智的,他的聪明几乎无人可以企及!
乌苏骗不了他,如今只好冷着脸不说话。
乌苏重重的扬起马鞭,马车颠簸了一下,念兰泽跌回马车里。
“萧妄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念兰泽焦虑道:“我们立刻回去!”
“七公子,我们不能回去,夜城已经被柳一鸣给封了,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温润的七公子有史以来第一次吼人:“就算是死,念兰泽也不能背信弃义!就算是死,乌苏将军你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七公子?”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无论萧妄顷给你下达什么命令,如今,我的命令就是赶紧回去!”
“末将只听从主子的命令!”
“乌苏将军,我知道你也担心他,你总不能看着他连收尸的人也没有,对吧?”
乌苏犹豫了一下,没有听念兰泽的话,飞快的驾起马车。
只要将念兰泽送到了萧季末世子殿下手里,他平安了,那么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之后,他可以回到夜城,可以回到夜城救他的主子。
无论到时候来得及,来不及,他没有违背自家主子的命令!
军人,就是要服从,这便是足了!
念兰泽也知道乌苏的个性,萧妄顷的话就是天令,就算天塌下来,他也得服从。
可是柳一鸣这次发动兵变,一看就知道这不是那么简单,没有人给他撑腰,他没有兵权也不敢轻举妄动。
唯独一个可能,就是萧鸿征将萧妄顷手里没有敢死军兵权的事情泄露出去,怂恿乐刖的部将以报仇为名发动兵变,包围夜城,夺得真正的兵符。
可是,兵符在他的手里,萧妄顷将乐刖的兵符放在了他的身上!
甚至还有他的印章,如果萧妄顷不在了,有了这兵符印章,他日后半生也是无忧的。
他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护他一生无忧,他怎可背信弃义?
念兰泽没有细想,直接在马车上跳了下去!
乌苏见状,不得不勒紧马,马蹄朝天,踏起大片的尘土!
念兰泽平衡感一向都很好,落地虽然踉跄了一下,可是还是牢牢的稳住了身形。
“七公子!您?”乌苏上前,手停留在半空中,最后还是缩回手:“您没事吧?”
“没事!”念兰泽淡淡道,“我必须要回去!”
乌苏不敢茍同,他的任务就是将念兰泽送走,送走之后他才可以回去。
“走,走,据说已经杀了好几个乐师了,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路边有两个行色匆匆的人在说话。
“发生了什么事?”念兰泽拦住他们。
“夜城新来了一个将军,喜欢听丝乐声,可是没有一首曲子是让他满意的,只要不满意,就全部都杀了,已经死了好几批乐手了?”
“新城主?”念兰泽顿了一下:“那旧城主呢?”
“不知道,八成是不在了!”
“谁说不在了,今天上午不是在莒南地区大打一仗吗?只不过败了!”
念兰泽沉重的踉跄了一下被乌苏给扶住,只要活着,就还好!
事实证明,这柳一鸣确实与萧鸿征有勾结。
“乌苏将军,我去夜城取柳一鸣的人头,擒贼先擒王,你去莒南找萧妄顷,让他后天晚上子时开始偷袭夜城!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这一仗,我想萧妄顷知道该怎么打了……”
“可是七公子……”
“没什么可是?你难道不相信我?”
一支曲便退了千军万马,没有人不信,也没有人不敢不信!
他的睿智便如他手中的曲,无人能敌!
“不是,我留下保护你!”
“这样太显眼了!”
“七公子,柳一鸣知道您与主子的关系,对您可是恨之入骨,如果让他知道你的身份……”
念兰泽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进马车里,不一会儿出来,已经是一身红衣如血,长发披散,宛若天仙入凡尘。
乌苏有点不敢相信,这个就是那个决策千里的七公子,这样清秀透净的绝世美人居然是个男的。
长发飘绻,无半点珠钗,
红衣泣血,容华昭载。
“世人都知道念兰泽是男子,世人都知道七公子穿白衣,却不知道我就是念兰泽!”
“七,七公子,您?”乌苏一向冷面,如今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甚至不能接受曾经仰慕的七公子一瞬间化为天人。
朝夕相处,他从来不知道念兰泽穿上红装长发缱绻竟是这样的好看!
“你现在去莒南,我去夜城!记得让萧妄顷回来……”
乌苏只得遵命,他只有遵命的份。
萧妄顷还在营帐中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何曾这么窘迫过,被人逼着四处逃窜。
萧鸿征已经对他下手了,他如今失去了敢死军的军权,失去了乐刖军队的人心,没了天时,失了地利,弃了人和。
萧鸿征怕是在笑他一败涂地了吧!
如今,被逼到这样的境地,带着匆匆的几千人在夜城逃出来,他有时候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命大!
鬼马面匆匆的进了营帐,“主子,乌苏将军回来了!”
萧妄顷怔了半晌,然后大步踏向帐外。
带着希冀,带着渴望,带着愤怒!
他的兰泽,要回来了吗?
他做这么多只是为了保他平安,如今他却入了虎穴!
他看到乌苏,却没有看见念兰泽,有一丝疑惑。
“主子,七公子已经入了夜城,他让您后天晚上进攻夜城!”
“什么?我不是让你把他送走的吗?”
“七公子他不愿意走,他说他在夜城等您回去,若胜了,就回家,若败了,他给您陪葬!”
萧妄顷的手紧握成拳,不待反应,立刻冲进营帐,部署军事。
念兰泽是在拿自己的命在逼他——
逼他胜利,只有胜利,他才能回家,只有胜利,他才能见到他。
当初他因他而疯狂,大败北漠与东夷的联军,如今他只能再疯狂一次!
紧握拳头,一瞬间长成运筹帷幄的少年元帅!
远目眺望,目光更加坚定,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活着,有人等他归来!
死了,有人为他陪葬!
生不离,死不弃……
此生……足矣!
看来当初念兰泽不让他杀乐刖也还是对的,至少事情也不会发生到今天这个局面。
至少,至少乐刖的部将不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念兰泽一路来到夜城,路边皆弥漫着烽火之后的臭味。
尸骨堆积如山,新坟添了臭尸!
杂草比往年更加肥了,花儿比以往更加红了!
殊不知这花草下埋了多少尸骨!
生死牵绊,人生太多无奈,说不清道不明!
以他的琴艺,很快就见到柳一鸣!
可是柳一鸣眼直勾勾的盯着念兰泽看了半晌,他不相信,这世间还有如此清丽的人。
那人立在漫天火光中有一股摄人心魄的美。
繁贵地毯,姹紫嫣红的烛火像是一种宣誓!
再美的景比不上这么美的人。
“将军,你不信如此清丽的人居然在这小小的夜城吧,其实我也不信,更加不信的是,她居然是个哑巴,瞎子!”
“哑巴?瞎子?”柳一鸣疑惑,念兰泽此刻还是有点心慌的,面色沉入水,与世隔绝。
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仿佛这世俗的一切与他无关。
他不属于这个俗世,也不属于这样的红尘之中!
他是这世界上最后的一抹净,净得让人自惭形愧。
“可惜了!”柳一鸣说完,阴险的狂笑:“这样也好,反正这么清丽的人在这儿?”
念兰泽坐在高台上弹着琴,一开始人群混闹,可是琴声响起来了,大家都止了呼吸,针芒落地可闻。
那样的曲配上那样的人,总有一种让人感觉下一刻这人就会乘风归去。
曲散了,人也就去了!
“报,将军,萧妄顷夜袭夜城?”
“手下败将!”柳一鸣吼道,念兰泽琴声戛然而止,神色微微变了一瞬。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念兰泽又恢复了一派闲雅从容的模样,嘴角含着笑。
笑意若有若无,明灭绝世!
“美人儿,继续,再弹一曲……!”
念兰泽听罢,开始徐徐弹起来。
——锦瑟五十弦,残暮思华年!
——凝血战火起,史册多浮沉!
一派的从容优雅,没有什么不适,这战争仿佛与他半文钱关系也没有。
他只不过来世界上任意的走一遭——
“让他们给我死守,等我听完这一曲就来!”柳一鸣吼道。
将士军前半生死,美人帐下犹歌舞!
这柳一鸣迟早要败的。
才半晌,柳一鸣猛然推开念兰泽手边的琴,古琴落地划过沉闷的响声,他一把将他抱起,往着内室走去。
念兰泽握了握腰间的匕首,须臾,才感觉自己被放到床上。
“别怕,美人儿,别怕!”
柳一鸣凑上前来,迫不及待的解着自己的衣服,一脱完,便压上念兰泽!
才一亲到脖子,就瞪大眼睛,捂着自己的脖子翻倒在地。
血液在指尖源源不断的冒出,鲜血的血浆往出涌。
腥风涟涟,肆意的撩@拨人的咽喉!
柳一鸣瞪大双眼,眼珠子仿佛要凸出来,喉咙艰难的发出一个单音节:“你……”
念兰泽站起身,冷笑:“我不是哑巴,我是念兰泽!”
柳一鸣瞪大瞳孔,痛苦的全身颤抖。
念兰泽扬起匕首对上他的心脏,狠狠的刺了下去!
柳一鸣死不瞑目的看着上方,眼睛最后定格的是念兰泽清冷的脸!
那血溅了念兰泽一身,他随意擦擦。就像做了一件非常平凡的事。
摸了很久,摸到了令牌,手一回转,将柳一鸣的人头割了下来,用一块布一包,摸索着往外走去!
他推到烛台,大火迅速弥漫,今夜的风尤其大,整个营账在一片火光中。
“将军被杀了……”
“将军被杀了……”
“着火了……”
“快救火……”
帐中声音此起彼伏,一声声的吵吼嘶吠。
“快,快杀了那贱人,为将军报仇!”
念兰泽来的时候刻意记了方向,不管人群怎么混乱,他不能乱了自己的方向,如今只能乘着混乱离去。
他骑上马,冲出重围,本来火光滔天,人群就混乱,营账衡量坍塌的坍塌,火烧得人不得不四处逃窜。
还有各处嘶吼的声音,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已经骑上马!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对不起这么晚更新,谢谢一直支持此文的读者,情牵一世,他终是为君负尽天下!